()同樣的味道,同樣的場景,回想起最初的相遇,至今仍覺得不可思議。
就在安希若執起青瓷杯,微微淺酌的同時,卻發覺兩雙淬亮的眼楮正目不轉楮的盯著自己,一雙自然是凌方洛的,他眼眸含笑,看的有些痴迷;而這另一雙居然是凌天宏的,那眼神中透著一絲疑慮,就好像在探究一件古玩商品。
「凌大夫懸壺濟世,醫術精妙,為人診斷,分文不取,當真是醫者父母心~」安希若臉皮薄,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趕忙轉移起話題。
「哪里哪里,老夫這條命都是公子救的,豈敢擔此虛名」凌老爺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禮,微微頷首以示歉意。
「安某也只是盡了一點綿薄之力,無須掛懷」他從容一笑,雲淡風輕。
奇怪,明明從面色看來已是寒氣攻心,為何還能漫談淺笑的如此淡定?
凌老爺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好奇並不亞于某人,這或許就是作為一名醫者的通病,「安公子……」
欲言又止。
「凌大夫有話不妨直說」洞悉世情的雙眼依舊透著清明。
「爹~你今天到底怎麼了,說話吞吞吐吐的」凌方洛向來是有話說話,他才不會考慮來考慮去,太累人了。
凌老爺瞪他一眼,吩咐道︰「回去讓你娘準備準備,今晚要好好款待安公子和蘇小姐」
「是,孩兒遵命」凌方洛難得的听話,笑的是無比開心。
蘇綺夢見他旋身要走,也趕忙站起來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二人走後,凌老爺終于幽幽的嘆了口氣,「安公子,老夫見你血氣不佳,面色暗沉,可否讓老夫為你診斷診斷?」
苦笑一聲︰還是被發現了呀~
他伸出左臂,平靜的攤在桌面上,「有勞凌大夫」
不把不知道,一把嚇一跳,凌天宏自問行醫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混雜的脈象!
這個人的體內仿佛有兩股真氣,各持一脈,時而相抵,時而相觸,時而相交,時而相向,簡直就是毫無章法,亂撞一氣。
「啊?為何會這樣?」凌天宏抽回手,大驚失色。
安希若淡淡開口,語聲中卻是一貫的沉靜︰「其實安某並不是自小體弱多病,而是中了一種寒毒,無藥可醫」
說到此處,他心中頓生一種愴然之感。
本以為自己早該習慣,可誰又不想與正常人一樣,有一個強健的體魄,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更何況……有家不能回,有親不能認,不是放不下心中執念,只是怕自己禍及他人。
凌大夫看著眼前坐著的落寞男子,惋惜之情油然而生,縱然自己醫術高明,可對于這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劇毒,他也是束手無策啊,只能搖搖頭,安慰道︰「會有辦法的」
然而,出乎意料,此刻安希若的眼中早已覓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他淡然一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安某早已勘破世情,即使再怎麼出類拔萃,智冠群倫,死後也終不過黃土白骨,付之一炬」
澄澈的眼眸中,泛起一絲了然︰「只要……不枉費這一番天命就好」
天命!宿命!
他從來不信。
可如今,他卻越來越覺得冥冥中自有注定。
以往一個人的時候,哪怕再冷清也不會感到孤獨,可真當習慣了另一個人的時候再失去,那就算再熱鬧也只會覺得淒寂。
或許,這就是「習慣」的不可思議。
「今日之事,還望凌大夫只當隨便听听,不必放在心上」
「公子請放心,老夫記性不好,剛才說什麼來著」凌老爺佯裝著岔開話題,「啊,對了,內人一直對公子心存感激,苦無機遇,不知公子可願去寒舍一敘?」
這說的倒不是客套話,林蘭心確實是每日念叨著,要如何如何答謝安公子,且不說他醫好了凌老爺,就拿他雪中送炭的一舉,也早讓自己感動不已。
當然,她也不是沒有私心。
自己的兒子做事莽撞,又毫無戒律,肆意妄為常常惹禍上身,迄今為止,也唯有安希若才能攔得住他,而且還讓他心悅誠服,因而,林蘭心多少是希望能看見他兩相互扶持,情同手足的。
「那安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哈哈~好」
此後,安希若每每回憶起那頓飯局,唇邊總不禁揚起一抹淺笑,然而淚水卻早已盈滿眼眶。
別人或許無法理解,為何普普通通的一頓飯竟然讓這天下無雙的若公子動容至此,事實上就連他自己也不甚明了,只是記得︰凌老爺的放聲大笑,凌夫人的細心關照,凌方洛的幽默耍寶,還有蘇綺夢的盈盈淺笑,一點一滴全都印在他的腦海中,歷久彌新。
那是……家的味道。
十八年來第一次體會到家的味道。
那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