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非墨和顧曉蘇以為他們當晚就可以走回貢山,因為按原路走回去並不是特別的遙遠,也就五六個小時而已。
按照計劃,他們在下午兩點鐘左右就應該走到那條峭壁上戳了梯步的路上,晚上6點多應該回到貢山了,然而,事實上卻不是這樣的。
他們一直是按照記憶中的路在行走,可一直走到晚上,天空的上玄月都掛出來了,還沒有走到那條戳了梯步的峭壁路上去。
他們迷路了!
這是季非墨和顧曉蘇腦海里的第一個反應,可究竟在什麼地方走岔了,他們倆也弄不明白逵。
總之,他們在行走了近六個小時後,現在達到的地方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別說看見怒江,就連怒江里滾滾涌動的波濤聲都听不見了。
而另外一個現象卻是,他們好似已經走出了叢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村落,不遠處的山窩里就有戶人家。
「我們去那家問問路吧,」曉蘇用手指了一下山窩里的人家,又側臉看了眼季非墨︰「順便再借宿一晚,明天再走吧,我的兩條腿快斷了,又餓得頭昏眼花的,真走不動了。紺」
季非墨听了她的話略微有些難受,他是男人,按說應該背她一段路的,可他的腿有傷口,自己走路都非常的艱難,有時還走不過她,所以也沒有辦法給她減輕負擔。
山窩里的這戶人家是一戶典型的小家庭,年老的夫妻倆帶著年幼的孫子孫女,他們的兒子媳婦都到山下打工去了,就剩下老的和幼的在家里。
緬甸這戶人家是達旺族,也就是中國的獨龍族,曉蘇不是很會說獨龍族語,不過幾句簡單的日常用語慢慢說還是能說出來的。
這對年老的夫婦听說他們迷路了來到緬甸,並不像別的人見到外國人就非常的震驚,然後本能的產生警惕,接著就想他們是不是壞人要不要報警什麼的。
他們倒是非常熱情接待了季非墨和顧曉蘇,還說他們的女兒就嫁到中國貢山去了,讓季非墨和顧曉蘇在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他送他們到回貢山的那條路去,要走四五個小時呢。
季非墨不得不感慨獨龍族人的淳樸和熱情,對于他們這種貿然闖入的陌生人也能以禮相待,甚至當著貴客來招待。
這對年老的夫婦的確把他們倆當成貴客來招待了,拿出了家里為數不多的小米給他們做了小米飯,用玉米給他們做了餅,還把小河里抓的幾條不知道是魚還是泥鰍的東西給他們做了一個菜,綠葉的,貌似小白菜類的青菜和炒過的雞蛋一起燒了個湯。
季非墨和顧曉蘇早就是餓鬼了,見到如此香噴噴的飯菜,連客氣都顧不上了,坐在餐桌邊就吃了起來,甚至連達旺族飯錢的禱告都忘記了。
好在這對年老的夫婦很是善解人意,雖然老伯伯對他們沒有禱告就吃飯略微有些不滿,不過老阿媽卻說看他們就是餓壞了的孩子,讓他們多吃點,說這人吃飽喝足才有精神。
季非墨和曉蘇倒也真的能多吃,小米飯和玉米餅全部吃完了,就連那一菜一湯都吃得一點都沒有剩下來,這讓老阿媽高興得合不攏嘴了。
「老頭子,你平時還說我做的飯菜不好吃,現在看見了吧,我做的飯菜有多好吃?」老阿媽收拾碗筷的時候,得意的對老阿伯喊著。
正幫老阿媽收拾碗筷的曉蘇听了這話只是笑,季非墨則過去和老阿伯坐在一起,想要和老阿伯聊上兩句,無奈他根本不會一句達旺族語,所以就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老阿伯用長長的煙桿點上了一只旱煙,抽了兩口遞給季非墨,季非墨稍微愣神一下,然後還是接過來,毫不猶豫的放進自己的嘴里抽了起來。
只是這旱煙的勁太大了,抽兩口就嗆得他使勁的咳嗽,老阿伯看見他咳得臉紅筋漲,卻是高興的笑了,然後用達旺族語言對他說了句話,可季非墨听不懂,只能是傻愣愣的望著他。
老阿伯用手指了一下正洗碗的顧曉蘇,又對他說了句話,季非墨依然沒有听懂他說的是什麼,不過卻听出他這句話是問話。
他猜模著這老阿伯是問他和顧曉蘇是不是朋友或者是同鄉什麼的,于是就點點頭說是。
老阿伯見他點頭,又問了句話,而且還伸出手指來比劃了一下,季非墨這次算是看明白了,老阿伯問他們是幾個人。
他趕緊伸出兩根手指來比劃了個二,意思是他們就兩個人,而且兩個人走迷路了都如此的艱難,一個人那恐怕就更麻煩了。
老阿伯就笑了,剛好曉蘇洗碗走過來,老阿伯就用手指著旁邊架在兩棵樹上的一間竹屋說,讓他們倆今晚就住那竹屋里。
曉蘇臉一紅,趕緊說自己和季非墨不是夫妻,不要住一起的,她跟兩個小孩子一起住就可以了。
老阿伯就笑著說,姑娘你不要騙我了,剛才這男子都說了,你和他是夫婦,而且你們孩子都兩個了。
顧曉蘇听了這老阿伯的話,再看向季非墨,他依然是面帶微笑的看著她,而她則被他給弄得徹底的無語了。
這季非墨听不懂人家的話就算了,居然還不懂裝懂,亂七八糟的回答,把他們的關系弄成夫妻關系就算了,居然還弄出兩個孩子來了。
雖然說她和他的確是有孩子了,可他們也只有一個孩子,而且那一個孩子季非墨都還不知道,這斯純粹的胡言亂語。
季非墨不知道顧曉蘇和老阿伯在說什麼,只是在接受到顧曉蘇那狠狠的瞪過來的目光後恍然明白,估計是自己剛才的回答給弄反了或者弄錯了什麼的。
因為季非墨胡言亂語的原因,顧曉蘇和季非墨最終是被安排去了那間架在兩棵樹之間的竹屋里休息,老阿婆還特地給他們送來了洗得干干淨淨的床單和被褥。
季非墨從未住過這樣懸空的房子,雖然以前愛旅游愛登山什麼的,可那些地方都有農家樂之類的,而且那房子即使再簡陋也還是磚砌的,同時裝修得也還和普通的旅館差不多,基本的設施還是有的。
可這樣架在兩棵樹中間的竹屋,屋頂上是蓋的稻草,牆壁是竹編的,地板是竹片拼成的,總之,人則要從靠著樹干的木梯爬上去。這樣的屋子首先是讓他覺得新穎,接著就是有些擔心,想著晚上睡著了,這屋子突然一下子掉下去了怎麼辦?
顧曉蘇听了季非墨的話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人家獨龍族人這樣住多少輩人了,房子都沒有掉下去過,你這一來住,屋子就掉下去了?如果真是這樣,只能說明你人品有問題。」
季非墨听了曉蘇的話臉當即就黑了下來,顧曉蘇這什麼鬼話,房子掉下去和人品有什麼關系?
見她已經月兌了外套和襪子,穿著那件只有一只袖子的棉質襯衣在緊貼地板的床上躺了下來,也趕緊把自己的外套和長褲襪子月兌了,挨著她身邊平躺了下來。
其實很累很疲憊,可是在吃飽喝足後,貌似精力真的充沛了不少,而且顧曉蘇用一根細細的竹竿把那草簾子做的窗戶支撐開來。
上弦月懸掛在浩瀚的空中,銀白的月光灑落下來,從那支開的窗戶照射進來,給這間小小的木屋增添了一層鵝絨般的瑩光。
窗外月色朦朧,他們倆安靜的躺在這間懸空的竹屋里,夜晚寂靜無聲,只有夜風帶著山間野花的香味習習吹來,讓人心曠神怡。
透過這扇窗戶望向外邊,上玄月像一把彎彎的鐮刀懸掛在深藍色天空里,滿天滿天的星星璀璨得如鑽石一般,在浩瀚的蒼穹里放射出迷人的,清冷的光亮。
而地面到處都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偶爾雜夾著幾聲貓叫和蟲鳴,在黑夜的籠罩下,所有的景物都像被一張黑色的網罩著,窗外的一草一木都不如白天那樣的真實,恍然間變得神秘起來。
曉蘇扭動了一體,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望著窗外在月色照耀下變得朦朧而又神秘的景物,低聲的嘆息道︰「今夜和五年前我們在石坑崆的那個夜晚多麼的相像,也是月色朦朧,也是周遭幽靜,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