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在乎生死,早在當初自己的心被仇恨淹沒的時候,生死已經被她置之度外了,她在乎的,是不能和外面的人一起幸福。
而事到如今,她早就已經失去了和席司曜一起幸福的機會。
所以,無所謂,什麼都無所謂了。
她抬眼看著席也正,清冷而驕傲︰「如果你要動手殺我,請便。」
那語氣听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面對死亡的人,席也正只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和席司曜相同的氣場,讓人無端想要臣服的氣場!
緩緩地,他勾了勾唇角,笑得深不可測……
——
席司曜看到席也正一個人從那扇門里出來,眸光微微一閃,淡聲問︰「三叔,她人呢?」
「走了。」席也正像是有些惋惜,輕輕地嘆了口氣。
「走了?!」席司曜大步走過去,那樣子看上去像是要動手,「走了是什麼意思?你對她做了什麼?」
席也正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蒼老和無力,那樣的眼色,席司曜從未見過。
不經然的,他心底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難道席也正說的‘走了’的意思,是指他放夜清歌走了,讓她上飛機了?
「阿曜,她上飛機了。」
席也正的一句話在他心底掀起了滔天大浪,神情倏然變得陰鷙,「誰準許你放她走的?誰準許的!!」
他從不曾在這些人面前如此放肆自己的情緒,此刻卻終究無法抑制自己心底的恐慌。
她走了,她上了飛機……
夜清歌,你終究還是離我而去了嗎?
臉上的陰鷙被悲愴取代,席司曜轉身大步往門口走去。
席也正和席司衡都愣住了,好半晌才突然反應過來,席司衡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厲聲吼︰「席司曜,站住!誰說你可以走了!你……」
席司衡的話還沒說話,只感覺迎面而來一陣拳風,然後自己就被打倒在地了,再然後席司曜的腳踩在他的肩頭,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地抵在他的額頭!vz5l。
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所有人幾乎都沒看清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是這個場面了。
席司曜臉上的笑容不僅冷冽,而且嗜血,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你算什麼東西?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對我大呼小叫?我不想給的東西你以為你們搶得走嗎?」
他那樣的自信,好似整個世界都被他攥在手中,所有人的命運都被他主宰,所有人都是那麼地渺小!
他要你生,你就生,他要你死,你就不得不死!
席司衡怔怔地看著他,完全愣住了。
他自問自己不是小家小戶出來的人,從小也是在席家這種大家族長大的,見過多少世面,經歷過多少風雨,玩轉過多少陰謀,怎麼會如此地覺得心驚?
可是,席司曜那樣的氣場,讓人無法忽視,讓人心驚膽顫!
「三叔——」他忽然抬眸看向席也正,他在笑,笑得有些悲涼又有些猙獰,「三叔,財團你是拿不走的,因為財團根本不是在我名下,我簽字也沒有用!」
席也正瞳孔迅速放大,慢慢地咀嚼著他的話,忽然明白了過來,然後就是漫天的後悔襲來!
席司曜話里的意思就是——盛世財團在夜清歌名下!
「至于公司,現在已經是烏煙瘴氣,我也不屑再回去接手,總裁的位置我讓給你們就是,但是我提醒你們一句——」他收了自己臉上的笑,也收了槍,站直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淡漠一句︰「得到公司不算什麼,因為那是我施舍的,守得住——才是真本事。」
話落,他轉身,毫不猶豫地走出了休息室,背影那般地孤傲,給人一種渺視天下的錯覺,宛若帝王!
席司衡跌坐在地上,久久都不敢回神。
而席也正,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看著門口的方向,微微眯著眼楮,神情高深,不可窺探。
——
席司曜沒有再去查夜清歌的去向,他知道她一定是去找金博士去臉上的字了,他也知道她去掉字之後不會回到自己身邊來。
然後,他就是不想去追逐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從機場走出來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些眩暈,整個人站都站不住。
後面跟著的手下箭步上前,問︰「少爺,你沒事吧?」
他擺擺手,閉著眼楮站在那里許久許久,迎著烈日,眼楮都睜不開,陽光越是耀眼,越是刺目。
有飛機起飛,嗡嗡的聲音傳來,他轉頭看去。
飛機越飛越高,沖入雲霄,最後變成了一個點。
席司曜收回自己的目光,好一會兒才恢復,邁步朝著車子走去,背脊筆直,他仍舊是那個王者!
從此刻起,一切重新來過。
夜清歌,這一次,我會讓你回到我身邊來!並且讓你,再也不敢,也不會離開我!
——
回到家里,蘭姨已經急死了,听到腳步聲,立刻就從沖了過去,看到席司曜是一個人回來,話到了嘴邊急忙咽了回去,不敢問了。
席司曜看了他一眼,說︰「孩子給我吧。」
蘭姨將手里的孩子遞過去,著急又擔憂地看著他,忍了又忍,忍了還忍,還是問︰「少爺,少夫人呢?」
席司曜不語,抱著孩子朝沙發走去,坐下,又轉頭對于雙勤說︰「你也把孩子給我。」
「哥……」于雙勤為難地看著他,咬著唇說︰「你兩個孩子抱得過來嗎?」
「給我。」席司曜話不多說,直接伸手。
于雙勤看了看站在邊上的蘭姨和唐越,只見他們兩人朝著自己點頭,那眼神欲言又止,也包含著許許多多的心疼。
把孩子穩穩地放入了席司曜的臂彎里,她站起來走到蘭姨身邊,挽著蘭姨的手臂,低聲說︰「蘭姨,哥沒事吧?」
蘭姨拍拍自己臂彎里的手,嘆息著說︰「少爺沒事。」
他沒事,只是心有些累了。
少夫人一而再地離開,最終還是讓少爺傷了個徹底,越來越累,停下了腳步,不再繼續追逐。
終有一天,少夫人會明白,愛情里,不可能只一方追著另一方,是個人都會累的。
但是少夫人又是多麼地幸運,就算少爺不再追逐她的腳步,只要她願意回頭,不論何止,少爺都還等在原地,等著她。
低低地嘆了一聲,她對身邊的兩人說︰「好了,我們先離開吧,讓少爺一個人呆一會兒。」
然後,三個人就一起離開了客廳。
靜謐突然而至,席司曜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孩子,一邊一個,席夜白閉著眼楮,不知道是在裝深沉還是在睡覺,席君遇的小嘴微微張著,一直小手抓著自己的另一只小手,開心地在揮舞著。
「臭小子,還這麼開心,知不知道,你們的媽媽不要你們了……」他低聲說著,似是不悲傷不難過,嘴角亦是有笑。
可是下一句話說出來,難過如急速飛來的利劍,狠狠刺在他的心上!
——「你們知不知道,你媽媽不但不要你們了,也不要你們爸爸我了,她誰都不要,自己一個人走了。」
她就那樣走了,走得那樣瀟灑干脆,那般決絕狠心,好像我們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一樣。
「現在爸爸只有你們了,你們也只有爸爸,一定要乖,要乖知道嗎……」
一遍遍地說著要乖,可是他懷里的兩個寶寶,真不乖啊。
尤其是老二席君遇,依依呀呀沒一會兒,就扁了扁嘴,扯開嗓子哇哇哇地哭了起來。
席夜白和他是雙胞胎,平時就算再安靜,此刻哭聲那麼嘹亮,就在耳邊,他也扁了扁嘴,也大哭了起來。
席司曜沒有慌,只是看著兩個孩子,看著看著就覺得喉頭堵了,他咬牙,將那種被拋棄後的委屈難過咽下去,啞聲說︰「不是叫你們乖一點嗎?不許哭……」
孩子們根本听不懂他的話,一直哭一直哭,那哭聲化成一把把小刀,每一刀都插在他心上,他身上,到處都是鮮血淋灕。
夜清歌,寶寶們都在哭,我也覺得心很痛,你呢?
你現在在哪?你開心嗎?你放心嗎?你忍心嗎?
蘭姨和于雙勤以及唐越他們根本沒走多遠,一開始听到孩子們的哭聲就緊張了,此刻哭聲越來越響亮,終于忍不住都沖了進來。
兩個女人一人一個接過孩子,‘喔喔喔’地哄著。
客廳里的安靜被打破,有了生氣,有了氣氛,給人一種死了又突然活過來的感覺。
席司曜往後靠在沙發背上,眼楮輕輕地閉上,抬起一條手臂蓋住自己的眼窩,沉默得讓人心疼。
他是多麼希望自己可以像兩個孩子一樣,難過就哭出來,委屈就哭出來,將心理的感覺完全發泄出來,然後就好了。
可是他不能……
孩子的哭聲在耳際繚繞,腦海中浮現得卻是她的面容,她的一顰一笑。
夜清歌,我就在這里等你,和寶寶在這里,一起等著你,等到我白發蒼蒼,等到我們的孩子長大成人都沒關系。
都著乎候。我願意等你,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