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月黃昏 正文 第十卷

作者 ︰ 沙漠籽籽

夢蘿一回頭,看屋子里雜物繁多,物件器皿大大小小堆了一屋,各色衣服收著打包了好幾個大包袱,形容是小山一樣一點都不為過。

夢蘿一看春夏秋冬各色衣物,不禁眉頭輕皺︰「影兒,不過是去別苑小住幾日,你怎麼把這院中的東西好像都要搬過去???你看,你還帶著這夏天衣裙……」夢蘿秋水似的眸中突然收緊,難道……

「娘親」疏影扶住夢蘿的肩頭,依然一臉從容,「帶齊全點總是好的如果覺得那邊住得舒適,常住也無妨」

夢蘿抬眼,看到女兒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冽,知道疏影必是有什麼打算這女兒是她自小一手教,雖然平時一派溫柔得體模樣,卻同一般千金小姐不同

「你又有什麼想法,同娘親直說無妨」夢蘿握住疏影的柔荑,滿臉慈愛。

疏影感受到母親形于外的疼愛,不禁笑開,到底母女連心,娘親對她的舉動只怕是心里有底了

「娘,我們去你屋里談」疏影示意外面還有婆子在收拾,而青瑤和落霞去了羅氏房中接夏花還沒回來。

母女倆相攜走進夢蘿的寢室,疏影隨手關上房門。室內極其干淨素雅,一色暖黃色繡帳,襯得暗紅架子床不那麼沉重,床下是腳踏,榻上擺著兩雙鞋,一雙是夢蘿平常內室休憩用的女鞋,一雙則是黑色翹頭男鞋,看上去顏色半新不舊,但是平整無褶皺,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里沒人穿的

疏影眼光掃過鞋子,並未停留,那雙鞋自有記憶開始,一直擺在床頭,不知是娘親習慣忘記撤掉了,還是……疏影從未追問過娘親,但是心中一直明白——娘親對于爹,雖然不聞不問,但是,心底的纏綿恐怕從未消散吧

收住心底的惆悵,扶夢蘿坐在梳妝台前,自己搬了張圓凳緊挨著娘親坐著。

「好了,現在沒人了,你可以跟娘親說實話了,你收拾這麼多東西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夢蘿雖然臉色平常,不過語氣卻透著意味,暗示不要瞞她

疏影小嘴微撅,摟著夢蘿的臂彎,口中嬌聲道,「娘親真是討厭,對影兒這麼凶」

「娘親是老了,但不笨,你收拾這麼多東西,把一年四季的衣物都帶上了,若不是知道你要進宮選妃,你若告訴我要搬出這個家,我絕對不會懷疑」夢蘿看到疏影難得的小女兒嬌態,不禁語調放柔,影兒向來有分寸

「娘親,女兒是有自己的想法」疏影咬了咬下嘴唇,一手支在梳妝台上,一手托腮,口氣中鎮定自若,「這次搬到別苑去,我……」

夢蘿秀眉微挑,听得細致,生怕錯漏一個字。

看著娘親一臉認真的模樣,疏影繼續說道,「我進宮尚有幾個月,氣候無常,帶上各色衣服,也不過是出于天氣因素考量,娘親你是多心了」

夢蘿一听,一臉不信,「影兒,你什麼時候學會瞞住娘親了?你心里到底什麼想法,直言無妨,一如當年你拒絕和羅家結親,娘親要知道你的打算」

提起當年和羅家結親,此事也頗是熱鬧。

當年,不知何人在羅氏面前提議,欲將疏影許配給羅氏兄長羅稟文之子羅至遠。這羅至遠比疏影年長三歲,人長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從小由爺爺羅子通提點教授,人品學問自是一等等的好,所以,羅氏向徐家老爺提議羅徐兩家結親,徐家老爺也是贊成的。羅氏與自己兄嫂兩人一商議,雖然羅家對于徐疏影庶出身份略有遲疑,不過羅氏無所出一事,羅家始終理虧,對于兩人婚事倒也談得順遂。但是,等到羅氏滿天歡喜地將此事告知夢蘿和疏影時,卻被夢蘿直言拒絕了疏影私下早已從丫頭口中知道這事,一早哭倒在娘親懷中,兩行清淚直流,娓娓向夢蘿表明——不願與羅家有任何牽扯,更不提是結親。夢蘿自是明白,女兒是心中癥結,對于徐家老爺、羅氏與夢蘿三人之間的事情知道得十分清楚,讓她嫁給羅至遠,縱使他是人間難尋的奇男子,她也不肯。羅氏本來以為夢蘿和疏影肯定是滿心歡喜地接受,沒想到遭遇拒絕,全然尷尬,顧著當家主母的風範,此事便作罷,不過錦繡姨娘倒是打翻了醋壇子,明里暗里地用言語擠兌,羅氏睜眼閉眼,也未叱責錦繡的胡言亂語。不過自此後,羅氏便不再與夢蘿踫面,有事也是讓丫頭通傳,或者找疏影前去問話,疏影雖然拒絕婚事,但對待羅氏一如平常,晨昏定省從不懈怠,府中丫頭婆子開始暗中流傳,見主子們並無異樣,便慢慢息了流言蜚語。不久之後,羅至遠的胞姐,羅氏的嫡親佷女入宮封為賢妃,羅家一時風頭無兩,與疏影結親未成一事倒也顯得慶幸,羅至遠的婚事就不是羅稟文夫妻能做的了主了,要看皇帝、賢妃打算,所以,羅至遠的婚事就一拖再拖,與徐家結親一事是徹底不提了

「娘,你想哪去了」疏影听到夢蘿提起當年與羅家結親一事,臉色平靜無波,不過素手抱拳,指甲尖尖掐進肉里,掌中疼痛尖銳直入心底。當年,她年紀尚小,遇到不願之事,直覺找娘親出頭,可是事後,她懊悔不已,娘親與羅氏為了此事正面沖突,雖然未有任何波瀾掀起,但是,自此以後,疏影每日去羅氏那邊請安,那冷漠的眼光在她身上穿來穿去,別提心里有多驚惶。羅家官威如日中天,徐家老爺雖然不懼,但是夢蘿娘家無所依,府中下人俱是欺軟怕硬的主,誰得勢誰失勢,看得一清二楚,明里暗里總歸讓疏影和夢蘿受了點話,疏影一個人時,不知無聲啜泣過幾回,慢慢地,她便明白,有些事,莽撞行事雖然能直抒胸臆,但是結果卻是得不償失,拒絕結親一事,給了她最大一個教訓,從此以後,她便開始聰明而隱忍地生活,這深宅大院中,若想生活得好,只憑單純天真和與世無爭是萬萬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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