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永遠听不進話,譬如,眼前的人。唐敏拿著棺柩上的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感嘆,「真是好東西,實在是巨大無比。」
唐敏比劃著一個大的動作,然後開始摩搓著。這顆夜明珠,比一路走來看到的都要大。可以說,至少要大上三四倍。
「千魅,這里面誰啊?」
唐敏問了聲,能瓖嵌這麼大的夜明珠,身份不低。
千魅走近了,看了眼棺柩上的字體,了然。確實,是她,難怪會用上這麼大顆珠子,俗的很吶。
「太後,也就是我女乃女乃。老狐狸他母後。」
唐敏嘴角一抽,沒想到千魅這麼形容他皇女乃女乃的,真是,有個性。
「皇太後,為何會在最外面?」唐敏覺得奇怪,這樣的身份,被該是最里面的,靠著前皇帝而放置。出現在此,不合理。
千魅想了想,想起他父皇曾經的一句戲言。「什麼樣的老子什麼樣的兒子」,他皇爺爺愛的不是皇後,他父皇亦如此。
只是現在的皇後是他母後,默默的守著他父皇。而死去的太後,心里裝著恨,到最後只有守著他皇爺爺賞賜的金銀珠寶了,死後,奢華之極。
出現在此,怕是他父皇的主意。
他父皇的正真生母,乃是已故的皇貴妃,與他皇爺爺一同葬于帝棺柩中。
千魅說著這些,噓唏不已。帝王感情一向復雜,能真正愛的,卻不能光明正大的給予最好的,後位不止是榮耀,更是一個妻的地位。
皇爺爺愛的女子只能給予她貴妃,他父皇愛的女子亦如此。最後,還是早死的。
所以他更不願當得那孤獨的帝王。更何況,他心中喜歡之人,還是……
滄瀾百姓,滿朝大臣,他若要了,那麼,衡玉必須舍去。但是,他舍不去,那麼,這地位,他舍了。
唐敏心里復雜極了,千魅說的很簡單。但是當中的辛酸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現在想想有點明白千魅當初選擇,他要的不過是溫暖。
衡玉,亦是在尋找溫暖。
惺惺相惜,便是如此。
「好了,拿著這夜明珠,走人。」千魅也不指望唐敏將這夜明珠放下,看了眼太後的棺柩,直接越過去。
唐敏將夜明珠放下,有些不舍,但是死人的東西,她還是哆嗦的。放回去安心,直接閃人。
千魅笑出聲,打量一番。「怎麼不要了?」
「沒興趣。」
「我看你拿著它是滿是歡喜。」
「眼神有問題。」
「女人,你!」
千魅一怒,瞪著唐敏。這女人,和她沒好話說。唐敏也是一扭頭,將衡玉和她換了個位置,拉著君莫離。
君莫離牽起唐敏,慢條斯理的走著。千魅和敏兒的關系越來越好了,若說是親密無間,也是不為過。如果不知道千魅心中有衡玉,他真的懷疑他喜歡敏兒,但是事實是,他們純粹的喜歡彼此,僅僅是朋友之間的喜歡。
這樣也好,君莫離想想,有哥哥,有朋友。若他以後真的離開了,她也會好過點。
「阿狸?阿狸?」
君莫離回神,看著唐敏一臉擔憂,他走神了。
唐敏握住君莫離的大掌,摩搓一陣,走後緊緊捏住。「阿狸,你想什麼呢?」
「沒有,敏兒。只是覺得你和千魅投緣。」
「誰和他投緣。」
「誰和她投緣。」兩人異口同聲,接著相互看著,最後直接扭過頭。衡玉和君莫離看著對方,再看看別扭的兩個人,無聲的笑了。
這不是麼,就是默契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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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了,越往里面越簡單。」唐敏看著幾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棺柩,真是無語了。皇家「好窮」,滄瀾的皇家更是窮。
千魅扯笑,確實是簡陋了些。不過,死人那用的了,這樣正好。
「找找,蘭妃在哪?」
「怎麼找,我哪知道是哪個?」唐敏聳肩,她根本不認識哈。
千魅便找便說,「看棺柩上的字。」每個棺柩都標有字體,每個人生前的身份和死後的封號。
蘭妃死後被封為皇貴妃,而在他父皇這一輩的只有她一個,所以很好找。
唐敏看著棺柩上歪七扭八的文字,囧了。不是常見的繁體字,更像是鬼畫符。她不知,這是滄瀾皇室特有的文字符號,同時也是三國共用的。
君莫離和衡玉都對皇室熟悉些,自然看得懂這些。只有唐敏,完全的門外漢。
「找到了。」衡玉出聲,唐敏迅速跑過去,之間邊上擺放著一直水晶棺柩,里面的人完好無損的保存著。
「沒想到父皇還是個情種,等著自己去了一起合葬。」在滄瀾皇室,用上水晶棺柩的目的,便是不讓其腐化,等著最後合葬。
滄瀾帝,千楚修,對蘭妃,愛之深。
唐敏看著水晶棺柩里的人,安靜的閉著眼,薄如蟬翼的眼瞼微微合著,像極了睡著一般。甜美的臉帶著一股子寧靜,十分的祥和。
這樣的女子,不美的驚心,卻讓人無法忽略。
「這就是蘭妃。」
「真是耐看的女子。」唐敏贊了聲,除了百里憂,她第二次贊嘆一個女子。有些女子第一眼看了覺得美的不可方物,最後越看越覺得一般,毫無靈魂。而有些女子,初看並不起眼,或者只是一般清秀,但越往後,猶如淳淳佳釀,醉人十足。
蘭妃,則屬于後者。
千楚修愛她,確實有原因。
「這女子?」君莫離怔住了,看著蘭妃越覺得疑惑。他覺得在哪見過,在哪呢?
「阿狸,怎麼了?」
「這女子好熟悉。」君莫離最後確定,一定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
千魅也是好奇不已,蘭妃他都沒有見過幾面,現在早已印象模糊。君莫離怎麼可能見過,難道說……
「你在哪里見過?」千魅急切的問道。
「在……」君莫離沉默下來,慢慢的回憶著過去,一幕幕,猶如倒帶。最後,卡在某處,怔愣。
是,是……
「阿狸?」
唐敏有些急切,君莫離的臉上那抹哀傷從何而來?
君莫離心狠狠的抽了下,看著棺柩里的女子,有些哀傷。這個人,這張臉,他怎麼忘記了!
小時候,在師父的睡房,那張永遠擺放的畫像,師父每每告訴他,記住這個女子,記住她!
那是他還不記事,問師父,她是誰?
師父沉默許久,卻一句也不肯告訴。直到景修的到來,看到那幅畫,像是發了瘋似的撕爛了。師父為此罰了他一個月,從此,他再也記不清那個女子的面容。
原來,她是滄瀾帝的蘭妃。「阿狸。」
衡玉和千魅也有些擔心,看著君莫離。
君莫離苦笑,原來一切這樣,冥冥之中有著安排。
「師父曾經給我看過她的畫像,那夜他臨走之前,告訴我,那女子是我的生母。」
師父,你騙的我好苦,什麼鳳凌左相的三公子,那現在又作何解釋。當初,你為什麼讓我跟著他走!
君莫離突然,這一切似乎讓他陷的很深。真相,永遠找不到。
唐敏呆住了,真是他,阿狸真是蘭妃的兒子!那麼說,那個一個月大失蹤的四皇子就是阿狸了?
千魅也完全的愣住,蘭妃的兒子,四皇子,是君莫離。他的四弟?
看著君莫離,又看了看蘭妃,眉宇間確實有幾分相似。那麼,為什麼當初父皇見到君莫離一點都沒有認出來?
「你居然是蘭妃的兒子,老狐狸肯定想不到,十七年前死了的兒子居然好好的活著。」
君莫離冷笑一聲,對千楚修不屑。他听師父說起過,蘭妃一生慘淡,最後在死去才得以解月兌。她的一生,為了一個男人,奉獻自己。最後,卻沒有換得真心。
千楚修愛她,不,他不愛!
君莫離這樣想著,心里對他的恨慢慢升起。
「他不愛她。」
「嘎?」
三人听的一頭霧水,什麼愛不愛?
「千楚修,不愛她。」君莫離說完,看向那女子滿是疼惜。
回去的路上,君莫離反常的沉默,唐敏牽著他的手,同樣的不出聲。
即便是千魅,也是欲言又止。
他們雖不明白,為何君莫離那麼肯定千楚修不愛蘭妃。而他們所看到的,是滄瀾帝對已故蘭妃的愛。
沒有人問君莫離是為何,都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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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外,刺辣辣的太陽讓他們四人睜不開眼。皇陵內一片黑暗,一下子看見日頭十分不適應。
再睜眼,面對的是一大群士兵。為首的是,南宮麟。
南宮麟看著從皇陵內出來的千魅等人,心情沉重,他們果真進去了。
滄瀾帝一早下令在皇陵外等候,他不知道等的是什麼。直到千魅他們從里面出來,才意識到這話是什麼意思。夜闖皇陵,千魅他們太大膽了。
「南宮麟?」千魅看了眼禁衛軍和南宮軍,真是好大的排場。
「皇上有令,皇陵出來之人,一律去太和殿候審。」
千魅看了眼南宮麟,點頭。沒想到這老狐狸知道的這麼快,這點他沒想到。
君莫離淡淡呃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排斥也不說話,仿若置身事外。衡玉和唐敏也沉默,千魅走在最前面,他們跟在後面。浩浩蕩蕩,一群人在禁衛軍和南宮軍的圍護下,向著皇宮走去。
太和殿,千楚修看著四人,不發一言。
張閻看了眼千魅,嘆口氣,默默的走開了。
「千魅,你如何說?」
千魅一副無所謂,無話對接。他想到他父皇這老狐狸會知道,但沒想這麼快,什麼話也不用說,逮個正著。
「你如何知曉的?」這是他唯一疑惑的,他們一路很小心,他怎麼知道的這麼快。
千楚修看了眼四人,目光在唐敏身上停頓幾秒,又瞥向君莫離,愣了愣,隨即將目光轉回來。
「你們動了太後棺柩上的夜明珠。」
唐敏一陣暗悔,丫的原來是那個!她悔了去了,她真心只是看了看,沒打算拿,這一動,居然暴露了。
千魅一抽,那顆夜明珠,看向唐敏懊悔的臉,真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們拿了夜明珠,原本是為了防止盜墓者,沒想到居然是你們動了。」
千楚修笑呵呵,看著唐敏的樣子,想必是她動的。如今該是放回去,只是他們不知道,機關已經觸動。
「倒霉的珠子。」唐敏暗罵一句,低著頭看著地面。
她以後堅決不動別人家的東西,手犯賤了才動它,唉唉,失策失策!
「說說吧,去皇陵,做什麼!」千楚修話音一邊,凌厲的說著。
千魅看了眼唐敏,唐敏對望一眼,兩人齊刷刷看向千楚修,搖頭。
「沒干嘛。」
「沒干嘛。」
千楚修愣了下,看著兩人異口同聲,相互流動的眼神。千魅和她關系很好?
「如實說,讓我派人將皇陵勘察一遍再來和你們對質?」
他要知道里面發生了,易如反掌。
千魅頓了頓,最後說道,「看蘭妃。」
這是事實,卻那樣的听著別扭。尤其是千楚修,沒想到千魅最後告訴他的答案是這樣!
看著千魅的眼神,沒有說謊。但是蘭妃與他根本無甚關系,他母後健在,蘭妃走時他還小,兩人根本沒感情。
怎麼回去看蘭妃?
千魅自己也抽了,當初是好奇才一時沖動的拉著唐敏去,沒想到真的看出了點事情。君莫離和蘭妃,哎……
「就這樣?」
「確實。」
「你和她沒什麼關系,看什麼去。」千楚修訓斥一頓,蘭妃擺放在水晶棺柩中,他們!
「你們可曾動過?」
「沒興趣。」
「胡鬧!」
千楚修怒氣滲出,渾身凌烈的散發著威壓。唐敏覺得心頭一悶,一口氣遄不上。
「敏兒。」
君莫離擔憂呃扶住唐敏,為她輸送內力,千魅和衡玉雖然好點,但面色並不好看。
「夠了!」君莫離冷哼一聲,用力打斷千楚修的施壓。
千楚修收回內力,看向君莫離,最後對著千魅道,「以後,不準再去皇陵。蘭妃,不準打擾。」
「切,明明不愛,裝什麼。」唐敏被內力弄得血液翻騰,心里憋著氣,千楚修剛說完,直接接了上去。
「你說什麼?」千楚修看過來,唐敏一怔,轉而繼續不屑。
憂兒的孩子……「明明不愛,是何意思?」千楚修再次問道,語氣明顯放緩。
唐敏這才正視千楚修,「你不愛她,這樣護著有何意思。」話剛講完,手臂上一僵,君莫離明顯的縮了下神。
唐敏有些擔心,阿狸會不會受不了?
千楚修頓住,不愛,蘭妃麼!
她的話里有話,那意思很明顯。但是,為何如此說?
「愛不愛,你這個孩子不會懂。愛,永遠是看不出來的。」千楚修幽幽開口,眼神迷茫,想起那個女子,心里忽然很疼。
蘭妃,只是蘭妃,永遠不會是……
「夠了,你不愛她,為何將她禁錮在皇陵。死後封她為皇貴妃,有何意義。」
君莫離直接吼出來,滿眼通紅。他隱忍著,卻還是忍不住。
母親這個詞,在他心里就是一道傷口,一旦撕開,將無法再關上。
千楚修冷笑,「你憑什麼?」
他不是用輩份壓人,面對君莫離的暴躁,他並未有讓人拖出去。涉及到蘭妃,他是鎮定的,卻也是最不鎮定的。
憑什麼,他只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問道,「你憑什麼?」
君莫離他憑什麼,蘭妃與他,愛不愛,他自己心里清楚。
君莫離看著千楚修,恨意不斷加深,憑什麼,憑什麼!
「憑的她是我母親,這,夠了嗎?」
君莫離嘴角泛笑,但那笑,陰森寒冷,根本是地獄里的修魔透露出的詭異。
唐敏心里一縮,忍不住出聲,「阿狸。」
君莫離再次望向千楚修,無視他的震驚,一字一句,「憑的,她是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