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臭豆腐的味道
繁華的東臨京城，因為即將來臨的修真大會，而顯得更加地熱鬧起來。
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之上，各國的權貴們絡繹不絕，各色的服飾，晃花了那些尋常百姓的眼。
各個驛館里，還有後家的專門招待他國使者的地方，全部都住滿了前來參加盛會的賓客。就連那些大臣的府里，也分別住進了身份不低的貴客。
而剩下的，來觀看比賽的人，則有的住進了驛館，有的住進了客棧，一時之間，京城之中的客棧，竟然人滿為患惚。
盛會的到來，就會是一個殘酷的角逐，勝者，當然是名利雙收，可敗國，則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割地賠償，而且，還會在其他國家的心里，落下下軟弱可欺的罪名。
要知道，東臨國還是第一次舉辦如此的盛會。看到這些各國的英才同聚一常，有不少百姓專門走出街頭，就只為看這難得一見的熱鬧。
大會來臨之前的氣氛，總是比較緊張一點。可饒是如此，這些個和政局無關，和國家的前途也沒有多大關聯的善良百姓們，還是為這即將到來的一刻，開心不已溫。
或許，比賽的最終結果，會有一個殘酷的對比。可是，對于現在的東臨來說，這些人的到來，也帶動了一部分的消費，比如說是飲食、住宿，又比如說說是金銀珍寶。
這些出手闊綽的貴賓們，也到到那些商人們，好一陣子的歡呼。于是，相對于平日的難得擺幾樣貨上架，此時的商家們，更是想盡了招數，將最吸引人眼球的東西，全部都擺了出來。借以招睞顧客。
于是，劍拔弩張的氣氛，被暫時地遮蓋了，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這短暫的喜悅里。
街頭之上，人來車往，歡聲笑語，處處皆見。這其中，有一行人，特別引人注目。
看這一行人，服飾都是上好的料子，可是，他們卻沒有乘車，只宛如閑步一般地，在這街上漫步。
這一行四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張臉冷得宛如一坨冰一般的英俊男子。他身佩長劍，舉止冷漠，整個人的渾身，宛如散發著寒氣的梅瓣一般，令人一望之下，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寒涼之意。
男子的身後，則是兩個年輕的男女。
男的，宛如天人，只一出門，就吸引了無數人的視線，女子，明眸皓齒。一雙眸子，卻宛如沒有睡醒一般，只眯著一條縫。而且，她的整個人，都懶洋洋的，看她那表情，若是誰讓她多動一下，她就會沖人發脾氣。
幾人的身後，跟著一個小小的丫頭，眉清目秀，舉止端正，和那個寒冰一樣的男子，比起來，溫柔得宛如三月的明庶風，令人一望之下，心生喜愛。
這一行人，自然墨少淵和葉嵐風一行了。
此時，墨少淵舉步向前，眼角余光望著那個不時地打著呵欠的葉嵐風。億薄如花瓣的唇，忍不住抽了一下，又一下。
今早進入丞相府之後，葉子清熱情地接待了他，並令人喚了葉嵐風前來。
可是，某個昨天還答應了好好地陪著他到處逛逛的女子，象是早將他這個人，拋到了九霄雲外一般，自從出現的一刻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正眼看過自己。
墨子淵有些挫敗，他不由地模了模自己的臉，心道，自己，真的如此面目可憎，如此的不待人見麼？
要不，怎麼一大早就開始遭受的冷遇，到了現在，還沒有任何的改觀呢？
墨子淵垂下眸子，刻意地忽視身側投過來的各種意味的眸光。只淡淡地和葉嵐風並肩而行——別的東西他沒有，這耐心，他倒多的是，說實話，他還真想看看，這葉嵐風，究竟能忍到什麼時候。
葉嵐風的心里，很是不爽。十二分的不爽。
這一大早的，被小沫用「一轟，二炸，三勸解」的辦法，將她從可親的床上拉起來以後，就帶著她去了大廳。
梵天宮墨家，舉世聞名，那是一個游離在政治之外的獨立個體，有著凌駕于各個國度之上的威信，還有神力。
而今，這樣的大神，駕臨到自己的府上，那可是篷壁生輝的事情啊——
于是，我們忙碌的葉丞相，終于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事務，專心致志地陪著這個從天下掉下來的貴客聊天，說話。
葉嵐風是在他們喝完了第三盞茶的時候，才姍姍來遲的。
葉嵐風看到墨子淵，只說了兩句話︰
「早啊——」
「下次約我逛街，可不可以等我睡夠了再說？」
在葉嵐風的心里，擾人清夢是罪過，不告而來，更是麻煩。而今的墨子淵，把這兩件事，全部都做齊了，你叫葉嵐風的心里，怎麼不氣？
當然了，葉嵐風最氣的，還是小沫逼著自己離開了最可愛的床——
望著葉嵐風睡眼惺忪的樣子，再听听她和墨子淵所說的話，葉子清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這個丫頭，她究竟知道不知道，她所面對的，究竟是什麼人啊，她如此的放肆，真的不怕墨子淵責怪麼？
葉子清剛剛想喝斥葉嵐風，墨子淵卻突然接過了話頭︰
「早——我習慣天一亮就起床，所以，真不知道葉小姐還在休息——」
「下一次再約葉小姐逛街，我一定會按照葉小姐所約的時辰前來——」
墨子淵的這一番話，可以說是中規中矩。他望著葉嵐風，淡淡一笑︰
「那麼，葉小姐，你現在可準備好，做墨某的向導了麼？」
葉嵐風沒好氣地白了墨子淵一眼。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擺出這樣一本正經的樣子，真不知道，他究竟累，還是不累。
雖然心里不悅，可這說過的話，還是要算數的，葉嵐風雖然有一肚子的火，可對著墨子淵這副不溫不吐的樣子，怎麼都發不出來。她在心里微微地自嘲了一番，也不理葉子清，率先走出去了。
看到眼前的一切，葉子清只覺得下巴都要掉下來的了。
關于墨子淵的傳說，葉子清听過許多。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是這樣一個超出世人之外的存在，竟然對他的女兒，是如此的客氣——嗯，就是客氣，不但是客氣，而且是客氣十分。
同時听到這番話的，還有剛剛走出房間的葉紅蓮，此時，乍一看到墨子淵出現，葉紅蓮隨即被他舉世的容色所震驚了。她訥訥地，剛剛想上前去打個招呼，卻只見墨子淵已經跟在似是滿肚子氣的葉嵐風身後，離開了。
自始至終，墨子淵都只淡淡地和葉子清告別，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看一眼葉紅蓮一眼。
葉紅蓮的臉，漲紅了。她雙手緊握拳頭，心里恨得咬牙切齒——葉嵐風，這個人，一定是你找回來，故意羞辱我的……哼，長得漂亮，就很了不起嗎？這天下間，漂亮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又不差你一個——
眸子閃了閃，葉紅蓮忽然想起昨晚大夫人對自己所說的話，而她，是不是應該有所行動了……
葉嵐風，你奪走了爹爹的寵愛，你奪走了原本屬于我的榮耀……你的好運氣，總會用完的，接下來，我要看著你，怎樣哭——
「小姐，小姐，你去做什麼啊……」
忽然，葉嵐風的眼楮睜開了。呃，不只是睜開，而是睜得很大。只見她也不理身邊的墨子淵，只加快了步子，就朝著前面的某一個攤檔走去。
那里，已經圍滿了一大堆的人。每個人，都望著那個黑黑的油鍋，流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
可是，這種味道，聞在墨子淵的鼻里，卻只是一陣說不出的惡臭，他不由地，伸出手來，輕輕地掩住了鼻子。
這是什麼味道——臭的味道？
葉嵐風望著眼前的臭豆腐，簡直可以說是垂涎三尺。她不由分說地擠進了人群，對老板說道︰
「哇，真是臭豆腐啊——」
身後的小沫，看到葉嵐風一副餓狼一般的樣子，不由地額頭布滿了黑線。她的主子，更象是一個小孩子，絲毫不知道掩飾自己的表情——
而走在前面的落，早已折了回來，護在墨子淵的身邊，望著那個在人群里擠來擠去的葉嵐風，只覺得成群的烏鴉從頭上飛過——
這個如此粗俗的女子。
只有墨子淵，淡淡地望著葉嵐風的背影，不動，也不說話。
葉嵐風已經擠到了人群的最里面，正望著那一塊一塊的臭豆腐兩眼放光。
前生的時候，葉嵐風在孤兒院里，一直呆到五歲。那時，沒有憐愛沒人疼。也沒有什麼零食吃，只有一個賣臭豆腐的婆婆，偶然性地遇到了葉嵐風，對她心存愛憐，每天做完生意，總是省下來一兩塊，給葉嵐風吃。
那時，除了臭豆腐之外，葉嵐風還可以從婆婆的眼里，讀到憐愛的味道。她總是看著葉嵐風把臭豆腐吃完，模模她的頭，離開。
葉嵐風漸漸地長大，以前不敢想像的東西，而今都可以手到擒來。可是，她雖然變得厲害了，敬畏她的人也多了。卻再看不到好象婆婆那樣充滿憐愛的眼神。
所以說，臭豆腐，也可以充滿懷念的味道——
買臭豆腐的人很多，個個踴躍向前。在他們的眼里，這臭豆腐的味道聞起來越臭，吃起來，就越香。而葉嵐風，一聞到這種似曾相識的味道，再也沒有了平日的風度和冷清，只和大家一起向前擠，最後，終于搶到了兩串臭豆腐。
撲鼻的香味，令葉嵐風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她握緊了手里的竹簽，狠狠地咬了一口，眼里，有淚花隱隱地閃動。
那個婆婆，在她離開孤兒院的第二年，就死去了。從此以後，葉嵐風的世界里，就徹底地失去了溫暖的笑，當然了，還有溫暖的臭豆腐。
臭豆腐，雖然聞著臭，可是，吃著卻香，而且，余味悠長。至于臭豆腐的制作過程，葉嵐風也曾听婆婆說過好多次。可是，無論她怎樣的努力，都無法做出幼年時，從婆婆的手里接過來的，溫暖的臭豆腐。
有些東西，只存在于某個特定的環境，又或者是時空，錯過了，消失了，就再也沒有了。
宛如兒時的婆婆最溫暖的笑，宛如那帶著溫暖的臭豆腐——
去掉了現代社會的速成臭豆腐做法，這遠古的臭豆腐，做的非常環保。葉嵐風聞著這似曾相識的味道。心里，有些黯然。
生命不能復制，人生不能重來。
一個回眸之間，葉嵐風忽然看到了躲得遠遠的墨子淵。
那個少爺，手握著拳頭，輕輕地咳嗽著，看他那樣子，似是在掩飾著這邊傳來的陣陣臭味——
但凡喜歡臭豆腐的人都知道。這臭豆腐啊，雖然聞起來臭，可是，吃起來，卻非常的香。葉嵐風望著墨子淵以及他的那個隨從一臉敬而遠之的樣子，她眼楮一轉，忽然想起來一個最好的報復辦法——
給一個人他最討厭的東西，或者奪去他最喜愛的東西，這都是最可怕的懲罰。而葉嵐風，此時只想懲罰墨子淵，以解吵自己美夢之恨。
轉過身來，對著賣臭豆腐的人嘀咕了兩句什麼。等了片刻，再轉過身來時，葉嵐風的手上，雙多了兩串臭豆腐。
葉嵐風舉著手里的臭豆腐，一直地走到墨子淵的面前，伸手一遞︰
「喏，我最喜歡吃的，給你也嘗一下——」
葉嵐風的舉動，令落的臉上，浮過了一層淡淡的怒氣。
主子是什麼人啊，這種街邊的東西，豈可以入得了他的眼？這個女人，明明看到了主子是不喜歡這種味道的，可是，卻偏偏要他的主子吃，這不是要他的主子難看麼？
落有理由相信，這個葉嵐風，是有意而為之。
葉嵐風看到，墨子淵的眼神，好象瑟縮了一下。她眼里的笑意，更濃了︰
「人不可貌相，別看這東西不好看，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再不要，我全部吃了啊……」
葉嵐風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狡黠。
她看得出來，這個墨子淵，似是有潔癖。所以，她就專門來逗一下他，看他究竟敢不敢接這一串臭豆腐。墨子淵有些猶豫。
可是，在看出葉嵐風眼底的狡黠時，墨子淵的眼里閃過一抹光，他驀地伸手，接過了︰
「那麼，謝謝款待了——」
看到墨子淵冒險一般地接過了自己手里的臭豆腐，葉嵐風忍住笑，一邊扔了一串給小沫，一邊咬著自己手里的，一邊，向前走去。
墨子淵的手里，還拿著那串臭豆腐，神色之間，卻有些遲疑不決——看某個女人吃得香噴噴的樣子，這塊黑色的東西，真有那麼美味麼？
墨子淵雖然遲疑著，可還是張口，小心地，小小地，咬了第一口，宛如吞了個蒼蠅，墨子淵粗粗地嚼了幾下，就想要吞下去。
臭豆腐，外表粗陋，浮味難聞，可這吃起來，倒是別有風味。
實在是象極了某一個人，雖然外表看來，窮凶極惡，可是，她的心里，卻是柔軟而且溫暖的。令人覺得安心。
葉嵐風把臭豆腐遞給墨子淵之後，就率先向前走了。
可是，她才剛剛走出幾步，耳邊，就傳來一個充滿嘲諷的聲音︰
「這是什麼東西啊……好臭的味道——」
「可是，有人卻可以吃得很香……想必，是她的身上，同樣臭的緣故吧？」
葉嵐風的臉色，冷了下來。一個抬眸間，她看到了一個攔在面前的兩個男子。
那兩個男子，都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神色鄙夷，眉目囂張。用葉嵐風的話來說，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副欠揍款——
看到葉嵐風看了過去，那兩個男子冷笑起來︰
「看看，看看啊……這個人，果然是臭不可聞。」
刻意的挑釁，令葉嵐風覺得，面前的這兩人一定是有的放矢，自己，就是他們的目標，他們，就是專程為自己而來。
再一看兩人身上的南照服飾，還是他們濃重的南照國口音，葉嵐風的心里，就有底了。
葉嵐風仍然大口，大口地咬著臭豆腐，她一邊咬，一邊口齒清晰地說道︰
「好吃……好吃。」
看到兩個少年男子愈加鄙夷的眼神，葉嵐風轉而冷冷一笑︰
「你們兩人，是不會懂的。」
「五谷雜糧，皆可食也，食的粗鄙，心底高潔，總好過似你一般，雖說自小錦衣玉食，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吧？」
走在葉嵐風身後的墨子淵，本來還在小口，小口地吃著葉嵐風給他的臭豆腐，听到葉嵐風如此說，只挑了挑長眉，終于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落則是目瞪口呆地望著葉嵐風。似是不相信這等驚世駭俗的話，是自己的主子說出來的一般。
倒是小沫，還是一副淡而化之的樣子——這一段時間以來，主子給她的「驚喜」，實在是數不勝數，這等小兒科的東西，小沫直接地免疫了。
周圍圍觀的人，哄堂大笑，直笑得那個南照國的男子臉紅脖子粗。他伸指，一指葉嵐風，怒不可遏，可手指哆嗦著，過了半天，只說了兩個字︰
「你……你……」
「我什麼我？我哪個字，說錯了？」
葉嵐風咬下最後于塊臭豆腐，扔掉手里的竹簽，接過小沫遞來的布巾，優雅十分地抹了抹手，這才淡淡地開口︰
「就算被我說中了，你也不用如此激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