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二小姐請安!」琴兒手托著盤不便行禮,只曲了雙膝,便將藥放在床榻邊的小案幾上。
沈千染深深望了她一眼,站起身,隨意地站在了案幾旁,觸手在藥盅上拭了一下溫度,不冷不熱。
琴兒從小抽屜里拿出兩把銀匙,取了一把舀了一小勺緩緩喝下,靜待了一會,方端起藥坐在了床榻邊沿,用另一把銀勺子緩緩攪拌一陣後,舀了一勺遞到寧氏唇邊,微笑道,「夫人,請放心服用!」
「再償一口!」沈千染微微一笑,突然從她手里接過銀勺,遞到琴兒的唇邊,「吞下去!」
琴兒臉色剎白,勉強掙出一絲笑,「二小姐怎麼啦?奴婢方才不是親自償過了?」
寧嬤嬤有些詫異,但沒有說什麼,直覺有些不對勁,走到寧夫人身邊,象老鷹一樣護著寧常安。
沈千染眼楮緊緊盯著她,卻吩咐寧嬤嬤,「去外面守好門,誰也不要放進來!」
「染兒,藥有問題?」寧常安不是傻子,琴兒的臉變得太快。
沈千染輕輕拍了一下母親的手背,示意她放心,轉臉時眸一冷,慢慢道,「琴兒,你是想讓我把整碗藥給你灌進去,還是自已乖乖償一口?」
豆大的汗從琴兒的兩頰冒出,她顫著唇緩緩張開,驀地又緊緊合上,曲膝一跪,「二小姐,你饒了奴婢吧,奴婢是有苦衷的,求二小姐看在我娘的份上……」
沈千染冷冷地看著她,「我不想知道原因,縱有千般苦衷,也不成你毒害我母親的理由。我只想知道誰指使你?」琴兒與母親不過相差六七歲,但兩人容顏如此的落差,直恨得沈千染想沖上前直接撕開她的臉。
「二小姐,奴婢……奴婢不能說……」琴兒雙手慌亂地擺動起來,眼淚蔌蔌地往下掉,「求二小姐……」
沈千染遞了個眼神給水玉,水玉會意,右手端起藥,左手緊緊扣住她的下頜,硬生生地把藥全部灌進去。
琴兒癱軟在地上,滿臉驚惶地咳著,意圖將月復中的藥咳出。
「敢吐出來,我再喂你十碗!水玉,你去請祖母過來。還有,把郭嬤嬤一起押來!」
琴兒連連嗑著頭,「不要!二小姐,求你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琴兒面如死灰,連郭嬤嬤也被制住了。
「那你說,你和郭嬤嬤是怎麼合著算計我和娘,是誰指使?就憑你們也弄不到這種藥,把該交代的交代了,或許還能留條活命,要不然,等爹回來,把你們交去過堂,那滋味可不好受!據我所知,按西凌的律法,毒害主子的奴才可是要騎木馬過街游行!」
琴兒如同被刺中要害一般驀的全身一震,喃喃自語,「對不起……對不起……」突然,迅速站起,頭猛地撞向案角——
「啊……」寧氏驚叫一聲,抱著被褥,轉過臉不敢看。
空氣頓時凝滯了下來,沈千染愣了一下,馬上沖上去抓住琴兒的衣襟,使勁地晃著她,「說,是不是申茹指使你?快說!」
「對不起了,二小姐,夫人……」琴兒搖著痛苦扭曲的臉,濃稠的血從她的前額涓涓流下,她的眼神有些渙散地看著沈千染,「奴婢也不想的……」
「染兒……這,這怎麼辦,你祖母她……」
沈千染放開咽了氣的琴兒,靜靜地坐到母親身邊,抱住受了驚嚇的寧氏,她亦料不到琴兒寧死也不肯招出申氏。
「藥起先沒問題,是這銀勺子有問題。母親用的和她用的不同。母親用的勺子被下過毒。」她輕輕拍著母親的後背,緩緩道,「娘,您別怕!您放心,染兒一定會保護您,一定會!」寧氏自小美麗過人,被家人護得滴水不漏,嫁到沈家,沈越山對她也算周到。在被廢前,哪里經歷過這些?
琴兒!若非她死前申氏親口吐出這個名字,她怎麼也不信會是她會出賣寧氏,不僅是因為她是從寧家帶過來,琴兒的母親是寧氏的乳母,侍候寧氏十幾年,更因為是寧氏每次服藥,琴兒都會先親償一口。
所以各個環節都查遍,最後入口一道給勿略。
但看琴兒今天的表現,她有不詳的預感,她直覺太輕敵了。申氏決不是這麼簡單就被打倒。
果然,水玉回報,關在柴房中的郭嬤嬤也斷了氣。
沈老夫人被申氏攙著走進寧氏的寢房,隨行跟來的也只有沈老夫人身邊的大丫環秋蟬。
寧氏想起身給老太太行禮,沈老夫人擺了擺手,不咸不淡地道,「免了吧!躺著就好。」
寧氏臉色蒼白擔憂地看了沈千染一眼,「多謝母親!」
沈老夫人坐定後,看著一旁氣絕身亡的琴兒,眼角眯著不失凌歷,「什麼事,需得鬧出兩條人命?」
沈千染此時的心情復雜紛亂,失了這次機會,要在她離開沈府前扳倒申氏只怕是難了,心中暗嘆,緩緩回道,「琴兒和郭嬤嬤兩人在娘親和我服用的藥里動了手腳。」
沈老夫人臉色一變,鷹鷙的眼從房中所有人的臉上巡過,最後盯在沈千染臉上,「中毒?你和你娘這些年看了不少的名醫,連著宮里頭的太醫院的院士也讓你爹求來給你娘兒倆診治,我怎麼沒听他說起過,你們是中了毒?」老夫人嫌惡地看著這孫女,「想不到你這小小年紀手段竟如此狠辣,也不先查個清楚,就弄死了兩個人,雖說都是奴才,但要是傳出去,說我們沈府隨便打殺奴才,我和你爹的臉還不是給你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