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老夫人臉色一緊,站起了身,「郡王爺你這是何意,若是為今兒的事,恐怕也太小題大作,就算是老身的孫女有錯,沈家自當會教導好,何來退親這麼嚴重?」
蘭御風對著沈老夫人微一福身,神情清冷,「老夫人此言差矣,寒冬臘月將一個弱女子推進水中,若不是小王剛好經過,恐怕等你們的人來救,申小姐早已香消玉殞。」他感受到一雙冰冷的眼神打在自已身上,轉首便對上沈千染的目光,他冷冷一笑,字字夾槍帶棒,「這樣草菖人命的事,在小王的府上是決不可能會發生,就算不幸發生,也不是一個教導就能抵事。何況之前,小王听說貴府的二小姐還弄死了兩個下人。這樣的的未婚妻小王恐怕消受不起,請老夫人見諒!」
堂間,誰也沒注意到申氏的臉上喜悅一閃而過,想不到事情這麼順利。
申柔佳低垂地臉上亦悄悄地綻放出一絲可掬的笑容。
「沈二小姐,請見諒!相信以沈小姐的人品,定可以找比蘭某人更好的佳婿。」他說話時,沈千染一言不發靜靜地听,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甚至沒有多余的表情,好象在听一件不關她的事情。
他感到被她那雙晶瑩明亮的眼楮穿透了一般,只覺心突然一點一點的緊縮,猶如芒刺在背,心如懸旌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自在。
「郡王爺,是小女自已福薄失足落水,真的不關二小姐的事……」申柔佳雖然低著頭,卻一直暗中觀察著蘭御風,見了他透著迷茫的神情,忙掩了臉哭泣,「都是我的錯,老夫人,是我的錯……」語未落,已泣不成聲半軟在地上。
所有的人開始安慰哭泣的申柔佳,蘭御風的身份不宜太過明顯表示關心,只能焦慮地佇在一旁看著。老夫人見狀,命丫環鳴月上前端了參茶給她壓驚。
冷眼旁觀的沈千染待眾人忙完,輕聲問,「祖母,每個人都說這麼多,我這個當事人可不可以說一句?」沈千染啼笑皆非,所有的人都在說,唯一的當事人卻說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
「你有什麼話就說。」這時老夫人倒希望沈千染能夠拿出有力的證明,說出申柔佳落水的事和她無關,畢竟事情牽連到郡王退婚。
「申小姐的落水確實與我無關。」她環視眾人,一字一句,臉上不悲不喜,「但我拿不出證據證明我的清白,我只能在這里銘誓,如果我沈千染有一言有虛,我走出這個門就被五雷轟頂,死後五鬼纏身,永世不得翻身!」言及此,堂中所有人的臉色不由一凜,唯有沈千染眉目不動轉首看著蘭御風,「至于蘭郡王想退婚,我沈千染無意見。這婚事雖是先皇上賜下的,但既然郡王心不甘情不願……所謂強扭的瓜不甜,何必為一紙婚約綁在一起。」她突然朝著沈老夫人跪下,「祖母,不僅僅是郡王爺不滿意這門婚事,染兒也不願,請祖母為染兒做主!」
他的心突然輕輕一抽,感到極不舒服,他以為她一定拼死不肯,誰知她就輕易地答應,當她說「願意」兩字時,並且臉上沒有一絲的悲容。那雙眸清亮又透著純淨,如兩股清泉般靜靜地看著他,讓他心悠悠一跳。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感覺。
而那樣的毒誓說出口,連著蘭御風也吃了一驚,他不禁抬眸細看眼前那女子。
身形弱小,臉色蒼黃,她跪在那,腰挺得直直。再細看,這女子雖丑,五官其實非常精美,因為頭發過于稀薄,皮膚蒼黃,驟看之下讓人極易心生厭惡,但多看幾眼,想,若她的皮膚和頭發象正常人一樣,那她美才是真正的驚心動魄。
他突然有些好奇,為什麼一個嫡生的女子會說出這樣詛咒自已的話,看似好多人在維護著她,但她的眼底卻透著不合年紀的蒼涼。
「胡說,皇家賜的婚哪是平常家的婚配?由著你使性子說退就退?」沈老夫人面上斥責著沈千染,但這話也同時說給蘭御風。
蘭御風臉上一冷,轉眸看向沈千染,卻見她嘴角滿是薄涼看著不知尋的方向,對沈老夫人的話不駁不思,他循著她的目光,看到的卻是細薄瑩綠的窗紗,窗外一盆的菊花掛著零星殘葉,他心里越發不解這女子。
但轉念又想,她如此干脆,或是和老太太唱起雙簧。心念一起,鄙夷又生,這般年紀卻有這般歹毒心機的女子,我蘭御風就是拼著抗旨也斷不會娶進門。
沈老夫人見她一番訓話,蘭御風不言不語地冷著臉佇著也罷,自個孫女竟然裝著听不出話里玄機似地靜靜跪著,心里一陣惱火,順手操起身旁的茶杯就朝沈千染扔去,適巧砸在她眉間處彈開後掉在地上碎開。
兩人離得近,老夫人的勁道也不大,疼倒不疼,但那滿滿的茶汁倒了一臉一頭,還有不少的茶葉沾在臉上和頭發上,異常狼狽不堪。
丫環們見老夫人發怒,伏著身動作麻利地撿起地上的碎片,但一時也不敢上前幫著沈千染收拾。
沈千染低眉順眼,緩緩用手指捋梳著鬢角,清理干淨茶葉後,伏,「祖母,退婚事宜蘭郡王自會向皇上稟明,皇上同不同意,是郡王爺在皇上跟前是否說得上話的問題,與沈家無關。」言及此,轉首凝眸著著蘭御風,放慢語速,「郡王爺只要能說服皇上,沈千染樂見其事!」
復轉回首,朝著沈老夫人再一叩首,抬頭時,瞳孔濃如潑墨,眼底一片湛清,她指著窗口,道,「祖母,您看,這窗口有一株杭白菊,時值隆冬,所有的花都凋謝,落入污泥,唯有這菊花,一身傲骨,就是枯死也死要枝頭,不願沾染一絲的塵埃。祖母,染兒是沈家的嫡女,雖陋顏,但也有一身這樣的傲骨。蘭郡王既然篤定染兒是心狠手辣的女子而想退婚,那染兒既使青燈古佛一生,也不願嫁給一個看輕染兒的男子。求祖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