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柔佳一邊驚叫一邊躲避著四處逃竄的老鼠,突然間看到遠遠的一個豬頭掉下來彈跳了一下後滾到自已的腳邊,而另一只腳邊,一只夜梟鋒利的爪子正撕開一只老鼠,勾狀的嘴一口一口地叼啄著美味,圓溜溜發著綠光的雙眼卻帶著戒備盯著她,仿佛她若一動,它那鋒利的爪子就會朝她的臉抓去。
她嚇得腿腳無力再也邁不開腳步,刺鼻的血腥味嗆在她的胸口,吸不進去,也咳不出來,她全身哆嗦著,驚懼不停地朝著夜梟擺著雙手,她嘴里念念有詞,仿佛被夢魘住一般,黑白分明的大眼全是恐懼。
夜梟吞食幾口,突然煽動翅膀,申柔佳嚇得癱軟在地,「別過來……不要過來……」全身控不住地瑟瑟發抖。此時她釵環俱掉,發髻散亂,滿臉淚痕,肩上,手背上都有天空中滴落下來的老鼠的血液,攪得她一陣陣的嘔意翻騰著。
「娘……娘……」沈千碧也不知被誰撞了,腳扭了一下跌倒在地,又痛又怕索性也不起身,拼命扯著脖子哭著,「疼呀……嬤嬤,我要嬤嬤……」
饒是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天空此時就象張了口的惡魔,不停有老鼠的斷尾、斷頭、碎皮掉落,幾十只夜梟煽動著翅膀在空中盤旋,頻頻發出人心骨的笑聲,此時的沈府就象是地獄修羅。
沈老夫人喘著粗氣,慘白著臉不停地抽蓄著,她反復糾著前胸衣襟,一口氣終是喘不過來。兩眼上翻地朝後倒去。
秋蟬和鳴鳳見狀,顧不得害怕,急急托住沈老夫人的身體,「老夫人,老夫人……」兩人拼命抱著向後倒去的沈老夫人,香月在一旁壯著膽子拿棍子驅逐著朝這里竄來的老鼠,邊喊,「先帶老夫人回房。」
「先把門打開。」秋蟬大叫了一聲,「我懷里有備用的鎖。鳴鳳,你來拿。」她身體支撐著沈老夫人,動不了。
眾人才猛地想起,晚上開壇設法,事關沈家家運,老夫人命所有的人要到場,擔心中途哪個丫頭婆子偷懶溜了出去,便吩咐三道門全鎖上。剛只開了個西門。可老鼠就是從西門跑進來,誰知那里還有什麼髒東西?
鳴鳳應了聲,從秋蟬懷里拿了鎖,看看秋蟬站都站不直的樣子,道,「我來背。」她蹲,無奈老夫人太沉,彎了腰,她也無力背起,秋蟬眼疾手快,攔了一個身強體壯的婆子,「快,背著沈老夫人回房。」
梧桐樹下,沈千染眸如千里冰封,冷冷地看著眾人尖叫成團,心中冷笑,這些黑毛畜牲可怕麼?彼時,她和賜兒所住的地方,到處都是,有時她睡沉了,醒來時,還發現賜兒的腳有被這些畜牲咬過的痕跡。
沈家,這就是生養自已的地方!也是拋棄自已的地方。
她冷眼看著,心里交織混合的愛與恨,如冰火交融,那復雜的情緒,更如一把尖錐,釘入骨髓,從此萬劫難復。
她勉強將胸腔的悲愴抑住,雙手不自禁地撫上小月復,眼角微閃著淚光︰賜兒,你看他們多狼狽!
「碧兒,星兒……」申氏抱著頭亂竄時,剛好天空中掉下的一截老鼠的腸子掉在她的肩膀上,她嚇得又跳又叫,卻又不敢用手去拿下來,驚惶失措中,也不知與誰撞在一處,摔了個灰頭土臉,更可怕,手撐在地上欲掙扎起身時,感覺得手心處粘粘軟軟的,還未看,已有一種蜘蛛從咽喉里爬進去的感覺。也顧不得平時當家主母的風範,就地滾了一下,全身發軟地坐著。正巧,天空中掉下來的半只老鼠正掉在她的裙邊,那被撕開的肚皮,血紅的腸子翻露,那樣的惡心,看得她無法自控的干嘔,像是要把心肺肝脾都吐出來。
再抬頭時,看著場中已是狼籍一片,哭的,罵的,驚叫的,響成一團,唯有——她的眼角狠狠一跳!
唯有——沈千染冷冷地佇立在不遠處的梧桐樹下,她的唇抿起了一條幾不可見的弧線,淡淡的,一如雲煙。
她的心狠狠一抽,突然想起昨夜女兒莫名其妙的發瘋,赤身**的沖到院外,女兒家的身體被那麼多低賤的家丁看光。這一切一定與沈千染有關,自從珈蘭寺回來後,她就象變了一個人,先是狠狠地處置了她的左右臂琴兒和郭嬤嬤,接著就輪到她的女兒出事。一想起女兒的慘狀,申氏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全往腦子里灌去,壓抑不住的怒恨從全身各處一波又一波地席卷而來,此時哪還能顧得上恐懼,只想沖上前狠狠地將沈千染也剝個一絲不掛。
她蹭地一下從地上跳起,發瘋似地幾步沖到沈千染面前,全無素日的面慈心善,眼中驀地閃過一道陰鷙的寒光,「是你,雪兒的事是你,今晚的事也是你!」
沈千染卻氣定神閑地,從懷里拿出絲帕拍去申氏肩上的一截斷腸,隨手將絲帕扔在地上,笑得歡燦,「二姨娘受驚了!不過是黑毛畜牲的腸子,沒毒的,不用怕!」
「你這賤人……」申氏壓制不住一聲驚呼,如見鬼魅般指著沈千染,張大了嘴巴,那表情象恨不得一口把沈千染吃掉,「果然是你搞的鬼,雪兒可是你親妹妹,你……你太惡毒了!」
「我惡毒?怎麼?姨娘這會不裝了?平素,你不是把我看得比你親生女兒還重八分?現在不演戲了?」過了今晚,所有的人會看到申氏的真面目。沈千染微抿的嘴角突然上彎,挑著一絲暢快淋灕的笑意,「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門。姨娘該去問問你寶貝女兒,是不是做了什麼遭天譴的事。至于今晚,假天師是你找來假扮的,什麼七煞命格也是你的授意。夜梟又是你找人捉的,裝神弄鬼也是你擺的,怎麼能算到我的頭上?」她冷冷地帶著暢快地笑看滿天血腥和污濁,這一切,不過是她將計就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