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斗︰攜子重生 079寢食難安

作者 ︰ 半壺月

鳳凰斗︰攜子重生,079寢食難安

沈千染抬起頭,那幽然寂靜的眼,一望無際深徹撞進了沈老夫人的眼中。嘜鎷灞癹曉

沈老夫人冰冷凝滯的嘴角抽了一下,剛要說好,沈千染已撫了袖轉身而去。

沈千染剛步出大堂的門口,便看到瑞安側頭似乎在豎耳傾听著什麼,兩人四目相接之時,瑞安甚至來不及站直身子,她面色一紅,尷尬地干笑一聲,「地上濕,剛滑了一腳,有些扭了,站一站便好。」

沈千染莞爾一笑,戲謔十足「是呀,天氣變幻莫測,公主矜貴之身,可要多加保重。」也不請安,徑自從瑞安身邊走過。

瑞安公主眼光復雜,落于沈千染背後,她蹙起柳眉悄聲自語,「恐怕要多加保重的是你!」她冷冷地看著漸漸消失在曲廊拐角的沈千染,轉回首時,唇中溢出一絲冷笑,「但願你的運氣要比寧常安好!」

瑞安公主嫻靜端莊地走進大堂,展顏客氣一句,「今日十七弟怎麼有空來看望皇姐?」

卷簾人去也,天地化為零。

蘭御風對瑞安的問候置若罔聞,他眼前晃的全是沈千染那雙冷澈不見底的雙眸,耳邊反復響的是「蒼蠅」這一個詞眼。

他呼吸急促,看著滿天的雨水敲打在青石地板上,開出一朵一朵瞬間既逝的水花,他俊美的臉龐上開始泛起不正常的點點紅暈,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這樣失魂落魄地走出大堂,等在門外的小廝見王爺出來,忙打了傘去侍候,被蘭御風泄恨地重重一推,「滾開!」

瑞安公主壓制著心中和厭憎,她平生最恨別人勿視她,方才沈千染對她無禮也罷,怎麼自家兄弟也對自已如此怠慢!

她轉身時,端著微微的笑意,一臉的雍容華貴坐到沈老夫人的身旁,緩聲問,「母親,蘭郡王來沈府所謂何事?」

沈老夫人把方才的事稍稍說了一遍,最後帶著婉惜的口氣道,「本來這門親事,我也是挺滿意,他雖只是郡王,但淮南千里肥沃之地,又擁有囤兵十幾萬,說開了,在那就是個土皇帝。」沈老夫人早些年本有打算,等沈千染嫁過去後,他們一家人也遷到淮南,這樣,天高皇帝遠,就不用日日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了。

「既然千染不願,那強扭的瓜也不甜。何況待選的事可不是兒科。我已經同珍妃娘娘說了,我要保舉一人,只待選個機會給千染畫張像,就可以直接跳過禮部、敬事房,入前五十名,送到珍妃娘娘跟前了。」瑞安用牙簽挑了一塊干果,放在口中慢慢地嚼著。

沈老夫人滿意地連連點頭,這事要是換在普通朝臣家的女兒待選,光禮部那一關就得淘汰一批,接著到了敬事房,就只能下幾十個頂尖的了。

「既然這事已經沒有轉還余地,你就去庫房里找找,把那當初淮南王下聘時的玉岡牌找出來,挑個日子正式地退還給郡王府,省得到時還污我沈家貪了他們的信物。」

「玉岡牌,什麼玉岡牌?」瑞安執茶盞的手一頓,心略有慌亂地跳了起來。

沈老夫人閉著眼沈思半晌,緩緩回憶道,「好象是****的,半手掌大小,上面雕著玄武,當初淮南郡王親自送來時,說是先帝留下的,所以,我特意留心了一些。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找找,你去把庫房打開。」

「不用……不用!」瑞安忙傾過身摁住沈老夫人欲起的身體,婉言阻止道,「還是本宮去找吧,這麼貴重的東西應該收得很穩妥。近日連下幾天雨,本宮還听鳴鳳說老夫人您這兩日風濕又犯了,庫房里又沒有天天打掃,濕氣重,要是母親不小心磕了踫了,本宮可吃罪不起。」

沈老夫人被這一番體貼的話撫得嘴角笑意更盛,握住瑞安的手,笑道,「哎,我這是修的什麼老來福,原本這幾天心里不舒服,這給你一番貼心話,我這老太婆什麼氣都順了。」

瑞安只是干笑幾聲,忍住全身泛起的雞皮疙瘩,不著痕跡地抽出手。

听著老夫人蓄蓄叨叨地說著沈千染怎麼不懂得孝順長輩,在母親那開小灶之類,瑞安的心更加煩得歷害。

她根本沒有心思陪沈老夫人寒喧閑聊著,于是借口今日太早起身,想回去睡個回籠覺,就辭了老夫人,回到自已的朝顏閣。

到了寢房里,譴了打掃整理的丫環婆子,關上門,就去妝台下翻出帳薄,打開後,上上下下地找了一番,終于在一處看到玉岡牌,當看到後面記下的七十萬兩時,心倏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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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她拼命地回憶著,這筆錢是怎麼花的,七十萬兩呀,在京城里,可以買一棟高門大院了,她看看後面詳細記錄的典當時間,猛地想起來,她剛嫁到沈家時,適逢大女兒也快要出嫁,可她為了自已的風光下嫁,把亡夫留給女兒的一筆嫁妝給先支用了。到了大女兒出嫁時,要備嫁妝時,她既好面子又籌不到銀子,一急之下,動了沈家庫房的心,偷拿了那塊收存最慎重的玉,派個可靠的人到典當行一問價錢,居然值一百多萬兩,但因為不是死當,所以,最後只給了她七十萬兩。

贖當的截止日期為……她一瞅,整個心抖了起來,她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整整已過期了一年了。

她怔怔地坐著,在這樣的暖春,她突然感到寒冷刺骨。

記憶如潮而來,當時錢到手後,她拿出十萬兩給大女兒辦了一次轟動半個京城的嫁妝,緊接著,又拿出一筆把沈家修繕一番,一來二去的,錢就不知不覺地花光了。當時心存絞幸,總想著,這塊玉不佔地方,而且看帳房的收存記錄,好象也有十幾年了。既使給她暫時借用,一時沈家的人也不會馬上發現,當時又籌不出贖金,便想暫時緩一緩,誰知就這樣給忘了。

「不行,得去看看,或許還有補救的余地。」瑞安自語,她心中知道,這事要是捅出去,別說以後在沈家的顏面俱失,就是整個京城里的人都會把她當看是一場笑話。

她的大女兒嫁了還好,二女兒呢,以後誰還敢娶她過門?還有,郡王府的豈會善罷干休,這塊玉,若真是先帝爺傳下來的,要真是追究起來,就不是臉面的問題,嚴重的,她公主的爵位可能也保不住。

越想心越感到寒冷徹骨,再也坐不下去,叫了兩個貼身的丫環,就勿勿的出門去。

瑞安蒙著面紗到了雲詳典當的貴賓房,雲掌櫃親自泡了杯茶水侍候。

瑞安在這里當了不少東西,以往全是讓可靠的手下辦這差事,可這塊玉岡牌不同,雲掌櫃在這行吃了這麼多年的飯,幾次揣摩玉飾上的圖騰後,擔心是皇家的東西,要是給查辦出來,別說是當鋪,就是頭上的腦袋也未必能保住。

除非當的人是原物的主人,留個字據什麼,那就另當別論了。

手下的人只好回去按實回稟,瑞安那時為了女兒的嫁妝也急上了火,只好不顧顏面親自上門,亮出身份。那雲掌櫃當下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筆生意,但生意歸生意,字據還是給立了下來,按了瑞安的手印。

瑞安坐定後,直接拿出當票,「雲掌櫃,這個玉岡牌我要贖出來,東西還在不在?」

雲掌櫃從懷里掏出放大鏡,眯著眼楮瞧了半天,「好象有些年頭!」他往下一看,笑了笑,「公主殿下,您這不是跟小人開玩笑麼?都過了當期了,還來贖東西。」

瑞安公主重重拍了一邊的茶幾,怒道,「問你在不在,你這麼多廢話干什麼?我實話告訴你,如今皇上問起這塊牌子的下落,你要是不給本宮找出來,本宮落得個不好前,也要先折了你這個店。」

雲掌櫃嚇泌出一身冷汗,忙四肢伏地,連連告饒,「公主息怒,息怒,我讓伙計去查查,要是在,小人這就讓他把東西呈上來,要是賣了,小人馬上把賣家的情況給公主通報一下。」

瑞安抑制不住地撇動了嘴角,冷笑一聲,「算你識相。」心里偷偷地舒了一口氣,這才端起茶盞,優雅地啜飲著。

雲掌櫃喚了伙計,把手中的當票遞給他,吩咐道,「東西拿時可得提神些,別磕了踫了,這可是店里頭最貴的。」

伙計接過當票,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

瑞安眸光悠悠轉了一圈,笑道,「三年了,你這店殷實多了,瞧這里全是好貨色,光架上擺的乾元年間的玉頸瓶也該值幾千兩,快趕上本宮的府第了。」

雲掌櫃委著身道,「小人哪敢與公主相比,誰不知這京城里公主您的大名呀,出行至少是四輛馬車,三十個侍衛儀仗侍候著。這京城都說,能夠有幸接到公主的貼子去公主府赴宴,這是時下最有面子的事。」

瑞安听得心花怒放,眼角眉梢如初露融雪後,盡是春光無限,她撫了撫鬢角的流蘇,慢悠悠地道,「那也是幾個姐妹給面子抬舉的。」說完,抑制不住的面呈驕傲之光。

「公主,您就莫給小人謙虛了,這京城十里地,也只有你抬舉別人,別人哪有資格抬舉您。以後,小人這小店就請公主多多抬舉了。小人這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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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過公主了!」雲掌櫃連連作揖,心道︰還公主,都靠典當過日子,還擺什麼臭譜!

瑞安如少女般眼波流轉,嬌笑地放下手中的茶盞,雲掌櫃心頭噎了一下,心又道︰都快趕上老皮老肉了,還擺這副嘴臉!

雲掌櫃心里暗自偷笑,臉上卻絲毫不敢怠慢,見她一口茶喝完,馬上轉著靈活的身子,從伙計手上接過熱水壺,親自給加滿茶。

瑞安全然不知道雲掌櫃頻頻月復誹她,她翹起蘭花指,宮庭貴婦十足地拿起茶杯,悠悠一笑,「好說!」

這時,伙計小心翼翼地端上一個花梨木盤,上面擱著一個大紅的小錦盒,瑞安眼楮一亮,一眼便認了出來瓖金的錦盒。

她從雲掌櫃手里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打開後,一塊玉質水潤,色澤均勻明艷的黃玉露了出來。

「對,就是它了!」瑞安輕輕地噓了一口氣,但為了小心,她從旁邊的茶幾上拿起放大鏡,仔細看到每一個地方,確定完整無缺後,方把它放回盒中。

「雲掌櫃,說說價錢吧!」

雲掌櫃一聲「好叻!」便從桌上拿起一個算盤,口中一番念念有辭後,對瑞安作了個揖,笑容可掬道,「回公主殿下,公主是小店的貴客,小店以最優厚贖當價格給公主您,小人細算了一下,除了本金是七十萬兩外,加上三年的利息五十萬四千兩,零頭不計的話,總共是一百二十萬兩白銀。」

「一百二十萬兩?」瑞安蹭地從站起身,眉間一抹疾馳而來帶起的冷厲之色,揚起一巴掌照著雲掌櫃的頭臉就刮了過去,「狗奴才,你刮地三尺竟敢刮到本宮的頭上,也不看看你頭頂上的天是姓什麼的。」

雲掌櫃哪敢避開,閉著臉,實實在在地挨了一巴掌後,撫著發疼的臉,委屈道,「公主殿下,小人哪敢刮您呀,您仔細瞧瞧,這當票上寫明了,從當期開始日,以七十萬的當數為基數,算二分的利息,一個月是一萬四千兩利,您當初也是立了字據蓋了手印,白紙黑字的,也不是小人敢胡謅。說只要當半年左右,算下利錢,也不過七八萬的銀子,對您是小錢。小人這才放心地收了這個玉岡牌。要不然,這七十萬的東西,京城里除了小人這一家,還有哪家敢收?小人也就瞧著公主的面才撐著膽接下這筆生意。如今……」雲掌櫃瞄了一眼當票,小聲地嘀咕,「小人還不敢算上利加利呢!按理,原是要算的,小人這是瞧在公主的份上才……」

瑞安公主一听到自已立了字據蓋了手印,氣勢頓時短了半截。

其實她心里也有數,按二分利算是給面子了,平常的人至少得按三分利,還得加上利滾利。

「好了好了,別念叨了!」她不耐煩地揮手讓雲掌櫃閉嘴,她緩緩地坐下,緩了緩臉色道,「突然要這麼一大筆銀子,本宮手上一時也沒有,要不這樣,你先把東西給本宮,過一個月本宮便差人把銀子送過來,你看如何?」

雲掌櫃一听,「 咚」一聲跪了下來,哭喪著臉道,「公主殿下,您這不是拿小人來開玩笑麼?自古以來,開當鋪的哪一家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公主殿下,你要是手上一時沒有,小人就幫你把東西保存好,一個月後,您提了錢來,小人把東西完完整整地交到您手上,您看——」

瑞安臉色沉了下來,「這麼說,雲掌櫃這是不信本宮了?」

「哎喲,公主你這是哪的話,小人要是不信您,這個玉岡牌當年就不接了。接了這麼大筆的生意,公主一直不來贖,東西放著,店里的資金流通困難多了,丟了幾個賺錢的單子。上頭還一直怪罪小人。您瞧,這東西也沒幾個人敢買,公主您都拖了一年了,東西還是留在店里。公主您替小人想想,小人這容易麼?」雲掌櫃連連訴苦,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念叨著,因為接了這一單,店里的資金變得短缺。

「好了,好了,本公主沒心思听你這些廢話!」瑞安公主所有的耐性已漸被磨光,她冷冷地睥睨著雲掌櫃,語氣有著不容拒絕的強硬,「要不這樣,本宮先籌上本金,剩下的利錢,本宮給你打個欠條,你看如何?」

雲掌櫃苦著臉盤算半天,最後重重地點頭,「好吧,小人這就再信公主一回!」

雲掌櫃恭恭敬敬地送走瑞安後,馬上跑到另一間的貴賓房,誕著臉問,「貴客,您看!」

「這是一百五十萬兩,你收好!」青衫公子將銀票遞過,聲音微啞道,「到時,她籌到錢來要玉時,你懂得如何回話?」

「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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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小人在京城里開了三十年的當鋪,沒兩把刷子怎麼能混得下來。」雲掌櫃一掃方才卑躬曲膝的奴才樣,眸中陰鷙畢現,冷冷一笑道,「不過是個窮酸公主!」

青衫公子低調地獨自離開雲詳典當,上了離典當行百米之外的一輛很普通的馬車。

簾子剛剛掀開,沈千染就伸出手,將水玉牽到自已的身旁坐下,拿出一條干的毛巾,星眸中笑意滿溢,「瞧你得意的,一定是辦成吧!來,擦擦臉,都濕了。」

水玉接過毛巾,隨意抹了一把,滿臉興奮地從懷里掏出錦盒,揚了揚手笑,「瞧,拿到了!」

沈千染接過,打開看了一眼,唇角一縷笑意漸生,漆黑雙瞳幽深莫測,「想不到,這回是蘭御風無意中助了我們一把。有了這塊玉,這回不僅要把這公主削成皮包骨,讓她連本帶利把這幾年從沈家刮走的錢吐出來,還要連著鐘家一起拉下水。」

「小姐,僅這塊玉能有這麼大的作為?」水玉吃了一驚。

「當然不是,這塊玉僅僅是開始!」沈千染突然調皮地伸出手,點了一下水玉的額頭,含笑道,「我的玉兒姐姐,快把你的衣服換回來,看著多別扭。」

水玉呵呵一笑,把頭上的青巾摘下,在車內換回女兒裝。

「走吧,反正出來了,我們就去看看申美人。」沈千染緩緩地靠在身後柔軟的團蒲上,面色如水般輕緩,就似自然自語,「我想,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我!」

馬車罩著深灰色的烏蓬,緩緩地穿過半個城區,來到了京城最髒最亂的東城貧民窟。

車子駛在泥濘不平的路上,兩旁盡是雜亂無章的低矮的小木屋。門口到處堆著垃圾,幾條流浪狗冒著雨在垃圾堆中翻找著能裹月復的東西。

「申柔佳是昨夜里半夜和他父親兄長偷偷搬到這里,听客棧掌櫃的說,離開時,申柔佳還發著燒,說是前晚半夜淋了雨回來,當晚就燒上了,也沒錢請代夫,是客棧老板見她一家子可憐,就給她抓了把退燒的藥。」

「好心不會有好報,有一天她飛黃騰達了,這些見過她落泊的人全會被也滅口。」

車子又巔跛了一小段路,終于來到一個最狹窄的地方,這里的房子甚至只能用搭來形容,牆壁是用破木板湊著釘成,屋頂上用碎瓦片和稻草混搭著,絲毫起不了遮風擋雨的作用。

水玉撐著傘,心疼地看著沈千染毫無所覺地走過泥濘小道,繡花鞋被髒水濕透,漫到小腿的根部,月白色的裙尾很快地污濁一片。

「二小姐,其實您不必親自來,有奴婢就行了。」水玉擔憂地看著面前全是水窪的地。

「我不來給她一些念頭,我怕她就此死在這貧民窟,那就太便宜她了。」沈千染淡淡一笑,緩慢踱步朝前走去,裙擺軟緞拖委于污濁的水面,泛起波紋,在這樣污水連天的世界里,她的笑容卻如寒梅南枝獨綻。

「二小姐,您慢些,這里的路不平,水面上有積水,深窪也看不出來,要是傷了……」水玉一邊撐著傘一邊緊緊護住沈千染的腰,哪怕她一腳落空給摔了。

低矮的門板是從里頭鎖上,水玉推了兩下沒推開,她轉首對沈千染道,「二小姐,你退開一點。」

沈千染依言退開兩步,水玉一腳踢飛門板,拍了拍手笑道,「二小姐請。」

申柔佳吃了藥,睡得模模糊糊的,突然听到一聲巨響,接著一股猛風吹了進了,她掙扎了一下,想撐起身體看看出了什麼事,便听到了聲音。

沈千染一身月白色的碎花裙緩緩地走了進來,水玉依然撐著傘幫她擋住屋內滴滴嗒嗒地小雨。

「是你……你來干什麼……」驟然坐起身,申柔佳有些暈眩地晃了幾下,她顫抖地手指著門的方向,「你……你給我出去!」

沈千染平淡地笑,最後慢慢地走到申柔佳的床板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說的,不死不休,我——就是來看你死!」

「咳咳咳……」胸腔內一股血氣翻涌,直嗆咽喉,申柔佳忍著胸口的撕痛,氣息不穩地盯著她。

「生病了?」沈千染淡笑地走到牆角用磚頭砌成的小灶台,打開藥罐,聞了聞後,「還有一些藥渣,兌些水,煎一煎,喝了還有些用。要我幫你麼?」她擱下藥罐,閑亭信步地走到她的身邊,冷冷地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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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那些人,打我父親的那些人一定是你指使的……」申柔佳眼眼都要噴出血來,顧不得胸口的傷,扯著嗓門嘶喊,她雙手到處模索著,只要能抓到一樣東西,她就會往沈千染身上咂去,可是除了一張被子外,她什麼也沒有,甚至連枕頭都沒有。

「沈千染,你會有報應的,你一定會有報應的……」她無力地搖頭掙扎,胸口處泛出的疼,一波強似一波,說不出尖銳的疼,讓她再也使不出力量來喊,她按著胸口,抽得氣喘而悶。

沈千染定定站著,看著她掙扎、痛苦,巧笑道,「別生氣,生氣對病不好。你不是滿腦子想著去選秀麼?趕緊養好身子,你看你,不過是兩天沒見,就憔悴成這樣,你要是連唯一的本錢都沒了,還想怎麼和我斗呢?」

「沈千染,你到底要干什麼?」熱淚沖破眼眶,滾滾而下,從來不曾有過的絕望侵蝕的她的心。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那輛瘋狂的馬車上,她和申氏嚇得魂飛魄散時,眼前的女子卻揚著一臉噬骨的笑。

看著她的眼楮,從憤怒、到悲傷、到恐懼、到絕望、最後是呆滯空洞,沈千染輕輕搖首,續道,「申柔佳,我今天來,是好心告訴你,你爹與那個馬夫一起落了大獄,正在獄中伸長脖子等著你去救他,而你的兄長被高利貸的人追債,只好扔下生病的你,自已跑路了。」

申柔佳,你也會痛麼?

可這些痛能算什麼?寧家被抄後,她和母親徹底被祖母拋棄。

在一個冬夜里,睡一半時,積雪突然壓垮屋頂,塌了半邊下來,她和賜兒被困在一個小角落。她拼命地叫著,卻沒有一個人听到。寒風挾著冰雪沁入骨髓,她月兌了衣裳把冷得發抖的小賜兒貼身裹在胸口處取暖,就那樣挨過了最寒冷的下半夜。

一個人的痛苦算什麼!真正的痛苦是看著自已的親骨肉在疼!在痛!在掙扎!卻無能為力!感受著生命一點一點地流逝,求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如果她是一個人,她早已死在那冰冷徹骨的夜晚,可為了懷里的骨肉,她奇跡般地挨過了那一夜。為了她的賜兒,她不能死,這是做母親的天職,保全自已的孩子,竭盡全力!

所以,申柔佳,當你還沒還盡你的債時,你是沒有資格死的,誰也沒有這個資格痛痛快快地死去!

沈千染冷冷地轉身離去。

申柔佳死死地盯著沈千染的後背,她手撐扶在床板上,愈發使力,素手青筋浮跳,關節泛出青色,胸口處的傷直搗心髒,疼得她心肺俱碎,她一字一句,皆是冰冷吐出,月復內所有恨意在這一刻凝成刀刃,「沈千染,我恨你,有朝一日,我一定把所有的一切都還給你,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絕望!」

門口處,沈千染緩緩地轉過身,嘴角笑意淺淺,清冷吐出口中的字句,「絕望?申柔佳,你絕望過麼?你又知道什麼是絕望麼?你還會哭,你還有淚,只能說你什麼也不知道!不過,不會太久,我會讓你嘗嘗什麼是真正的絕望!」

瑞安公主這兩天為了籌這七十萬兩銀子,頭發都熬白了幾根,她唯恐郡王府突來上沈府討要玉岡牌,這急得夜里睡不安枕,白日里吃不下,加上雨勢越來越大,出門愈來愈不方便,心頭的火竄了上來,口里生了幾個潰瘍,疼得連口湯也喝不下。

如今,她手上也僅有現銀兩萬多兩,這還是寧家每月給寧常安的錢,扣去每月當家用掉的錢後,剩下存了下來的。

這兩日,她把自已的幾套母妃留給她的行頭全部整理出來,除了一些實在拿不出手典當的留著,能過得去的,全讓秋霜分開幾個當鋪偷偷地當掉,湊到一處也僅有四十多萬兩。

本想去大女兒那先借點暫過難關,誰知與女兒單獨坐定後,還沒開口,女兒這就哭上了,哭訴著自已嫁到夫家兩年未出,婆婆急了,前陣給他夫君納了個貴妾,才不到三個月,就傳出喜訊,如今府里上下都忙壞了,全圍著那貴妾轉。

看著一向處事冷靜的女兒都掉了眼淚,瑞安情緒深愁再也開不了口,只好黯然地陪著女兒掉幾滴淚,也無心留下用膳,就火燎火燎地急著往幾個閨中蜜友府里跑,這種天氣還到處借錢,被明眼人一瞧就瞧出她這是火燒眉毛了,雖然最終也借到了,可惜說破了嘴,丟盡了這三年剛剛找回的臉面,也不過湊出十來萬兩,算一算還差個十幾萬兩銀子。

夜里,瑞安心里煩燥焦灼、困頓翻覆,她左右難以入睡,只得起身坐在榻上,看著床前夜明珠發出滿室清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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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她這半生,多數是一個人孤枕而過,她的心,只剩空空蕩蕩。

她披衣下地,又走到妝台邊,從櫃中取出帳薄,茫茫然地看著一筆筆典當的記錄,淚水迷了眼,一滴一滴地落在發黃的紙上,暈開了上面的墨跡。

她是個公主呀,堂堂的一國公主,怎麼能過著如此卑微,靠典當渡日的生活呢?

如果母妃地下有知……

翌日,又起了個大早,剛梳洗完畢,丫環前來回稟,說是帳房的劉管家求見,瑞安這才猛然想起,今日已經過了八號。

平常瑞安都是每月一號給各房派例銀,三號前,派完府里所有的丫環婆子侍衛的工錢,最遲也遲不過六號。

「讓他在外面等著。」瑞安掃興地把秋霜插好的釵子撥了下來,瞪了一眼,「這釵子能見人麼,什麼眼勁。」

秋霜忙打開妝盒讓瑞安自已挑,瑞安掃了一眼所剩無幾的頭飾,嘆了一口氣,挑了個普通的絹花遞給秋霜,「還是隨意些吧,這種天氣,怎麼打扮也瞧著沒精神。」

秋霜小心翼翼回了聲,「還是公主有眼光,這花兒女敕黃女敕黃的,看上去比原先的釵子出挑多了。」

瑞安扯了一個麻木的笑容,站起身,去見劉管家。

這些家里的日常開支,瑞安知道是避不過,所以,耐著性子听完管家逐筆報告後,一看銀子,頭一下就大了,整整是近兩萬兩銀子。

「這,怎麼算的?」瑞安將手上的帳本罩著劉管家的臉摔了過去,她一夜失眠,心火本來就大,也不詳問,直指著劉管家鼻子罵,「本宮向來不與這些個小錢計較,但你們也別拿本宮當軟柿子捏……」罵到此,窩的一口氣上不來,喘息之間,急促而短暫,肺部似乎不能擴張到原來的程度。

劉管家忙跪,一邊撿著散了一地的帳薄,一邊求著,「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瑞安公主接過秋霜遞過來的參茶,飲了幾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方將胸口中的悶氣散開,平靜了下來。

她揉著發脹的前額,靠在貴妃椅中,聲音放緩,「說吧,是怎麼用的?」

劉管家是瑞安從自已公主府帶過來的,瑞安平素最講究人前端莊素儀,幾曾見過她如此當眾發過脾氣。可這個數字是他較對了三次才敢報上,他苦著臉道,「公主,這是四月了,一季度,府里頭每次辦的宴席欠貴得樓的帳,還有春季府里頭各主子奴才添的新衣的帳,請了十一次戲班子的帳,這些錢往年都是下個季度月頭就結了,所以,這個月……」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些錢一點也不能拖欠,一拖欠,馬上京城里的人全知道她瑞安鬧銀荒了。

心抽了血似乎地拿出兩萬兩銀票交給劉管家,只覺得心里一陣疲憊,第一次感到後悔,她不應當不听亡夫大伯的勸告,月兌離了鐘家的僻護。

如今,讓她怎麼跟鐘家的人開這口借這銀子?可除了鐘家,她再也想不出,還有誰有能力一口氣借給她二十萬兩銀子。

劉管家退下後,秋霜看著公主眉色不展,便小聲地提醒,「公主,要實在是不行,公主就讓那丫頭把箱子給公主保管。或許,能拖上一陣,先解決了眼下的再說……」

瑞安公主還不等說出下句,起身就是一記響亮耳光,目中似能燃出火光,「這時候說這些你存心添亂。本宮這一開口,她直接說,這不是她的,而寧家的暫放在她那,你說,本宮這臉到時擱哪兒?」這一生丟的臉,也沒有這兩天多。能借錢的地方全跑遍了,甚至連幾乎不來往的朋友,也開了這個口。

借的時候撐著一口氣,現在回想起自已那時的狼狽模樣,那胸口疼痛一波一波,蕩在心頭,疼意深重。

「公主……公主……」外頭傳來丫環急急的聲音。

瑞安橫了秋霜一眼,撫著頭閉上眼楮,心想,這時候,誰還敢添亂,看我不撕了他的皮!

秋霜無端挨了一巴掌,心頭的委屈正無處發泄,見那個丫環毛毛燥燥地邊叫邊跑,沖了上前,一巴掌刮了過去,斥責道,「大清早嚷什麼嚷,還嫌不夠亂麼?」

那小丫頭撫著臉,委屈地退了一步,小聲道,「是廚房里的人被沈府二小姐的人打了,奴婢一時著急,就趕來回報公主!」廚房的人是瑞安公主府帶來的,被沈千染的人打了,煽的是公主的臉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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