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嘴角不停地抽蓄著,顫了半才勉強抬起一只手指著沈千染,可指了半,卻吐不出半個字,唯有那陰鷙的眸光越過重重眼瞼朝著沈千染狠狠地射去
貴妃椅上的寧常安听到沈老夫人竟和瑞安合謀將自已的女兒送進宮,只覺血肉翻,尖銳的痛從心底刺出,仿佛帶著倒刺的鉤一樣,又狠狠被撥出,連皮帶肉地!
她什麼都能忍,唯獨無法忍受自已的孩子受到傷害,就如當年,蘭御謖用沈逸辰的性命相脅,她可以生生將他從自已的心里徹底剮出,從此後不會再留一分余地。
可為什麼,眼前的老婦人,竟連自已的親孫女也下這樣的毒手!
這一刻,根意象沼澤里的蔓藤般滋意勁長,她甚至不知道從哪里掙出力氣,突然發狂似地沖到沈老夫人的身邊,一把推倒那太師椅。
沈老夫人此刻所有的恨怒都燒在沈千染的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發狂的寧常安,猛地被推個四腳朝,悶哼一聲,手一時還僵直著指著上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沈越山扶著貴妃椅剛想站起身,寧常安一動不動,眸光死死盯在沈老夫人身上,卻猛地指向沈越山嘶吼,「不許扶,不許你扶她,如果她今死了,我寧常安把命抵給她!」
沈千染瞪大雙眼,怔怔地瞧著寧常安發呆。她從來未見過這樣的娘親,從記憶開始,娘親在最美的時分,就算是開心也是半低著頭羞澀地笑,生氣時,亦只會低頭不語,傷心時也是默默流淚。
尤其是在沈老夫人面前,從來就是唯唯諾諾,從不敢說半個「不」字!
做夢也沒想到,娘親也有一會當著丈夫女兒的面,把老夫人推倒在地!
寧常安幾日沒有吃過東西,方才掙出的氣力只是一瞬間的怒氣爆發,此時,她冷汗涔涔,搖搖欲墜,幸好沈千染早行一步到她的身邊,眼疾手快地半抱住寧常安,疾聲道,「娘親,您別激動,別激動,她們想害女兒,也得有這個本事。這事早就過了,娘,您別急!」
寧常安置若罔聞,她狠狠地指著地上狼狽掙扎的沈老夫人,怒迸哀慟之聲響起,支離破碎,「憑什麼?如果我寧常安欠了你,我用一生來還!憑什麼去傷害染兒?你也是個做母親的人,你的心是怎麼長的?」
沈老夫人跌滾在地上,全身沾滿了尿液,又濕又騷臭,她撐著手想站起來,可被腿腳好象一點也不听話。她掙扎在地上,抬頭看著眼前一對相扶的母女,眸里幾乎分泌出毒汁來,「反了……全反了……都反了!」
她顫抖的手一直想撐著地爬起來,可試了幾次都不成功,而那對母女就站在她的身邊,卻沒有一個人願伸手扶她一把。
她喃喃自語地詛咒著,她再無暇去顧寧常安的指責,此時,她只想站起來做一件事,逼著沈越山休妻。否則,她今日就死在這里!
「寧兒,你身子不好,你不要太激動……」看著妻子寒白得透明得臉,一瞬而至的懼意,沈越山的瞳孔都在急縮,顫聲,「寧兒,是我不好,一直是我不好。染兒說得對,我太懦弱……你別生氣,我扶你回房,以後,我全都听你的!」
沈老夫人如遭雷擊,重新癱回地上,她難以置信地抬眼看向自已的兒子,萬萬沒想到,沈越山不僅不來扶她一把,竟然還當著她的面,對寧常安認錯。
瞬時,熱血挾帶著淘的怒氣沖向四肢百骸,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腿不抽了,腳也不軟了,她一個翻滾起爬起來。
先是惡狠狠地盯了寧常安和沈千染一眼,眸光一轉,看著沈越山,她踉嗆幾步後,終于穩住了身體,酸意浮上,神情開始碎裂,無法置信地老淚縱橫,她一步步地靠近兒子,她想說——
山兒,誰都可以怪母親!誰都可以指責!唯獨你不行,你爹早過,什麼也沒留下。娘多辛苦把你們拉扯大,為了能讓你好好念書,娘沒日沒夜地繡呀,剪窗花,每包著頭巾去街邊叫賣,也不肯讓你和南兒扔下學業……你忘了,你說你會把一生的殊榮都給娘!你說,你一生都會孝順娘……
但是,她甚至來不及把一腔的話說出口,迎上沈老夫人的,是一雙冷怒成霜的眸,冰稜碎末的眼里全是銳痛悲戚,濃濃的嘲諷和深深的失望,「娘,您一直知道兒子心里的苦,您怎麼能把染兒送進宮,那是孩兒的親骨肉,娘……您太狠心了——!」
「不…。娘只是想幫你,娘比誰都知道你心里的苦,所以才想把二丫頭……」話未落音,沈老夫人被兒子的眼神震碎,她蹭蹭地倒退了兩步,月復中一股空乏寒涼之氣升起,滿腔的話突然不知道如何說下去,因為她從兒子的眼中看到濃濃的失望,她知道,母子間的隔閡已生,這道溝壑,只怕至死,也填補不上!
她輸了,爭了半生,她不是輸給這個媳婦,更不是輸給這個孫女,她只是輸給自已的兒子!
疲累撲蓋地地襲來,沈老夫人機械地轉過身,臉上怒恨難辯,她沒再看任何人,只是憑著身體的本能,一步一步地朝著床榻上走去——
她想睡,好好地睡一覺,醒來時,不過是一場惡夢!
沈千染看著瞬息老態龍鐘的沈老夫人,嘴角掛起絲更深的冷漠,亦是更深的殘酷,這個是自已的親人,卻是傷害自已至深的人。
從今她開口叫她老夫人開始,她就決然割斷了與她的血緣聯系。
「染兒,帶我走……」寧常安看著女兒,眸光盈淚,唇角緩緩綻開一絲虛弱的笑,「你放心,有娘在,你一生也不會入宮!」
「娘親,女兒知道!」憑著重生前的記憶,她早就知道,根本就不存在選秀,因為在西凌選秀正進行火熱時,江南的水患變成了暴亂,民生怨載。朝庭為了安撫民心,取消了五年一次的選秀。
所以,在瑞安一開始打她主意時,她一點也不曾放在心上,只是不甘被瑞安設計,用了另一個障眼法,給瑞安一個警告。
沈千染扶著寧常安,輕聲道,「娘親,女兒帶你回去!」她使了一個眼色給水玉,水玉慌忙過來時,沈越山竟快了一步,他執著地從女兒懷中接過寧常安,黑眸如漆,堅定無匹,「染兒,爹不會再讓你失望了,你給爹一次機會,放心把你娘親交給爹!」
寧常安身子微微一顫,隨即一動不動任由著沈越山將她抱起。她埋首于他的頸邊,聲音清冷而平靜,「沈大哥,我寧常安這一生也不會再跨進這里半步,如果你要陪我走,就牽緊我的手。如果你再松開,這一生,你與我都不會再執手!」
「寧兒,這一次,我會抱著你走,寧兒!」淚光浮溢,他听懂妻子話中之意,她說的不是放開,而是松開。
這半生,他雖從不曾放開她妻子的手,卻從不曾緊緊握住!
他知道女兒怨他,妻子無聲的抗議,母親對他感到失望,可這麼多年來,他除了忍耐,他不知道路在何方。
十多年了,他被囚禁在宮中,有家不能回,獨自對著清冷的書室通宵達旦地核算著地方來的每筆收入和朝庭撥出的使用情況。
那個南書房就象一個沒有門的囚籠一般,十年如一日的枯燥把他的心志一點一點地磨透。
他幾乎沒回沈府,對府中發生的事,也無從得知。
他雖然心里知道母親厭憎妻子,但這麼多年母親對妻子的態度都是不聞不問,並不曾做了很出格的事所以,面對母親逼著他和瑞安圓房,逼他在瑞安房里過夜,他想,只要他用自已的方式去熬,只要相安無事,忍一忍,就好!
可今日方知,母親討厭妻子至此,裝病逼著妻子過去給她診治,而他竟抱著一絲的狡幸希望母親看在寧常安一片孝心的份上,從此不在為難她!
更讓他難以接受,他和妻子已然半生受蘭御謖的羞辱,母親竟想將他們唯一的女兒也要送到那個男人的枕榻之上!
他真想問一聲母親,可否有半分將他這個兒子的喜怒放在心上!
「染兒,把軟衿拿來,我們帶你母親回房!」他沒有再看一眼沈老夫人,指月復輕觸妻子眉目,與她相視輕輕一笑。
沈越山抱著妻子回到東院時,寧常安已經昏了過去。
沈千染開了個方子讓水月去抓藥,而後,吩咐常媽準備藥浴。
沈千染回身時,看到沈越山胸膛猛烈,臉色蒼白近青色,忙安慰道,「爹,您不要著急,雖然娘親這兩日吃的全吐了,但多少還是有吸收一些,一會女兒給她泡泡藥浴,讓娘親的身體恢復一氣力。只是娘親一直嘔吐,可能不是身體的原因,而是心里積郁過深。爹,您多開導開導她。」沈千染不知道該不該對父親說,母親的病因是因為被蘭御謖擄走,並囚進了帝陵之中。
心病還得心藥醫,或許只有父親才能讓母親心結打開。
可這事,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從她的口里說出來,也許母親心里並不願讓父親知道這些事。
沈千染無聲嘆息,吩咐常媽熬一碗清淡的白粥,泌去顆粒,只剩湯汁。
「二小姐,你的手?」常媽紅著眼把弄好的粥送上來,沈千染剛想接過,常媽眼色一憂,端著碗退了一步。
沈越山這才注意到女兒的手腫得歷害,忙拉過女兒的手細細瞧著,眉峰深鎖,微帶指責「怎麼傷成這樣?」
「爹,沒事呢!」沈千染抽出自已的手,輕松道,「皮外傷呢,看得磣人,其實一點也不痛。」說著,就在母親的床榻邊坐了下來。
「來,讓爹來喂!」沈越山將妻子的頭扶到自已胸口,勺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沿著寧常安的嘴角喂著,半碗米湯足足喂了半個時辰,沈千染懸吊的心,剛回落一些,寧常安突然「嘔」地一聲,又全番吐了出來。
「寧兒……你醒醒……」碗從他手上跌落,米粥全打翻在地上,沈越山墨色的眸里血絲彌纏,他緊緊抱著輕飄飄的妻子,心如刀割,挾著撕裂的疼痛,一寸寸地從胸口處漫延開,終是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爹——」沈千染大駭,上前就扣住沈越山的脈搏,心里倏地一下涼透,她一直在擔心母親的身體,此時一觸,方知,沈越山常年憂患,郁怒憂思、不眠不休,體虛等致肝郁化火,五髒中,胃和肝已損至破敗。
「染兒,先看你娘親,爹躺一躺便好!」沈越山唇角綻開一絲溫婉的笑意,延至眸中,輕輕搖首道,「爹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爹!」
「爹,你吐血多久了?你為什麼從不說?」沈千染眼神滿是心痛地震驚。
「沒事,沒事,不必擔心,快看看你娘親,你娘身體弱,爹躺一躺就好了……」一陣陣昏沉席卷著沈越山的身體,他的眼里迷漫著傷悲,那眸光瀲瀲沒有焦聚地透過沈千染的臉,探向了不知的方向。
他把賜兒從南郊的軍營帶回來時,發現妻子和女兒都不在家。問水玉,水玉只是哭著搖頭。詢問了府中的佣人,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心里第一個懷疑就是妻子被蘭御謖所擄,他派人去找沈逸辰,想問個究竟,可是得到的回話是沈逸辰被寧王派到南宮鄴的身邊,已經很久不在宮里述職。
他一夜無眠,焦心等待,終于等第二日黃昏,水月將妻子帶回了沈家。
他從水月懷中接過昏迷的妻子時,他的心說不出是疼、是漲、還是悶,只覺得周身如同白霧般冷泌虛空,好象又回到了那一夜的凌遲,他被蘭御謖縛住在帳後,听了一夜的心髒碎裂的聲音。
寧常安醒來後,他裝作剛剛下了朝,對一切毫無所知、毫無懷疑的樣子。
他給她沐浴,為她換干淨的衣裳,就象新婚那一陣,兩人常常做的事。
妻子吃什麼吐什麼,他心里焦慮,又是一夜無眠,半夜幾次起身,給妻子喂些米粥,結果,寧常安又全吐了出來。
他知道妻子愛整潔,又半夜給她擦身體,與之前在木桶中給她沐浴不同,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寧常安身體那些紫色的吻痕,他的心驟然被捅了一刀,瞬時就嘔出了血……
沈千染扶著父親躺下後,用按穴的方法償試喚醒寧常安。
看著昏迷不醒的寧常安,沈千染知道,娘親一靜下來時,就開始封閉自已,開始自我逃避。蘭御謖擄走了她幾幾夜,她心中無法坦然面對沈越山。
可這是誰的錯呢?
「娘,現在您不能再逃避了,您是個大夫,您也知道您的身體已無大礙,這是心病。方才……」沈千染淚意一浮,掩住嘴輕聲道,「方才,爹他吐血了,女兒听了脈向,可能有三年之久,娘……您快好起來吧!」
寧常安的眼睫無力輕震,若有感應般,展開,那雙原若日月星辰般的琉璃琥珀此時光華不再,她嘴角微微彎起,有氣無力地道,「染兒,去找賜兒,讓賜兒給你爹看看……」
心微微一松,只要娘親肯睜開眼,她就放心了。
沈千染忙起身,出了寢房的門,對水玉道,「去吧賜兒抱過來,快點!」
水玉和水覓兩人護送著賜兒到東院,沈千染抱過賜兒,眼里澀痛,臉上卻笑著,「賜兒,娘親有煩惱了,要賜兒的幫助!」
小家伙「咦」地一聲,很高興自已能幫助娘親,綻著一臉真的笑,連連點著小腦袋,信誓旦旦地表示,「娘親的煩惱就是賜兒的煩惱!」
「賜兒真乖,娘親跟你說,我祖父生病了,需要賜兒給外祖父看病!」沈千染用力抱了抱兒子,沈越山的是沉涸,要治也不是一兩,孩子這才麼,卻要擔起這麼重的任務,她的心真疼。
「娘親,不難受……不難受,賜兒給外祖父扎針針……」小賜抻出胖胖地小指頭,抹了一下沈千染眼角淡藍的淚痣,真的安慰著,「賜兒很歷害哦,賜兒給好多人扎針針,都好了!」
「娘親的賜兒最歷害!」沈千染真心開顏一笑,忍不住又親了兒子粉女敕的小臉蛋。
回到寧常安的寢房,水月給賜兒打下手,水玉和水覓兩人給寧常安做藥浴滋潤身體,沈千染手腫得歷害,不能接觸這種藥水,只能在一旁遞著毛巾,添加熱水。
忙到戌時,看到父母終于安枕了下來,沈千染方抱著疲累的賜兒回自已的院落。
到自已寢房時,一開門就先看到她的床榻上躺了一個人。
水玉吃了一驚,一個箭步想上前捉人,沈千染忙拉了她一把,輕輕地做了一個「噓」的口式,又用口型輕輕道,「三殿下!」
水玉眼楮一眯,朝著沈千染擠了一個曖昧的笑容,也不等沈千染說什麼,一溜煙就跑出去,還帶上了門。
沈千染抱著賜兒輕輕走到床榻邊,看到蘭亭身體蜷著,躺在床榻的邊緣,連被子子與不懂得蓋,料是等她等太久,身體又虛,便想靠一靠,便這樣睡著了。
輕嘆一聲,她半跪著上床,將賜兒放在了蘭亭的身邊,又拉過錦被,將父子兩蓋住。
剛要轉身,袖子被人拽住,沈千染臉色一紅,站著也不動,靜靜地看著他。
蘭亭緩緩起身,也不說話,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看到那上面的紅腫,眸光輕輕浮動,竟低下頭,輕輕地吻在她的手心上,帶著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掌心上,帶著微微的癢意,一波一波地研磨著她的心,心潮橫生。
她凝著眼前半靠在床塌邊沿的男人,看他雙眉緊蹙,眼角眉梢都是驚痛,她突然清醒了些,「你別肉麻……」猛地抽回自已的手,「孩子還在呢!」
慌亂地松腕逃身,蘭亭知她甚深,早已圈摟了她的後腰,緊攥不放,他將臉深埋在她的後背,心中簇簇柔情沿著周身密布的血管傳遞,「染兒,這世間恐怕找不到第二個弱女子,有這樣的勇氣……」
沈千染心頭酥癢難耐,顫聲道,「我必須活著,我的孩子在家中等我!」
他緩緩搖首,長臂一圈一圈地收緊,象要將她融進他的骨血,「可你始終沒有把我放棄,染兒……我知道那時候你一定很難、很難、我甚至無法想象你一個人是如何撐過來,偏生,我如此無用,讓你一個人去承受。染兒,我違背了我的諾言……」他醒後,暗衛把那的情形全告訴他,他顧不得已黑,也顧不得陪伴在他身旁的珍妃的阻擋,就來找她。
「不,蘭亭,你千萬不要這麼說!」她驀然轉身,突然明白了他半夜來找她的原因,不是因為她的手受傷,而是他在自責,自責他沒有好好守護住她。
她雙手抱住他的脖頸,溫軟雙唇親吻冰冷蒼白的臉頰,唇齒微顫,「那一,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去,是你拼著命,把我帶出那個旋窩。蘭亭,我活著,是因為你的拼死守護!」她眸光一點一點地泌出淚意,想起那日他完全不醒人事的情況下,還睜著一又空洞的眼——
蘭亭不語,一點凝聚的顫抖的吻全然落在她的臉上,從前額到眼角,最後到達唇瓣,冰冷蒼白,唇舌一圈一圈地擠壓簇向更深。
「蘭亭,我……我一直推開你,是因為我怕!我不知道,我們這條路有多難走,我沒有信心。」模糊之聲溢出,她亦回吻,心魂震顫。
「那你不要動,就在那站著,我來走,讓我走過去,無論你離我多遠,總有一,我會走到你的面前。」他抬眼,鳳眸瀲著一泓水艷,溺斃人心。
沈千染嘴角澀然一笑,她想說,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不是一條路,而是一段深淵,沒有路的深淵!
她看著蘭亭眼底浮著一層淡青,心心神一斂,「睡吧!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她扶著她,他失血過多,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毫無血色。
「你陪我睡,我們三人一起睡!」蘭亭痞性頓生,在這寢房中等待她時,他就想著,今晚裝病也好,裝無賴也罷,總之,他不回寧王府了。
他快地摟住她的腰,往後一靠,借勢拉了她躺在他的身上,雙臂緊緊箍住不放。
她先是掙扎幾下,而後听到他嘶啞地悶哼出聲,心道不好。抬頭時,果然看到蘭亭蒼白的臉上浮上一層詭異的橘紅。她慌忙道,「好!」再不敢掙扎,但卻不肯與他如此親蜜,她指了指小家伙的內側,眸中堅定,「我躺賜兒里面!」
「好!」蘭亭馬上識相地松手,忍不住神彩揚起來,心道︰原來這麼容易,害得他糾結了一晚,想了百種方法,更是考慮了百種後果。
他不敢多要求,他知道,這已是她的極限了!
沈柔佳趴在床上,把臉埋在雙臂間,嘴里狠狠地咬著毛巾,她的聲音嘶啞地說不出話,只能有一聲無一聲干嚎著幾個音節。
「姑娘,你忍一忍,再換兩三次藥,可能就不會這麼疼了!」白嬤嬤憐惜地看了她一眼,這麼標致的女孩子,虧得自已的主子舍得下這個狠手。
她將浸過藥的軟刷,小心翼翼地探進申柔佳的身體,一邊清洗血污,一邊安慰道,「瞧,今血出得比前兩日少多了,只要堅持這種治療,再過十半個月,老奴準保姑娘又是活奔亂跳的!」
為什麼,為什麼,她一直要忍受這樣的羞辱和磨難?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申柔佳心里又是被尖刃曳過的一般疼痛,連聲音都沒辦法發出,早就在那晚已經哭啞了,她眼楮也腫得幾幾夜睜不開。
對她而言,已經是無關疼痛,而是從深沉里發出來的那種恐懼感。她從不曾知道,作為一個人,會以她這種慘烈的方式活下來。
這幾,她無時無刻不想著一死了之,可是想想父親還在獄中等著她去救。
想著,她所有的不幸會是沈千染造成的,她再疼,再怕,她還是選擇偷生。
她的十指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那里的指甲是那夜被那惡魔一個一個地用鐵環撬開,只要稍一回想,她全身就控不住的顫抖。
可,記憶不能由她來擺布,只要她一閉上眼,所有的回憶都爭先恐後地潮涌向她的腦海——耳畔全是魔音不絕,象抽著她的靈魂般,疼得在身體內亂跳。
那一晚,她換了漂亮的輕紗幾乎半果地在床榻上等候著,她心中緊張,緊緊地盯著門口那處,果然,沒有讓她等待上久,她听到了珠簾被掀起的聲音,當時她緊張的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那人卻如鬼魅般突然閃到她的面前。
那人臉上帶著面具的人,可她一看就知道不是寧王,因為寧王比眼前的人要高出半個頭。
她甚至來不及尖叫,就被眼前的面具人擊昏,等她清醒時,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今夜當眾卿點她的六皇子。
她喜出望外,心想,定是六皇子不甘心,便派人擄了她。
這正好趁了她的心意,蘭亭雖美好,可惜太危險,弄不好,她就會把小命給丟了。而眼前的皇子不同,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當眾卿點了她。
蘭御謖的兒子果然個個長相優秀,雖然眼前的皇子,眼底略為浮青,但五官仍然不月兌清俊。
他大刺刺地靠在太師椅上,眸光如獵豹,似乎在欣賞著眼前的一頓美餐。
申柔佳不知不覺地將身體緩緩放松,眸光似水,輕輕柔柔地回以含羞一笑。
蘭宵望著眼前風情萬種的少女,他的目光毫無掩飾的興趣透出晶亮光茫。黑眸一眨不眨地緊盯著申柔佳,嘴角 著一絲明艷的浮笑,略帶慢條廝理命令,「方才,你跳的舞本皇子很喜歡,現在,重跳一次!」
「佳柔遵命!」頓時心潮澎湃,滿臉激紅,她媚眼一彎,半伏,對著他深深一拜,讓胸前隱隱約約的溝壑呈現在他的眼前。
雖然眼前的衣裳薄了些,但有什麼關系呢?反正過了今晚,她就會成為他的人。
蘭宵輕蹙眉頭,指了指她身上的衣裳,透出一股不耐,「這什麼衣裳,看了多礙眼,月兌了再跳!」
申柔佳瞬時花容失色,如果讓她月兌光了跳,只怕將來她在他面前,比青樓艷妓還不如。
她眸光浮淚,淺淺地勾著他,卻被他唇角毫無溫度的一彎清醒了,她知道,她在他面前沒有任何乞憐的余地。
她開始恨了,若不是沈千染,她怎麼會下賤至此?
畢竟穿得再少和身無寸縷不同,尤其千魅坊的舞姿都以大膽挑逗為主,公然赤身圍在一個年輕男子而前,用極挑逗的擺弄著自已的身體的隱晦部份,既便她再有思想準備,舞姿也變得僵硬,失去了靈動。
可蘭宵看得極為滿意,他對著她,用中指朝她勾了勾,她對他象招喚畜牲的動作不以為意,很快地撲到他的身前,臉上重新漾起最美麗的笑,嗲聲,「六皇子,都暗了,不如,讓民女侍候您吧!」
蘭宵吃吃笑開,模了她胸前一把,「你好象比本皇子還急!」他的手掌輕輕揉著,「不急,一會有的是機會,這夜還長著呢!本皇子一定會讓姑娘你欲仙欲死……」說完,手上的力道緩緩加大。
申柔佳又羞又澀,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卻依然把身體迎了上去,並輕輕擺動著自已的腰肢,讓他的手心更貼近自已的身體。
這一招,她是學了女子房中的秘術,本來想用來吸引蘭亭,想不到,這時候能用得上。
她看著蘭宵眼里隱透著**,心中得意更甚,雖然眼前也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但是,來日方長。她按住他的手緊緊貼在她的胸口,緩緩地站起身,讓他的手自然地漸行漸下,直到那處……已是做好了等待!
「不錯,是個尤物!」蘭宵笑得更滿意,但他並不著急,這樣的尤物不好找,他要玩得痛快淋灕,他收回手,聞了聞手指處的芳香,往後一靠,雙腿交疊,微一眯眸,慵懶而又帶著絲戲謔的聲音,「接著做,就象方才跳舞一樣,給本皇子開開眼界!」
申柔佳心中詭異一跳,眸光不明地探向他。
「看你挺機靈的,怎麼,現在不懂本皇子的意思了?或是,要本皇子手把手地教你?」他的話語,雖不急不徐,溫潤如玉之聲,卻如冬日剛化的寒冰當頭淋下,把她澆醒。
她是從千魅坊訓練過來的,當然知道蘭宵話中之意,他是讓她在他的面前施展房術中所授的最隱晦的秘術。
可那樣太讓人羞恥了,她畢竟是個黃花閨女。心緊緊地擰成一團,一遍遍地警告自已,她必須听話,如果不想回到千魅坊任那些糟男人玩弄自已,就得听話,怎麼說眼前也是一個年輕相貌不錯的皇子。
她展顏一笑,身子如弱柳般地在白色的地毯上躺了下來,雙手按著書籍上所授,輕輕撫過身體的每一個敏感,豐唇輕啟,一聲聲地吐出令人血脈賁張的申吟……
果然,蘭宵坐不住了,他蹲到她的身邊,拉過一張椅子,聲音略帶暗啞地命令道,「轉過身去,跪趴著!」
申柔佳微微惛了一下,有點不明,但她想,或許每個人都有各自喜好,或許不完全與書籍上描述相同。
她依言轉過身,蘭宵突然一扣響指,寢房的門突然就開了。
「啊……」申柔佳心情激蕩幾乎昏死過去,本能地想起身躲起,腰際卻被蘭宵的大掌死死扣在椅子上,眸光一沉,凶狠厭惡之光立時盈滿眼眶,隨即狠狠掐了一下她的後腰,「你敢動半分,本皇子把你從窗子扔出去!」
仿佛又回到了鞍都鎮那羞辱至極的一晚。申柔佳瞪大雙眼,頭額青筋緊迸,恐懼侵襲得她全身控不住地顫粟著。
進來的是五個太監,一只只寒冷猙獰的手掌很快地分別按住她的四肢。
真正讓她恐懼到至極的是,其中一個太監把手上的一個托盤放到她的身邊時,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的鐵環……
她的心顫成一團,全身泌著冷汗,「六皇子,您要……要干什麼?」這些,她听過千魅坊的姐妹說過,曾有一個姐妹就遭遇過這種事,被抬回來時,整整養了半年,方能下地。後來大夫說,這一輩子再也不能生養了。
「六皇子,民女會……會侍候您,您讓他們退下好不好?」她償試著最後的掙扎,「民女學過很多侍候人的……一定讓六皇子滿意,民女還會……會……」當她看到六皇子已經拿起夾子,她急得顧不上所有的羞恥,慌不擇言,「民女學過房中的秘術,可以讓男子…采陰補陽,民女什麼都會,六皇子,讓民女侍候您,你一定會滿意的……」
蘭宵終于開口,用那冰冷的玉勢敲了敲她的,眸里一抹一抹仿佛瞬刻被揉進大片的濃灰、黑鷙,還有深深的厭惡,「你那一套,本皇子十歲就知道,何勞你來教?」
蘭宵一個眼神,那四個太監就狠狠壓住她的四肢,另一個太監拿了一條毛巾一把塞進她的口中,臉上擰出一絲笑,左右手各執一個夾子,朝她胸口夾去……
疼,疼,疼!痛得她死去活來,幾乎將她最後的一絲神智也殞滅——
後來,她不知道自已到底昏過去幾次,又是醒過來幾次,唯記得她是因為疼痛醒過來,又是疼痛昏過去。
她象一只被御了四肢的困獸般,在地上痛苦地盤蜷著!
而他,看到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冷笑,「什麼沈佳柔,還以為本皇子認不出人?果然是極品,菊口這般緊致,玩得這麼久,也不見松弛,本皇子真想感謝三皇兄的割愛……」
銳痛從身體和心底同時崩發——竟然又是他!又是他!
「白嬤嬤,你在這呀!」一個侍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六殿下回來了,還帶回一個受傷的婦人,在找你呢,快點快點。」
「哦,好好,老奴馬上去!」白嬤嬤慌忙下了榻,可申柔佳的藥還下一半。
那侍女瞧了一眼,便道,「白嬤嬤,你去吧,我幫她上藥!」對這種傷,府里頭的丫環多少都會懂得處理一點,眼前的女子自幸運,六皇子還讓她在這里休養,給她治病。有不少的,直接是扔到後院,是死是活直接埋了。
那侍女到底沒有白嬤嬤手法嫌熟,幾次弄得申柔佳痛得淚水直飆,拼命地咬著毛巾不敢發生哭腔,她的聲音不能再啞了,再啞下去,她怕自已會變成徹底的啞巴。
「哎,疼也得忍,誰讓我們都是身份低賤的人呢?」侍女看她跪都跪不住,忍得十個腳指都崩直了,「你也不要怪六皇子,心狠,但凡誰經歷過他經歷的痛苦,都是不死也會瘋。」侍女將手中的塞滿藥膏的羊腸一點一點地塞進她的體內,拿過一條布毯幫她蓋住,收拾好床榻上的東西,走到一旁的去淨手。
轉過身時,看到申柔佳朝著她點著頭,似乎有些話要說。
「你想問六殿下的事吧?」侍女淡淡一笑,往她身邊一坐,「這後院,你是出不去了,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也無妨。」
申柔佳听到宮人把活生生的嬰兒從韓賢妃的體內挖出來時,冷汗淋淋,她想不到,看上去風華逼人的帝王竟如此狠辣,連自已的親骨肉也如此殘忍。
真是報應,如今他的兒子就是一個十足的變態,那一晚,他不僅將她的指甲生生的撬開,還一簇一簇地扯斷她的頭發,耳鬢,後腦勺少了十幾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長出來。
這此,門突然被推開,幾個侍女抬著一個人進來,「這里還有一個空床,把她先放這里吧!」白嬤嬤指著申柔佳身側的一個木板床。
申柔佳用力的擠開眼楮一瞧,竟是個白發蒼蒼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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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了稿,審不過,又退回,希望這次能發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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