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22
一語驚醒夢中人啊!丁三坡的表情凝固了起來,慢慢地,思路開始通了。d票不是票證,可的確比全國糧票還要厲害,入了黨,那就意味著畢業分配的時候一只腳就已經留在了城里,甭管大城小城,總之不是回到農村。
「力力,你告訴爸爸,你和費老師之間是怎麼認識的,我听費老師的口氣,好像挺喜歡你的。」丁三坡緊張地問道。
「我白天的時候來找你,看見爸爸在和一個漂亮阿姨有說有笑……」
「我沒有!」丁三坡跳了起來。
「反正你就是有,我連叫了你兩聲‘爸爸’,你理都不理我……」
「兔崽子,然後你就告老子的黑狀,是不是?」
「反正你心里有鬼,是不是?」丁大力心里偷樂,老頭子這株紅杏即便還沒出牆,那也是半個身子爬到牆沿了,被費要強逮著這事一通教育,那是半點都不委屈他。
丁三坡被兒子的反問給問到了心靈深處,一時失語,最後只能揮揮手,無奈道︰「你說下去……」
丁大力原原本本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這麼一說,丁三坡的興致馬上變得高昂起來,問道︰「你是說,費老師和李大姐都挺喜歡你?」
「不是挺喜歡,是很喜歡我好不好……」
丁三坡使勁搓著手掌心,說道︰「太好了,這實在是太好了……對啊,檢討,我要找費老師檢討……還不夠,以後我可以經常找費老師匯報思想……日記,對,我的革命日記可以拿給費老師檢查,讓費老師時時刻刻以督促、鞭策……哈哈,力力,你真是爸爸的好兒子!」丁三坡抱著丁大力使勁甩著圈,饒是丁大力前世的時候和自己的老爸相處了幾十年,卻也從來沒有看到過他有這種向上的豪情。
自己這個老爸終究不是腦袋不開竅的人,以前是沒有機會,有了機會還能錯過那就不叫丁三坡了,君不見前世的時候,連曲線加入民主黨派這種歪招都能夠使出來,那簡直是只要給他一片雲,就能給擰出一馬桶水出來。
「我也會定期給費伯伯寫信的……」
「你會寫信?」
「媽媽已經教我認識了許多字……」
丁三坡沉默了,丁大力猜不出丁三坡沉默的原因,但願是他心里能夠對老媽劉美麗產生愧疚之情,那他這個做兒子的也算不虛此行了。
「力力,你回去要乖,不能讓你媽操心,也別讓你媽擔心,知不知道?」丁三坡嘆息說。
「媽媽最操心和最擔心的就是你……」
「乖兒子,爸爸知道該怎麼做……」
父子二人邊走邊說,來到教室的時候,整個教室里掀起了一波小**,剛恢復高考那會兒,很多大學生都是「爸爸同志」、「媽媽同志」,對孩子的思念那是不可避免的,而現在看到這麼個父子同堂的景象,許多人紛紛被感染了,前來道賀的有之,問長問短的有之,躲在角落偷偷掉淚的也有。
父親的這些同學,有些在他們畢業和還有走動的,丁大力倒是還記得,就是比後世記憶中的印象要顯得更年輕。當然,印象最深刻的無疑是那個曾經的後媽,居然也夾雜在噓寒問暖的人群中說長道短。
丁大力當然不會對她客氣,借著和「後媽」發生肢體踫撞的機會故意往地上一摔,然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宋春芳,你和一個孩子賭什麼氣。」丁三坡的心境很奇妙,心底里對于發妻的愧疚之情還沒散去,兒子就被人欺負,不滿之情頓時爆發了。
如丁大力所想,奸夫婬婦發生了口角,宋春芳一怒之下罵道︰「鄉巴佬,以後休想從老娘這里拿一兩飯票……」
罵得好,罵得妙!丁大力在心底里忍不住暗暗贊嘆,這潑婦這話太有水平了,老頭子以後再來找你,瑪德老子以後就跟你姓。
在班干部的勸解之下,一場風波總算消弭,不過,丁三坡卻非常的氣不順,八點不到的時候,趕巧丁五坡找上門來了,丁三坡干脆帶著弟弟和兒子離開了教室。
宿舍樓在夜自修時間照例是不通電的,丁家的三個男丁就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交流著各自的心得。
首先發言的是丁五坡,今天在中山路上的參觀學習給了丁五坡超級強大的沖擊力,鱗次櫛比的樓群,目不暇接的櫥窗,琳瑯滿目的商品(大多數只是樣品概不出售),以及洋溢青春氣息的城市女青年,這一切,無不沖擊丁五坡脆弱的心髒以及更加脆弱的腰包。
我愛城市,我更愛城市女青年!丁五坡如是想著。
「我要養長毛兔!」在城市中覺得如此渺小的丁五坡並沒有被迷失,沒有提出不切實際的考大學的要求,而是一個看起來不那麼虛幻的目標。
「你瘋了,被公社干部知道,你自己倒霉先不說,他們一封信告到我學校,我會被你害死的!」丁三坡大驚失色,這個時代就是如此,各種各樣的大字報小報告滿天飛,天知道你在小便的時候小jj會不會中槍。
「別听我爸的,」丁大力說︰「公社干部早就說了,明年政策要變,到時候,不怕你搞副業,就怕你不搞副業。」
既然是公社干部說的,那就假不了了。這一句話,同時給了兩個人一顆定心丸。
丁大力說︰「爸爸,明天最好能夠請一個假,我听公社干部說,省城的農科院有可能培育了一種西德長毛兔,一只兔子一年可以剪兔子毛兩斤,毛色還比中國兔子要好。你明天帶我和小叔去農科院好不好?」
丁三坡頗為意動,又怕老師那里請不到假。丁五坡連忙拿出來兩包大前門,給丁三坡,說道︰「阿哥,你明天拿兩包煙送給醫務室的校醫,讓他開病假條不行麼?」農村里的赤腳醫生也有收了東西給開病假條的,這一套倒是沒什麼城鄉差別。
「行,就這麼辦了!」
晚上的時候,丁三坡安排兄弟和佷子在自己的宿舍里擠了一晚上。第二條吃完早飯就去醫務室,用大前門開路,開病假條果然毫無懸念。
這個時候,丁五坡和丁大力叔佷倆從大隊里「搶」來的空白介紹信發揮了作用,經過一番斟酌、填寫,當三人出發的時候,丁三坡搖身一變成了受大隊委托的編外農業技術員。
有了介紹信,事情就變得有名有份。三人來到江南省農科院,出示介紹信,農科院馬上有對口的技術員(研究實習員)接待了三人。
丁三坡畢竟在大學里受燻陶了小半年時間,拆開一包大前門,派了一圈煙,先是一通閑扯,然後麼就是聊政治。似乎每一個男人都好這一口,某某會議、某某與某某某當選領導人,以及即將召開的重要會議,等等等等。
丁三坡與這位名叫孫偉超的技術員談得頗為投機,肉兔、毛兔、中國兔的又是一通海侃,接著,說起西德長毛兔的話題倒是順理成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