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07
丁三坡剛說完,那倆工作隊員又是一愣神。
哦,還是研究生,得,咱態度好一點,現在這世道啊,不是工nong兵吃香了。
再說丁大力,他可是爽了,可他也不想想,一破小孩,神氣活現的樣子能讓人看得慣才見鬼了呢。當下,其中一名工作隊員故作不屑說道︰「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zc階級知識分子……」
「錯,國家早有政策,領導人也在不同場合說過,知識分子是工人jie級的一部分!」
「好!」一小撮算是有點見識的社員,他們知道這話曾是敬愛的(和諧)說過的,這一傳十、十傳百,社員們都知道了,然後就沒口子的叫好。
「你……」工作隊員還沒膽子敢否定這話,盡管這與他們平時所認知的知識分子的階級屬性有天壤之別,但是,敬愛的(和諧)永遠活在人民群眾心中,誰敢說一句反對的話試試?
「總之,zb主義的尾巴是一定得割的,不割不行!」另一人兀自強辯。
「又錯了……」丁大力直咯咯壞笑,說道︰「縣委在二月份和四月份連續召開兩次干部大會,是為貫徹新的quan+hui精神,quan+hui公報里面,中yang以很嚴厲地措辭告誡各級干部,社員自留地、家庭副業和集市貿易是she會主義經濟的必要補充部分,任何人不得亂加干涉……怎麼,你們還是不是干部,剛學完的中yang精神,轉眼就丟到腦後了?」
這下子可熱鬧了,圍觀的社員震天價地叫好,直覺得丁大力的話說得那叫一個酣暢淋灕,話說即使在去年,時不時的縣里要派工作隊下鄉割zb主義尾巴,農民們都被割怕了,哪怕今年的早些時候,當听說有允許家庭副業的說法,卻還是甩不開臂膀,不敢大干。這下好了,丁家的怪胎一番話擲地有聲,縣里工作隊隊員啞口無言,這是真的確信無疑了,還不讓人拍手叫好。
小兔崽子,字都不認識,背書倒是有模有樣了……工作隊員暗恨,恨當面的小屁孩是一方面,心里面最恨的還是小孩子背後的大人。在他們看來,小孩子之所以伶牙俐齒,無非就是大人的指點。你看看,連小孩子都能指點得如此牙尖嘴利,那不用說了,合力三隊的破事,肯定也有這條老黑魚在從中攪渾水。
所以,工作隊員是不會就此罷手的。眼珠子一轉,馬上又換了一個說法,「根據社員的揭發,你們丁家養的兔子達到八十多只,這已經不是zb主義尾巴,而是你們本身就已經是zb家了。」
「對,zb家!」一個說了,另一個馬上附和,大有不踏平丁家不罷休之勢。
「你們還是錯了……」丁大力很無奈,對手不在一個級數上,贏得不光彩啊。
「zb家,一個顯著特點是依靠剝削雇佣勞動、榨取剩余價值為生……你們瞧瞧,我小叔一個人起早貪黑,割草、喂養、洗澡、剪毛,他連老婆都沒有雇佣,我爺爺女乃女乃他都不讓他們沾手,你們倒是說說看,他這算是哪門子的zb家?」
「你踏馬就是一怪胎……走,不跟他說了,咱們回去。」倆人落荒而逃,撈了個滿場的無趣。
「你們就這句話說對了,老子我大力哥就是一怪胎……」
社員們一齊哄笑,都說丁大力這怪胎怪得好、怪得妙、怪得呱呱叫別別跳。
在屋子里,與丁三坡談話的工作隊員耳朵都沒毛病,丁大力的話又叫得特別響亮,場外的交鋒勝負已分,場內也挖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是故這二人最後也只能沮喪而去。
「兒子,干得不錯。」劉美麗本來夾雜在人群中提心吊膽看著兒子和人對峙。如果她兒子沒事,她也當然不會惹事,但要是兒子出事,那她也不要活了。所幸最後還是吉人天相,丁大力與丁五坡有驚無險渡過了危機。不過,即便是如此,直到這會兒,劉美麗還在拍著胸口後怕不已。
「不行,我得出門走一趟。」丁大力卻沒這麼樂觀,一家人聚在爺爺女乃女乃家里,商量著對策。
丁大力說︰「這伙人看來是盯上咱們家了。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只要是存心找麻煩,總會找得到蛛絲馬跡的。」
丁三坡不贊同兒子所借用的「俗話」,這話听著就別扭,弄得他們丁家好像是打劫世家似的。但同時,他又表示贊同丁大力的分析。丁三坡說︰「現在,他們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找出‘黑手’,只有這樣,才能給人民群眾一個交代,否則的話,對國家有利、對集體有利、對農民自身也有利的事情,到最後還要加以否定,這其中如果沒有所謂‘別有用心的一小撮人’,調查的結論又如何能夠服眾?」
「那該怎麼辦?」丁家也就丁大力父子見識還算超群,爺爺女乃女乃年紀大了,劉美麗除了關心丈夫和兒子,本身就沒有什麼主意,而丁五坡的社會閱歷也畢竟有限,拿不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
「這樣,爸爸你留在家里,你的態度要端正,對待組織要誠懇坦蕩……小叔,你也不要沖動,凡是你要講一個理字,所謂的‘理’,今天我都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就照著說就行。我呢,去省城找費伯伯,再找費爺爺,我就不相信,他們還真能翻了天!」
丁大力安排得頭頭是道,分析得也入情入理,而眼下,丁家似乎除了這一條路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兒子,你千萬要小心啊……」劉美麗盡管不舍,卻也知道現如今家里面對的是什麼局面,只能流淚抱著丁大力一再叮囑。
「媽,放心吧,我有這個。」丁大力拍了拍後腰別著的菜刀。他發現學國產凌凌漆把菜刀別在這個部位果然很拉風。
劉美麗更害怕了,菜刀要是被人搶走,那還得了。
丁大力只能讓步,發誓把菜刀留在家里不拿出去。話雖如此,臨出門的時候,他還是悄悄地把菜刀藏在身上,然後毅然踏上去省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