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8
下午的時候,大隊部門衛來人,說是讓丁大力和小叔立即去盧園公社,丁三坡在當地公社大院等著他們呢。
丁大力不敢耽擱,到丁五坡那兒叫上了小叔和嬸嬸倆姐妹,四個人,兩輛自行車,一起朝著盧園公社出發。
到了公社的時候,丁三坡正在和盧園公社的書記于建國在書記辦公室喝茶聊天,旁邊相伴的則是公社宣傳委員兼團委書記黎果昊。于建國是四十多歲的壯年漢子,精神頭很好,四十多歲還不屬于老干部範疇,所以,在對待像丁三坡這樣的年輕化干部問題上,于建國並沒有偏見,相反的倒是挺客氣,知道這位團縣委書記在縣委一二把手心目中的分量,在交談的時候,總是先找著了話題,然後再把話題深入下去。
丁大力他們到達的時候,話題正好告一段落,然後就很自然地說起要到盧西大隊。因為事先雙方已經做了交流,公社里唯一的一輛吉普車也正好有閑,所以,六個人,加一個司機,把吉普車差點擠成了沙丁魚罐頭,一車子人就朝著盧西大隊出發了。
公社的吉普車抵達王廠長家的時候,王廠長正好有客人來訪。一家社辦廠的廠長,家里有客人是很正常的,然而,公社書記坐車親自前來,這就有點讓人浮想聯翩了。整個盧西大隊,村子就這麼大,進出村子也就一條機耕跑道,短短的時間,盧西大隊許多人都知道了這一信息,而同時,好奇心大點的就開始朝著王廠長家集中。
車子停在王廠長家門外的場地上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的社員翹頸仰望了。王廠長坐在屋子里頭也是大吃一驚,趕緊丟下不重要的客人,急急忙忙沖出屋子,在于建國下車當口,雙手已經緊握住于建國的手,口中連連說︰「喔唷,于書記,稀客,稀客。」
于建國與王廠長進握的手一沾即放,接著開始介紹同來的丁三坡一行人。
王廠長本來堆滿笑容的臉上霎時有些變色,直到丁三坡曲意逢迎,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了,王廠長才恍然大悟似的,連聲說︰「原來是丁書記……我縣唯一的研究生,那可真是久仰了……」這是縣領導親臨啊,王廠長神情復雜,以丁大力之精,愣是沒能解讀出來這神情背後的含義。
「王廠長太客氣了,我是來賠罪的啊……」丁三坡把自家兄弟拉到身邊,說道︰「我兄弟從小被父母慣壞了,不懂事,太單純,有時還很幼稚……今天上午的事情我都已經听說了,當時我就狠狠批評了他。婚嫁娶妻,在我們農村,歷來是要祭祖告老的頭等大事,怎麼可以說悔就悔呢?小五,還不向王廠長賠禮道歉?」
丁五坡很自覺,老老實實一鞠躬,嘴里說著「對不起」、「很抱歉」之類的場面話,除此之外,卻再也沒有建設性的話語。
王廠長就很尷尬。丁三坡的姿態固然放得很低,然而,他兒子和傅家女兒,畢竟還沒有走到婚嫁娶妻這一步,所謂「定親」、「話日子」,這兩樣關鍵性步驟一樣沒有,所以,嚴格的講,在這件事上,不存在誰對不起誰的問題,倒是中央歷來提倡的移風易俗、婚姻自由,卻顯得是拿他們王家在做反面教材。
「丁書記,您太客氣,這真是……哎,瞧我這腦子,請,里面請……」
王廠長如夢方醒似的把一行人給請進了屋子,而這時候,屋外已經再次擠了不少看熱鬧的社員。
丁三坡笑容滿面,言必稱「抱歉」,姿態之低,簡直讓人無所適從。而同來的黎果昊卻深有體會,中間插話的時候,總是說丁書記如何地講原則雲雲,並一再提起丁書記的內弟被違規提拔為公社團委副書記,丁書記得知之後,直接不承認內弟的團員身份……
丁三坡就嚴肅地說︰「一名干部,在對待親人是否違規的問題上,這是最起碼的原則問題,所以,我這次得知了小弟的胡鬧之後,立即批評了他。同時,也請王廠長相信,我對于身邊親人,要求一貫是嚴格的。這其中,如果有對不住王廠長的地方,請王廠長一定如實告知……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王廠長就笑得有些勉強,與縣里的丁書記相比,在對待家屬問題上,雙方無疑是有著差距的,這種差距,套用小說詞句,那簡直就可以壓榨出王廠長的「小」……
「丁書記,您看,其實吧,小孩子之間,現在還在開始處對象,本來打算過年就訂婚的……」
這些相關的細節,丁三坡其實都知道,之所以一開始擺出一副很嚴厲地姿態,並甚至不惜對胞弟加以上綱上線,主要還是希望在于建國和黎果昊在場的情況下,在這件事上采取主動的態度。這樣的話,哪怕以後又生波折,至不濟,也多了兩名見證人不是?
丁三坡听了王廠長再這麼一解說,當下深深點頭,然後說道︰「既然是這樣……這件事,總歸是我們家小五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作為兄長,除了表達歉意之外,也想著是不是在能力範圍之內,給你們家小忠同志做出一些補償?王廠長同志,不知道你們家小忠同志,是不是願意接受我們這份歉意呢?」
「這怎麼好意思呢?」王廠長猶豫一番,沒有提出什麼要求,反倒是一再聲明,事情已經到此為止了。
既然沒有提什麼要求,那倒是皆大歡喜。從丁三坡的本意上來說,他也希望事情到此為止,這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事情,能夠取得這樣圓滿的成果,意味著他的此行是成功的。
時間沒有耽擱太久,在屋子里待了一會兒,始終不見王廠長家里的其他人,包括王小忠。丁三坡猜想,可能是被退親,不好意思出面吧。那既然這樣,倒還不如先告辭。
傅家姐妹與丁大力三人在進了王家屋子之後,始終都一言不發。人在臨走的時候,王廠長一再表達了他對于傅春花不能成為他兒媳婦的遺憾,同時,握著丁三坡的手說︰「本來是多好的倆口子,事成了,咱們也成了親戚……哎,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