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27
「對不起,老師,我這就去改……」丁大力也知道,若是其他學生犯了此種錯誤,老師照例也會批評,也就沒放在心上,老老實實承認錯誤。只不過,當他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卻听到曲老師在和別的老師說︰「丁大力大概也知道他爸做不長書記了,所以態度好的不得了……」
丁大力愕然,自忖在學校里,包括之前在立榮中心校,一直都是乖乖听老師的話,從來沒有仗著老頭子做官而提出什麼非分要求,作業也按時上交,也無遲到早退現象,照理說,他的態度從來都是好的,怎麼就變成了曲老師嘴里的樣子了呢?
盡管如此,丁大力還是老老實實回教室里把寫錯的地方訂正。改好以後重新回到辦公室,把本子遞給曲老師。曲老師接過本子之後卻並沒有看,而是放在一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語重心長說︰「知道老師今天為什麼要批評你嗎?」
「知道。」
「哦,那你說說看。」
「我寫錯拼音了。」
曲老師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丁大力的腦門,「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這個……」丁大力心里吐槽說,地球人都知道,收藏本書的讀者也知道……
「可你上課的時候老愛走神,總是一副無精打采地樣子,說不好听的,就是舉止呆滯,目光空洞……還有,其他的組長每次收作業都準時準點,你呢?同學不交本子,你從來都沒想到要問他們要……另外,老師要問你,上課的時候,老師提問題,為什麼就從來沒有看見過你舉手呢?」
好吧,以上的缺點的確是讓小學一年級老師難以容忍的錯誤。丁大力虛心接受,至于改正……很難……
曲老師最後問︰「課文背出來了沒有?」
「很快就要背出來了。」
「那就是還沒背出?把語文書拿來,背出以後才能回去,背不出,下節課下課後再來。」
丁大力灰溜溜回到教室里,拿上語文課本,來到辦公室里,然後說︰「老師,我背得出來了……」
「嗯?」
曲老師大感迷惑,可看著丁大力合上書本,還真就一五一十把課文背了出來。
「丁大力同學,你的本質是好的……哎,父母的錯誤不應該由小孩子來承擔……以後你有什麼困難,盡管來找老師……」
丁大力轉身回去的時候直翻白眼,這叫什麼事,本質好的,意思就是外在現象不好?
然而,因為前世的丁三坡是中學老師,對于老師這份職業,丁大力始終保留有足夠的尊敬,是故,對于曲老師忽冷忽熱的態度,他也能夠接受。只不過,有時候,有些人的態度就是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丁大力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與一高年級的女同學擦肩而過。大概他是名人,他不認識女同學,女同學卻在走過他身邊的時候冒出一句「走z派還鄉團……」
「老師,她在罵我。」丁大力回到辦公室,毫不客氣地向老師打小報告。
那名女同學手臂上掛著三條紅杠的臂章,顯然是學校大隊部的大隊委員,當然也就是曲老師眼里的好學生、乖小囡。而且吧,小學與初中的大隊委員選舉,往往帶有一種選美的意思在里面,越是漂亮的女娃,得票越是高,也就越容易當選大隊委員。而這個吳芸芸,就是此種現象的代表,成績好不好丁大力不知道,從外表判斷,的確很容易討人喜歡,丁大力甚至惡意的猜想,即使她經常性考不及格,純粹按學生投票選舉的話,估計也能夠當選大隊委員。
「丁大力同學,上課鈴快要響了,該回去上課了。」一開始,曲老師的偏向性不言自明。
「是,曲老師……可是這位大姐姐在罵我……」
鼓著兩腮的女同學終于忍不住反駁道︰「你爸就是走z派還鄉團,咱們生產隊的章書記就是這麼說的……」
丁大力不說話,也沒理她,只是看著曲老師。
曲老師無奈,只好對女同學說︰「吳芸芸同學,向丁大力小朋友道歉。」
「可是,曲老師……」
「你已經是四年級的大姐姐了,再有一年就是初中生,難道不應該讓著點小朋友麼?」
「好吧……對不起,丁大力同學……」
「沒關系……」這是標準答案,所有小朋友都應該照此回答,不容更改,只是丁大力在心里詛咒了一句︰該你們這一屆要念六年小學。
吳芸芸與丁大力的梁子算是結下了,她是大隊委員,天之驕女,遭到走z派的狗崽子打小報告,內心里無論如何是不怎麼服氣的,就想著要找回場子。
這天放學回家,丁大力總感到有點不對勁,回頭一看,原來在離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吊了根尾巴。而那根尾巴也很有意思,看到丁大力發現她跟蹤,以為這小孩子會逃走,馬上加快腳步追了上來。
丁大力好整以暇叉著雙臂看著她,快要接近的時候,忽然就把手里的書包往前一扔,好巧不巧,磕著了尾巴吳芸芸的腳。
「哎喲……」吳芸芸倒地,幸虧是泥地,大冬天的,身上的棉衣也挺厚,摔在地上不怎麼疼,可她的臉就這麼丟盡了。
「切,就這點能耐……」丁大力嘴里嘀咕著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話,走過去,撿起書包,理都不理她,直接就轉身走人。
「你有種別走,看我不摔你兩嘴的泥巴……」
你們女人才兩張嘴巴呢……丁大力在心里回罵了一句,這話終究太過惡毒,真要大聲罵了,父子爺兒倆的臉可都丟盡了。
1982年1月1日。
當天,名為「全國農村工作會議紀要」的該年中央一號文件發布。
一號文件首次承認了「包產到戶」是sh主義集體經濟的生產責任制,所有將之指責為「zb主義道路」的不實之詞全部破產。
千里之外的銀水橋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凝听著廣播里播放著一號文件全文而久久無語,不多時,兩行濁淚滾滾而下,淚眼中,已故核心領導人的畫像仿佛正在向他招手。
懷里的幾頁信紙被撕扯粉碎,老者踉蹌下橋,失魂落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