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2
丁三坡的高論丁大力實在不能苟同。
「那我又是哪一層面的?」丁大力忍不住吐槽。「對了,書記不是有人事權麼?把財政助理給撤了,換上你的人。」
「有毛用,助理也只是助理而已,整個經營管理組有五個人呢……還有,工業的有工業辦公室,農業的有農業辦公室……要存心推諉扯皮,他們有的是人馬,你能都把他們給撤了?」丁三坡沒好氣地說道。
說起這個,丁大力倒是隱隱有了一些脈絡了。
「那麼,是不是可以單獨成立一個單位,把工業、農業、副業都包含進去……對了,把經營管理組也加進去……我看朱復林不錯,可以讓他擔任這樣一個單位的負責人。」
丁三坡眼珠子一瞪,說道︰「政社分開?我說你能不能來一點更離譜的餿主意?」
猶如閃電劃過夜空,丁大力的心里頓時一片亮堂。政社分設,這是一條必由之路,時間大概在一年還是兩年之後。記得前世的時候,說起公社改鄉還很不習慣,以往到公社大院里玩耍,總是說一句「到公社去」,很簡潔的表述。到了後來,就不是到公社里去,而是「到鄉政府」去,因為多了「政府」兩個字,有了幾分神秘、肅穆、莊重、以及……距離,之後,去公社大院就少了,久而久之,就不去了……
丁大力想了想,說道︰「事情要一分為二的看待,現在我們天昌公社是唯一的一家包產到戶百分之百的公社,那麼,這里邊就有了與其他公社不一樣的地方。哪里不一樣呢?在以前,生產隊就是一個大集體,什麼都管,集體經濟、集體企業、生產資料等等,都是在生產隊的管理範圍之內。實行包產到戶以後,土地承包了,那麼,隊集體的其他生產資料該怎麼辦?是不是任由社員們一分了之?顯然這是不行的,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以生產隊層面阻止社員私分,可能麼?再說,土地承包以後,生產隊一級的干部更多的是迷茫,以前什麼都管,現在,就連土地這一最重要的生產資料都承包了,他們還能管什麼?這樣的想法可能在相當一部分生產隊干部中間存在。所以,歸納起來就是一句話,由公社來管理經濟。」
丁三坡一開始還听得挺認真,因為他覺得兒子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可到了最後,卻又止不住搖頭。他說︰「公社不就是政社合一的組織麼?既是鄉一級政府,又是管理集體經濟的組織。」
「不一樣的。我就這麼說吧,包家明,以前,他既是鄉長,又是鄉集體經濟組織的總經理。現在,形勢變了,公家以及集體所有的生產資料有可能流失遭到私分,那麼,就應該加強這方面的管理。怎麼加強呢?」丁大力嘿嘿一笑,不再說下去了。
「是啊,怎麼加強呢?」丁三坡模著下巴,自語道︰「看來,是應該由我這個黨委書記親自出面了……」丁三坡不自覺地站起來,在房間里來回走動,邊走邊說著︰「成立一個專門的管理機構,生產隊集體所屬的生產資料,該分的分,不該分的,統一到新成立的管理機構名下……」搖了搖頭,丁三坡自語道︰「應該先成立管理機構,然後,由管理機構決定,哪些是可以分的,哪些不能夠私分……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看到老頭子已經會意,丁大力又加了一把火,說道︰「他做初一,你就做十五。娘的,干脆成立一個農工商管理委員會,爸爸你親自擔任該委員會主任。管理委員會下設工業公司、農業公司、副業公司,把包家明的公社管委會名下的工、農、副業辦公室一股腦兒全剝皮剝到新的管委會之下……對了,既然做了,就要做徹底,把經營管理組也劃到新管委會名下,美其名曰‘便于核算’,讓他包家明做一個空頭鄉長,其余的他一樣都別想沾邊。」
丁三坡大為意動,卻又假模假樣問道︰「這樣做,會不會太狠了一點?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丁大力大義凜然說︰「這是關系到江南省農村改革的必經之路,不僅僅只是你和他的私人恩怨。別忘了,今年省委提出農村改革的方向是大包干,那麼,像我們天昌公社將要面對的問題,省內大部分地區同樣也會遇到。我們天昌公社這麼做了,不管最後效果如何,總歸是給了縣委、甚至是省委,提供某一種操作思路。」
其實,根本就不用丁大力鼓動,丁三坡此時已經坐下來,拿著紙筆開始鉤鉤畫畫。不一會兒,一張公社、大隊、生產隊的三級網絡圖躍然紙上,一系列的專有名詞正被丁三坡一一添加上去。
丁大力見此情景,不敢有所驚擾,遂悄悄閃身出去,輕輕掩上房門。
這一晚,丁三坡又差不多一夜未睡。寫寫改改,改了又寫,數易其稿。寫著寫著,他忽然想起了黨政辦原文字秘書小張,不禁黯然神傷起來,若是有小張在身邊,他只需要口述,文字自有小張處理得妥妥的。
「哎……」
丁三坡揮去不適宜的想法,繼續埋頭于文案之中。
天蒙蒙亮的時候,丁三坡「有關請立天昌天昌公社農工商管理委員會報告」終于正式出爐。這份報告主要是從包產到戶以後、生產隊一級面臨的一些難以解決地問題入手,主要是生產資料這一塊,從工業、農副業兩方面分析,強調成立這樣子一個管理機構的必要性和緊迫性。
當然,這只是報告,是不是真的需要成立這樣子一個機構,還需要由縣領導層面加以詳盡分析。所以,丁三坡的報告也不是面面俱到,總要給領導發揮的空間是吧。
報告一旦完成,睡意則不可避免地涌上。丁三坡實在撐不住眼皮,到丁大力的房間招呼一聲,讓兒子在羅老鍋離開之前叫醒他,這一次佔了羅家這麼大便宜,送一送人家,也是聊表感激之意。
然而,一夜未睡,腦袋一旦踫到了枕頭,又豈是說醒就能醒過來的。
迷迷糊糊中,丁三坡仿佛置身于公社大會堂的主席台上,而台下就坐著的,是整個天昌中心校的師生。丁三坡非常著急,恨不得馬上從主席台上站起來,可是,臀部就好像粘在了座位上,任他如何掙扎,就是站不起身子。
講話完畢,丁三坡心想這下子總算可以離開這里到縣城去了。哪知其實不然,台下的學生與老師們紛紛涌上主席台,每一個人都爭相和他握手,嘴里不斷說著感謝的話。丁三坡說︰「不用謝、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說著的時候,忽然覺得手背劇痛,睜開眼楮一看,才發現他依舊在僑辦招待所的房間里面。
丁三坡一個激靈坐起,猛地拿起放在枕邊的手表。
「糟糕,都十點了……」丁三坡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透過窗簾,可以感受到屋外的陽光是多麼的明媚。但是,枕邊人劉美麗卻已不見人影。
光著腳來到隔壁,推開門,卻見丁大力很無聊地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雙目失神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
「爸,你總算醒啦?」丁大力總算提起了一點精神。
丁三坡卻著急地問道︰「老鍋叔他們一家子走了?」
「走了呀……師父說,開了年很快就會回來,送什麼送的,別送了……他讓你好好休息,也讓我別吵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