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辦公室那扇虛掩的門外傳來一聲沉重的關門聲,緊接著走廊上跟著響起了一陣皮鞋敲擊地面的清脆「篤篤」聲。
韓城听得出那是從局長辦公室旁發出的聲響,他趕緊躡手躡腳地站起來躲到了門後。
腳步聲沒有停留,而是直接穿過走道下了樓梯,等耳旁的腳步聲遠到听不見,韓城才小心翼翼地拉開門探出頭來。
一溜燈管長亮的走廊上空蕩蕩的,眼前的局長辦公室,從門下縫隙來看已是黑暗一片,顯然胡頌平已經收拾好一切離開了。
韓城慢慢地走出辦公室,望著局長辦公室的門陷入了沉思。
雖然他本能地察覺到這扇門後可能藏著陷阱,但此刻那種做賊心虛的強烈心悸感,卻始終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特別是他此刻急切地想要了解到胡頌平的偵查過程到了哪一步。
進或不進,這兩種矛盾的想法在韓城的心里激烈地交鋒著。
雖然公安局內的中央空調早就關了,空曠的走道上,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但此刻的韓城卻是一頭一臉布滿了汗水。
他明白,這看似平常的一步選擇,可能就是自己未來命運的分水嶺了。
稍有不慎,不光會身敗名裂,更會讓自己陷入到那種萬劫不復的境遇中。
他站在走廊上躊躇了半天,最終還是那份強烈的不安和恐懼情緒,將他推到了局長辦公室的門外。
韓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手握上了冰冷的球形門把手,輕輕地轉動了一下。
門把手紋絲不動,顯然門是鎖的。
看起來做事一絲不苟的胡頌平,就連一個讓韓城可以解釋為誤會的借口,都沒有留下。
韓城的手從門把手上滑落了下來,他看了看四周,深深地吸了口冷冰的空氣,就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細長的鐵絲,用手指對折了一下,慢慢地插入到小小的鎖孔中。
一聲輕微的鎖舌彈回聲傳了出來,韓城打開了局長辦公室的大門。
他如靈貓般地鑽進了黑漆漆的辦公室,轉身輕輕地關上了門。
等待了一分鐘,見門外沒有任何動靜,他才大著膽子伸手到牆上,模到開關打開了燈。
眼前的辦公室里比較凌亂。
一塊小小的白板上,用各種紅色箭頭和圓圈,標記著兩件殺人案涉案人的關系和信息,其中還有幾張殺人現場和嫌疑人的照片。
那張布滿了煙灰的桌子上擺滿了卷宗,韓城拿起幾份來翻查了一下,見和預想中的一樣後,才慢慢地放下心來。
他剛要轉身離去,卻發現在燈光照耀下,一個打開的案卷下居然發出了一道耀眼的光。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輕輕地將案卷拿到一邊,一顆小巧精致的銀質紐扣立刻就露了出來。
看到這粒紐扣,韓城的心頭猛然一驚。
在爛尾樓干掉譚四以後,他快速地跑到了一旁的百貨商場,卻發現身上那件長風衣的外套上,居然少了一個扣子。
當時他想都不想就走出商場大門,將那件衣服丟到了一旁的垃圾箱里,然後看看四處無人,才放心地走回警局。
恰好接到了金百合會所停車場外,那個外地問路者打來的報警電話。
通過那個人的詳細描述,韓城很快就判斷出是王一凡在追蹤著譚四的離開線路、
此刻,韓城的腦子里立刻想出一個精妙惡毒的嫁禍之計。
他不動聲色地調動警力趕到了爛尾樓外,然後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了現場。
將王一凡那顆始終高昂的腦袋踩在腳下後,一直緊張不已的韓城才感到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如此精密的計劃,居然很可能被這眼前小小的一粒扣子給完全破壞。
已經神經繃緊到了極點的韓城,感到了一陣強烈的眩暈感。
他本能地抓起桌上的扣子想要帶走,但想了想還是放了下來。
反正那件風衣早就被自己丟了,不怕胡頌平從這個線索查下去。
目前最要緊的就是趕快離開這粒。
想到這里,他趕緊將辦公室里的一切憑著記憶恢復了原樣,然後整了整衣服地推開門。
眼前的一切讓他愣住了。
胡頌平帶著幾個刑警一臉冷漠地站在門口,一旁還站著一個形容猥瑣、頭發亂得像稻草一樣的少年流浪漢。
他身上披著的那條長長的風衣,正是韓城在商場外匆匆丟棄的那一件。
這一秒鐘,韓城渾身一僵,只覺得就連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胡頌平沒有多余的話,他對著身後揮了揮手︰「把這個敗類給我銬上!」
幾個刑警應了一聲,就從腰間的武裝帶上取下錚亮的手銬向韓城走了過去。
韓城這才如夢初醒地大聲叫著︰「為什麼要銬我?我是刑警隊的大隊長,胡頌平你無權抓我!」
那幾個刑警才不管他的辯解,上去二話不說就拉過韓城的手戴上手銬。
胡頌平冷冷地回答︰「為什麼?你心知肚明。一會在審訊室里,我會明白無誤地告訴你的,帶走。」
幾個刑警押著韓城向審訊室的方向走去,一旁那個裹著風衣不倫不類的流浪漢看得很開心。
他拍著那一雙髒兮兮的巴掌喊︰「好玩好玩,警察抓壞人了!」
胡頌平一臉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想︰更加艱巨的工作還在後頭,韓城可不是一般的罪犯,要從他的口里撬出些線索來,只怕沒那麼容易……」
果然,韓城從被押進審訊室其就一言不發,深諳審訊之道的他知道此刻只要做出任何的爭辯,都會被老練的預審員發現破綻,並且從中套出話來。
胡頌平要是掌握了足夠的證據,今晚就絕對不會搞出這麼一出請君入甕的戲。
只要自己緘默到底,背後的張書記和吳書記自然會想辦法來搭救的。
他這副拒不合作的態度讓幾個經驗老道的預審員也無計可施。
看著這副僵持不下的樣子,胡頌平深知自己若不出馬,恐怕就沒辦法拿下這個死硬到底的韓城了。
胡頌平站起身來整了整身上的警服,一向注重自身形象的他,這次感到肩上這個擔子格外沉重。
他一往無前地走進了審訊室,那黑色大檐帽上頂著的國徽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就連審訊室內一直正襟危坐著的韓城看了也是心中一凜、不敢直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