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排漂流了一白天,此時的河谷已很開闊,河流也變寬變淺,岸上人類活動的痕跡越來越多,應該離人類世界不遠了。看看天色將晚,康凡將木排靠了岸,在河邊的樹上系牢,背了背包拉了梅香向不遠的樹林走過去。
梅香的手綿軟而濕潤,握在手里很是受用。康凡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有些過于主動了,剛才只是下意識的一個動作,什麼也沒想。他松開梅香的手。梅香卻又將自己的手塞回他的手里。
找到一棵合適的柳樹,康凡先爬上高處的大樹杈,用刀砍了樹枝,搭建了一個能夠容兩個人休息的平台。由于只有一個睡袋,肯定得給梅香,看來只有委屈自己了,于是又在平台上面鋪了好多的細軟樹枝,好讓自己盡可能的舒服些。梅香在樹下等著,听著風中傳來的野獸的嗥叫聲,臉色變得蒼白。她害怕了,不住的東張西望。
「康凡你快點啊,你倒是快點啊…」她的話音顫抖著。
康凡趕緊從樹上躍下,又蹲子,讓梅香騎在自己的肩上,然後貼著樹干慢慢地直起身來,好讓梅香爬到那個剛建好的兩米多高的平台上去。梅香笨拙地爬,一只腳踩空了,正踹在康凡臉上。好在她穿的是綿軟的步行鞋,就是這樣康凡也痛的忍不住大叫。梅香月兌了鞋,重新開始爬,又踹了康凡幾腳後才終于成功。康凡一蹲坐在樹下,一邊揉搓著自己脹痛的臉一邊氣喘吁吁。
「康凡我不是故意的…女孩子爬樹哪有你們男孩子那麼利索啊,是不是?」梅香從平台上探頭說著,話音依舊顫抖,雙眼亮晶晶的。
「哭了?」康凡抬頭問道。
梅香抹了抹眼角,沒說話。
康凡伸展開身體,懶懶的靠住樹干,「不讓你來吧你偏要來。」
「我就要來,而且我也來了。你要怎麼地吧?」梅香突然間提高了嗓音。
康凡說道︰「這又不是什麼逛商店、看電影、蹦迪呀的好事,這是很危險的探路你懂不懂?在這種陌生的野外,誰能料到會有怎樣的遭遇?一旦遇到什麼危險,我倒好說。你呢?」
「我怎麼了?我哪樣做得比那幾個男生差了?」梅香反問道。
康凡點著頭,「不錯,你是比他們做的出色。那現在當初那個舉槍怒對狼群的英武女子哪里去了?你看你現在的樣子,讓我怎麼能放心帶著你?」
梅香立刻嗚咽了,激動地喊著︰「我那是被逼的!狼嘴都快踫到衣服了,那麼多的男生沒有一個站出來,都嚇傻了。鐘大哥都急瘋了!我不站出來誰站出來?!真是倒霉透頂了,怎麼會跟著你來到這麼個鬼地方…我媽媽也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子了!又踫上你慢吞吞地砍這些樹枝,這些破樹枝,破樹枝!」說到最後,梅香用手狠勁地抽打著身旁的樹枝,發泄著情緒,「我不跟著你能跟著誰?誰能保護我?!…」
康凡毛了,蹭的一下躍上平台,摁住她的手。梅香掙了幾下沒掙開,便用另一支手捶打康凡,嗚嗚大哭。康凡取出急救包里的雲南白藥,往她手上被樹枝劃破的傷口上倒了些,纏了紗布。梅香抽噎著看他給自己裹傷口,淚眼婆娑的樣子很是惹人憐愛。一陣疼痛劃過心髒,康凡不由得吸溜了一口涼氣。
梅香不哭了,驚問︰「怎麼了?」
康凡搖搖頭,用手揉了揉了自己的胸口。
康凡理解她的舉動︰這些剛剛離開校園的學生們,從未離開過父母和老師的呵護,優越的生活和養尊處優的環境決定了他們在面對這樣的局面時的茫然和慌亂。梅香在他們中間絕對算是個出類拔萃的典型,連她都有柔弱的一面,更何況其他的學生?在經過了最初的驚悸和動蕩之後,對未來日子的美好期望將是支撐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寄托,而現在自己就是他們的期望和寄托。如果自己做的不好的話,他們以後的生活將不堪設想。自己這段時間只顧想著怎樣生存而忽略了學生們的心理感受,一個人心理素質的好壞將決定這個人對待生活態度的健康與否,是自己失誤了。想到這里,他開始為鐘漢強擔心起來——他得管好那麼多學生的生活啊!
「好了,別鬧了,我現在正在保護你呢。睡吧。」康凡把睡袋打開。
梅香平靜下來,听話的鑽進去,伸手想拉康凡也進去。康凡沒動,就在睡袋旁邊靠了,裹緊了沖鋒衣,手握槍,閉了眼。
半夜,烏雲遮住了月亮,四周一片漆黑。要下雨了麼?康凡將戰術燈裝在92手槍套筒座的導軌上,擰亮,觀察了下四周。把雨衣展開,搭在頭頂的樹杈上。梅香醒了,睜著朦朧的雙眼看著他。
「怕是要下雨。」康凡說道。
「哦。」梅香迷迷糊糊地答應著,模著了他的一支胳膊,摟在懷里,又睡著了。
康凡的手臂清晰地感覺到梅香溫軟的胸部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的踫觸,怕驚醒她,便努力維持著這個固定姿勢不動。樹下有不知名的野獸經過,賊亮賊亮的眼楮閃閃爍爍,看得康凡心驚肉跳,連抽煙也忘記了。
雨最終也沒下來,清晨,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清新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康凡心情好了許多,猶豫著是繼續順流而下還是在岸上擴大搜索範圍。梅香不知什麼時候醒來,從身後抱住他,頭伏在他後背上。康凡抓住她伸到胸前的手,抑制著自己狂亂的心跳。
「我夢到我媽媽了…她叫我回家。」梅香說。
康凡不知怎麼回答她,這是目前擺在他們面前最現實的問題︰如何能回家?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梅香無聲地哭了,身子顫動著。
康凡沒敢轉過身去,他無法面對那張俏臉。心髒又開始隱隱做痛,他把梅香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用勁摁住。
「怎麼了?」梅香察覺到不對。
康凡搖搖頭,說道︰「該走了。」
梅香轉到康凡身前,看著他,忽然就笑了,一顆晶瑩的淚珠掛在長長的睫毛上,晃動著。
康凡先下了樹,梅香攀著樹枝下到他的背上,雙臂摟了他的脖頸,賴著不下來。
「大兵哥你背我一會兒行不?」梅香撒嬌。
康凡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一手拎了背包一手扶住背上的梅香,走到河邊,上了木排,繼續順流而下。
一路沉默,中午時分,靠了岸,在一處樹林里休息。康凡從河里抓了幾條魚,生火煮了魚湯,和梅香就著餅干吃了。又用鋁飯盒燒了開水,灌滿了水壺。此時氣溫很高,梅香就到樹林邊的一條小溪中洗漱。康凡用雨衣和睡袋給她在小溪里搭建了一個簡易圍檔,好讓她洗澡,自己走開了些,也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大洗一番。
康凡先洗完,換了身干淨內衣,把換下來的髒衣服洗了,晾曬在樹枝上,枕著背包躺在林間草地上等著梅香,困意涌上來,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也不知睡了有多長時間,醒來時正踫上梅香看他的目光。梅香把他的頭放在自己腿上,上身傾斜著為他遮擋刺眼的陽光,康凡知道自己為什麼睡得那麼舒服的原因了。他不想起來,依舊這樣躺著。剛洗過澡的梅香渾身散發著清新的香氣,出水芙蓉一般,驚人的美麗!
兩支鳥槍突然出現在視線里。康凡震驚之余沒有立刻采取行動,他把手放在槍套上,舉目四顧,不看則已,一看之後登時全身冰涼!
那兩支鳥槍的主人是兩個清朝裝扮的年青人,光著 亮的腦門兒,梳著長長的發辮,穿著灰布衣服和黑布鞋,打著綁腿,腰間挎著火藥葫蘆和牛皮鐵砂袋。其中一個的手里拎著兩只野雞和一只野兔,另一個肩上扛著一只狐狸,兩人驚訝的看著他倆,四只眼楮瞪得老大老大。
康凡感覺到了梅香的緊張,肩膀的肌肉被她抓得生疼。
四個人就這麼一言不發的相視良久。
盡管康凡早已猜到這次他們肯定是穿越了時空,但苦于沒有直接證據,所以沒有盲目確定。眼前這兩個突然出現的獵戶終于證明了自己那些天的猜測︰這是清朝人。他們來到了清朝!
康凡首先發問︰「請教二位仁兄︰這里是什麼地界?」
左邊那個蓄著胡子的獵戶答道︰「此為寧武府地界。」地道的山西口音。
「那這條河就是汾河了?」康凡問。
蓄著胡子的獵戶狐疑的看著他,說道︰「正是。」
康凡現在徹底弄明白了所處的地理位置,坐起來,轉頭對梅香說︰「汾河為山西第一大河,縱貫南北省境,而我們的營地就在汾河河谷里。也就是說我們並沒有偏離原來所處的位置,只是時代改變了。」
梅香啞然的張大了嘴,「什麼?時代改變了?!」
康凡又問︰「請問這位大哥現今是什麼年月?」
兩個獵戶相互對望一眼,笑了,「現今是光緒二十一年三月十六日。」蓄著胡子的獵戶這樣回答康凡。
康凡捧了梅香的臉,鄭重的一字一頓的說︰「梅香,好好听著︰我們經歷的那場變故是一次時空穿越,就是說我們從21世紀回到了19世紀末期的1895年。」
梅香把雙手蓋在康凡捧著自己臉的手上,盯著康凡的眼楮,「你是說我們來到了戊戌變法時的那個年代?是說我們正和光緒皇帝、慈禧太後、義和團、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等等的生活在同一個時代?!」說著說著,她的淚水涌出眼眶,粉女敕的雙唇顫動著,想繼續說些什麼卻沒能說出來。
「不太準確,但差不多。」康凡琢磨不準受到強烈刺激的梅香接下來會有怎樣的反應,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好一陣子過去,梅香才恢復意識,「那也好…我們就別想著回家的事了。」她夢囈般的說,「康凡你就跑不了了,你就得照顧我了,是不是?」她可憐兮兮地問著康凡,一臉無助。
康凡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