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18
跪在父母的墳前，萬八千鄭重地磕了四個響頭。「人三鬼四」這個禮數，直到他辦父母喪事的時候，才從姑姑嘴里得知的，以前他並不知道。今天，他並沒有帶紙錢來，因為今天並不是鬼節。只有到了鬼節這一天，閻王才會給鬼放假，讓他們出來接受親人的孝敬，平常日子，是不許出鬼門關半步的。
站起身來，撢了撢膝蓋上的土，萬八千默默地站了一會兒。他沒有哭，只是輕輕地閉上了眼楮，在腦海里回憶著父母的音容笑貌，回憶著從小到大那一幕幕印象深刻的事情，回憶著一家人的歡顏笑語、喜怒哀樂。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但這半山坡上，還是一片寂靜，就連鳥兒似乎都懼怕早晨的寒冷，躲在窩內不肯出來歌唱鳴叫。萬八千站得腿有點發麻了，便在父母的墳前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听到山下面傳來忽高忽低的說話聲，不禁心中好奇，「這麼一大早的，上山來干嘛？難道也跟自己一樣，是來上墳的？」
萬八千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往山下瞅了瞅，連忙找塊大石頭，躲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萬八千從石頭後面偷偷探出頭來，往下面一看，見有六七個人在一個當官的模樣帶領下，正往山上走，而且就是往自己父母墓地這個方向來了。
「他們這是干什麼來了？怎麼還有當官的？」
隨著那一群人越來越近，萬八千見這些人手里都拿著家伙，有的拿著鐵鍬、有的扛著鎬頭。
「這是干什麼？難道又有人死了，也要葬在這里，挖墓坑來了？」萬八千心里嘀咕著，可越看越不象。要是挖墓坑的話，怎麼沒有一個穿重孝的孝子呢？這一點，萬八千可記得甚是清楚，當初為自己父母挖墓坑的時候，就是自己身穿重孝領人一起來的。可這些人中，根本沒有一個這樣的人。
萬八千心里正嘀咕著，那些人已經快走到跟前了，已經能清楚地看清他們的模樣了，更能清晰地听到他們說些什麼了。萬八千怕他們發現自己，連忙將頭縮了回去。就听有人說道︰「到了沒有？」
「到了……到了，你沒看著嗎？那座新墳就是。那土還沒干呢。」
听到「新墳……土還沒干」幾個字，萬八千心里又是一陣翻騰，「這不是說自己父母的墳嗎？難道他們是專門沖自己父母的墳來的？他們找自己父母墳干什麼？就算盜墓也找不到自己這種小戶人家頭上啊。這里除了兩付棺材，就什麼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他已經能清晰地听到這些人的腳步聲了。腳步聲漸漸近了……近了……最後就停在自己父母墳前，止住了。
「這些家伙真是沖著自己父母的墳來的？他們來干什麼？」萬八千不知不覺將頭又從大石頭後面探了出來。
萬八千心中的這些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就見領頭，那個當官模樣的家伙，用手一指萬八千父母的墳頭問旁邊的一家伙，「這就是你說的？」
「是、是、是……」那家伙連連點頭就象一個哈巴狗一樣，臉上堆滿了讒笑。
「沒有火化？」那當官模樣的家伙又問道。
「沒有……沒有……我敢保證。我親眼看著他們下的葬，肯定沒火化。要是錯了，你把我眼珠子摳出去當泡吹。」
「他•媽•的！老子要你那賊眼珠子有個鳥用？既然你沒看錯，那就給我挖。只要確實沒火化，兩千塊錢的舉報獎金就是你的了。」
「我保證，肯定錯不了……肯定錯不了。嘿嘿嘿……」
「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點動手。早點把活干完，早點收工回去。這大冷天的，誰願意在這呆著。」
萬八千一見這當官的，指揮著這群人，就要挖自己父母的墳頭，再也躲不下去了，大吼了一聲，「住手！」一個箭步從大石頭後面跳了出來。
萬八千這一聲大吼，把幾個家伙嚇了一跳。那些舉起鍬鎬的家伙，手都停在了半空中，不知是該落下來，還是收起來好了。他們都把頭轉向了萬八千這邊。
「你的干什麼的？」那當官見萬八千連跑帶蹦地竄到了墳前擋住了那些要動手的人問道。沒等萬八千說話，那個剛才那個舉報的家伙抬手一指萬八千喊道︰「就是他……就是他……這墳就是他家的，里面埋著的就是他的老子娘。」
這到好，不用萬八千自報家門了。就見那當官的威嚴地掃視了萬八千幾眼問道:「這墳就是你家的？」
「不錯。你們想干什麼？」萬八千圓瞪二目也掃視一下面前這幾個家伙。那些舉著鍬鎬的人見墳主來了，都悄悄地將鍬鎬收了起來，杵在地上看事態的發展。
「干什麼？」那當官的又打量萬八千幾眼，挺了挺肚子，將官威擺了個十足，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人死了，要火化才能下葬，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那好。那我現在告訴你。你總該知道了吧。」
「知道了，又能怎樣？俗話說，死者為大。他們已經入土為安，你們還想怎樣？」
「想怎樣？哼哼……現在有人舉報了你家沒火化。既然有在舉報了，我們就不能不管。你來得正好。既然你是他們的兒子，那就先交兩萬塊錢的罰款，然後再把他們從地里面挖出來，拉到火葬場燒了，這事就算完了。」
萬八千一听，冷冷地笑了兩聲說道︰「你的意思是，把我父母從這里再挖出來，拉到火葬場火化了，然後再拉回來埋在這里？」
「只要火化了，你再埋回來也好，另找地方再埋也好，我們就不管了。我們就管你火化不火化，別的一概不管。別說那麼多廢話，先把那兩萬塊錢罰款交了，剩下的事再說。」
萬八千沉吟了一下問道:「那是不是我交了兩萬塊錢的罰款，就不用再火化了呢？」
「不行。罰款必須得交。這火化也必須得火化。你要是不自己動手的話，看見了沒……我已經帶人來人，幫你動手，不過這工錢，可還得你出，听清楚了沒有？」
萬八千很想問一句，「要是你媽死了的話，你也把你媽從墳里再挖出來燒一次？」若是在以前的話，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問出去。可他在經歷了家庭巨變之後，開始變得成熟了，遇事知道先思考了。
他看了一下眼前這幾個家伙，一共是七個人。動硬的話，自己肯定不是他們這七個人的對手，更何況眼前這家伙，還是以官府名義出現的。自己若是把他殺了，官府的人，肯定不會輕易放手。到時候，自己就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見萬八千站在那里眼珠亂轉，一言不發，那個舉報的家伙等不及了，朝萬八千大喊了一聲，「我說，你等什麼？你到底想怎麼著？這大冷天的，我們可不能跟著你陪凍。這明天要是感冒發燒了，找誰去？」
另外幾個干活的听到他這一嗓子，也跟著嚷嚷了起來。
「到底怎麼著啊？」
「這活還干不干吶？」
「早點干完，早點回家，我老婆還在家里等著我呢。」
「就是。這大冬天的，老婆孩子熱炕頭多舒服，誰願意跑這喝西北風來。」
也有人勸萬八千道︰「小伙子，我看你就跟這位領導好好說說，實在不行多交點錢算了。這墳，能不動，最好還是別動的好。」
他這話剛一出口，那當官的立刻把眼一瞪喝道︰「你說什麼呢？誰說多交點錢就算了？告訴你說，這墳今天是挖定了。要不然你自己挖，要不然我們派人挖。總之一句話，必須火化。不火化就是不行。」
本來，萬八千也有這個打算，想跟他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多交點罰款，就別動自己父母的墳了，現在見這家伙態度如此堅決，就知道自己說了也是白說，便把快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在心里暗暗冷笑了兩聲，「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老子本來還想留你一條活路，這可是你自己找死，就別怪老子不客氣了。」
萬八千眼中寒光一閃，忽然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這看得對面這幾個人心中都是一愣，暗暗想道，「這小子不是瘋了，就是犯病了，這時候，竟然還笑得出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