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8
四月五日上午,昌黎縣王懷慶府邸。
一騎快馬飛馳而過,在王府大院正門口停了下來,從馬背上跳下一名身穿藍色褂子的听差。听差草草的將韁繩拴在一旁的馬樁上,三步並作兩步登上王府門前的台階,伸手在朱紅大門的扣環上拍了幾下。
門房從門縫里看見來者,認識這听差正是巡防營司令處的人,于是先行打開了大門,向外面問了一聲︰「有什麼事嗎?」
听差急切的說道︰「快快去向王大人通報,京城來了電報,天大的喜事。」
門房怔了怔,回過神來之後連忙先請听差進門休息,這才匆匆忙忙跑去院內通報。
此時王懷慶還沒有起床,被下人叫醒過來後正要發火,好在听說京城來了電報,而且還是好消息,這才一言不發的從二姨太的被窩爬了出來。前前後後花了半盞茶的功夫洗漱穿戴,然後來到前廳接見前來報信的听差。
听差剛走進前廳的大門,噗通一聲先跪在地上,萬分興奮的高呼道︰「恭喜王大人、賀喜王大人,大總統昨日下達命令,委任王大人為通永按察使,轄管昌黎、灤州、唐海、樂亭四地軍務。一應儀仗官文于三天後抵達灤州交接。」
听完這一席恭賀之言,王懷慶迷迷糊糊的雙眼頓時睜大開來,豁的站起身向听差追問道︰「你說的可是當真?」
听差連忙取出電文,雙手呈遞到王懷慶面前,說道︰「今日早上收到的電文,請王大人親自過目,小人不敢有只字片語的虛言。」
王懷慶奪似的把電報攥在手里,仔仔細細的過目了一遍,繼而臉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大總統待我不薄,待我不薄啊!去,趕緊傳令,今日午後我要召開軍事會議,各營管帶都必須到場參加。」
听差應道︰「是,小人這就去辦。」
王懷慶急忙又喚道︰「回來,你給我把這個消息放出去,讓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老子現在是通永按察使了。」
听差陪著笑道︰「王大人放心,小人一定都辦妥。」
王懷慶這才滿意的揮了揮手,說道︰「去吧,去吧,辦好了有賞。」
自從大革命之後,通永鎮的番號一直無名有實,這件事一直讓他耿耿于懷。再加上這段時間巡防營的勢力越做越大,根基越扎越深,沒有一個官方的、正式的名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不僅是顏面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不能堂而皇之的干涉地方政權。
現如今上面總算給了一個名份,而且還是由大總統親自委任,這簡直就是名至實歸,怎能不讓自己感到興奮?怎能不在第一時間炫耀出去?
很快,整個王府大院最先熱鬧起來,幾房姨太太和一眾親戚們听說王懷慶升官的消息後,忙不迭跑過來又是恭喜又是賀喜,有人說要設宴慶祝,也有人說要敲鑼打鼓到街上巡一圈,還有人說要趕緊修建一座按察使署衙。
沒過多久,縣里的士紳官僚們收到了風聲,絡繹不絕的趕到王府登門道喜。雖然這些士紳官僚們心里並不高興,沒有升官之前王懷慶已經是一副貪得無厭的德行,如今升了官之後還不更賣力的去剝他們的皮?不過不高興歸不高興,誰叫人家有槍有兵,只能硬著頭皮來討好王懷慶,希望這位大爺今後能對自己好一些。
快到晌午時,王懷慶的幕僚長于繼芳從巡防營趕到王府。
做為王懷慶的首席謀士,于繼芳在巡防營中的地位雖然不怎麼高,但手里卻掌握著不小的權力,但凡王懷慶不在巡防營時,一應營中公務便全權由他負責處理。
今日早上從京城發來的電報,他是第一時間看過,隨後趕緊派人送到王懷慶府邸。本以為王懷慶看完電報後會立刻開始著手準備走馬上任,哪里知道對方卻只通知下午召開會議,之後竟開始在府上張羅著慶典之事。
為此,他只好親自來到王府,向王懷慶詳細解釋目前的情況。
門房認得于繼芳,殷勤的將其引進前廳,然後派人去通知王懷慶。
片刻過後,先後有三、四名縣里的士紳從中堂上走出來,他們路過前廳時還與于繼芳客客氣氣打了一聲招呼。又過了一會兒,王懷慶才滿臉春光、笑逐顏開的來到了前廳。應付其他客人時是讓僕從將人帶到中堂上,但會見于繼芳時卻是他親自出來相迎,其對于繼芳的倚重之意由此可見一斑。
「陽武,怎麼,你也專程來向我道喜的嗎?」剛剛邁過前廳的門檻,王懷慶就笑呵呵的向正在起身的于繼芳說道。
「大人榮升通永按察使,名至實歸,卑職自當前來道喜。」于繼芳躬身行禮答道。
「你這人吶,就是喜歡面面俱到,下午我不就去營里了嗎?何必還要大老遠的跑一趟?」王懷慶說了一句客套話,然後連忙招手請于繼芳落座下來。
「雖說下午大人會去營里開會,但卑職還是希望能先行知道大人您下一步的打算?」于繼芳追隨王懷慶已有多年,談正事時他從來不拐彎抹角。
「下一步打算嘛,當然是要派人去下面各縣傳達通知,三日後京城才會派來正式的官文儀仗,到時候再去灤州走馬上任嗎?怎麼,這等小事還用得著陽武你來掛記嗎?」王懷慶眯著眼楮笑著說道,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是在開玩笑似的。
「大人,你若是還要等到三天之後才去走馬上任,只怕到時候可就不容易了。」于繼芳語重心長的說道。
「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王懷慶微微擰起眉頭,疑惑不解的問道。
「您要知道,灤州可是還有一個袁肅在的,他不僅是大總統的佷子,手里有兵有槍,若是讓他早先做好了準備,到時候灤州城的大門可不好進呢。」于繼芳連忙說道。
「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陽武啊,不是我說你,你向來是一個聰明人,難道今天早上發到營里去的電報你只看了一半?」王懷慶笑著說道。
「卑職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全看過了。」
「大總統在電報里再三叮囑,就是要讓老夫好好看住袁肅這小子,不要讓他再折騰出什麼事故來。還說今後通永鎮整編,將袁肅手里的那兩個營都納入通永鎮麾下,說白了今後他就是給我打下手的,難不成他還敢反了天?」王懷慶頗有得意之色的說道。
「話雖如此說,可一來袁肅畢竟是大總統的佷子,二來請王大人試想,若袁肅真是一個安分的角色,又豈能策動駐扎在灤州的新軍月兌離二十鎮?不瞞王大人說,卑職早先就托人打听過袁肅在灤州的作為,先是辦民防,後又結交洋人,私底下還購置大批軍火,這年輕人可絕不是省油的燈啊。」于繼芳擲地有聲的說道。
這些話王懷慶早先就听說過不止一次,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他只當是廢話、嗦,可現在說這話的人是于繼芳,不得不讓自己深思這件事的輕重。
他雖然是一個記仇的人,之前讓袁肅擺了自己兩道,心里當然不痛快。
可不管怎麼說,對方都是袁大總統的佷子,而且在今天的電報里袁大總統是親自叮囑要好好「看住」袁肅。細想一下,這「看住」一詞可是能有很多解釋的。
單從軍力來說,他手底下兩、三千號人確實要比袁肅多得多,可問題是自己敢帶兵去跟袁肅硬踫硬嗎?軍力是他唯一的優勢,而這唯一的優勢偏偏又派不上用場,如此來看這還真是一樁麻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