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12
九月十九日這天中午,臨榆縣縣政府先接到了七、八起緊急通報,告知幾個村莊發生嚴重的暴x動,已經證實有「多人」在暴x動中喪生。吳立可正在猶豫是不是要上報到鎮守使署衙時,鎮守使署衙反倒先一步派人來下令,要求臨榆縣縣政府立刻采取鎮壓難民的措施。
吳立可從來者口中一打听才知道,昨天傍晚和今天早上時,已經有不下二十次的上報,有兩支超過三千人的難民隊伍,已經迂回到臨榆縣東北河口鎮和北邊的水頭鎮。僅僅兩天不到的時間,這兩個鎮子全部被難民佔領,鎮政府的官倉遭到哄搶,許多大戶人家遭到搶殺,情況十分危急。
河口鎮和水頭鎮是兩個緊挨在一起的鎮子,雖然不大,但距離縣城的郊區只有二十里不到的距離。之前山海關巡防營有在附近駐兵,難民不敢輕易繞道進來,可是幾天前吳承祿把駐軍全部調進城內,因而整個片區失去了防御,這才招致難民蜂涌而來。
看過吳承祿發來的公文之後,吳立可哭笑不得,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居然還指望縣政府派人去鎮壓,縣政府的警衛全加起來還不足一百五十人,槍械武器合計也沒辦法全員配備。他又是焦急又是埋怨,難民都涌到城下了,若是繼續失控下去,只怕臨榆縣危在旦夕。只怪吳承祿做事一點分寸都沒有,把所有兵力全調進城內,就算要對付袁肅又何須這麼多人馬?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一邊派人去安撫河口鎮、水頭鎮的難民,一邊又發布命令組織城中的壯丁,前往北邊城牆附近加強警戒。不過這些都不是容易辦成的事情,派人去安撫難民也得有人願意去,招募壯丁也不是一張通告就能立刻見效。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難民腦袋發熱很快就會向縣城撲來,到那個時候可算是真完了。
為此,他不得不派人去鎮守使署衙,請求吳承祿調派士兵加強城郭的防備,就算不派人去駐守也要做好應急準備。
對于吳承祿來說,這幾天在調查趙方毓的事情上好不容易有了進展,通過偵查趙方毓的隨員和縣政府招待所的侍從,總算是找到了一些可以繼續深究下去的線索。
從趙方毓的隨員口中得知,趙方毓是去過總司令行營之後便再也沒回來,盡管有兩個隨員說回來後又離開了,可其他人都沒見過;而從招待所的侍從口中又探知,趙方毓「失蹤」那天晚上,賑災總司令行營的人似乎有來過招待所,但具體是什麼人,又是做什麼卻不知道。
這兩條線索都指向袁肅,只要稍微耍點手段很快就能撥雲見霧。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難民的問題一下子又讓吳承祿頭疼起來。賑災糧食一如既往的再派發,沒餓著誰也沒缺斤少兩,這些刁民怎麼就鬧起事來了!
難民的事終歸不是小事,眼下中央政府盯著的也就是這樁事。更何況難民現在的情況,失控的實在太過迅速,實在是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當然,吳承祿是不可能知道難民的苗頭早在五六天前便已經很明顯,只不過讓下面的官員刻意隱瞞了一陣,積少成多一下子就讓整體情況顯得很是突然了。
吳承祿只好調撥了一個營到城北加強範圍,又向縣政府施加壓力,由縣政府負責穩定住難民們暴躁的情緒。在他的腦海里依然記掛著袁肅這件事,畢竟賑災不力還有回轉的余地,如果袁肅這件事處理不好,那可就壞事了。
九月二十日一大早,北戴河英商會理事長羅伯遜匆匆忙忙趕到陳文年贊助的陶清公館,帶著滿頭大汗直接來到陳文年的房間門口敲響了房門。
在過去的七八天時間里,羅伯遜幾乎沒有與陳文年有任何聯系,只是暗中派人盯著陳文年的行蹤而已。他已經下定決心與此事劃清界限,完全抱著一副隔岸觀火的態度而已。不僅如此,他還特意利用英商會和個人交際圈,讓其他人都不要插手此事。
原本一切已成定局,就等待著這個定局的結果產生。
可讓羅伯遜沒有料到的是,就在十九日這天里,他居然前後收到兩封電文,一封是來自北京京奉線鐵路局董事會,另外一封則是來自灤州。前者的電文是對京奉線鐵路最近一季度經營狀況的匯報,北戴河英商會做為鐵路參股者,在過去遭到難民擁堵的兩個月里將會承擔近一萬英鎊的損失,而這一萬英鎊當中還不包括鐵路損毀的重修。
因為前段時間城外災情得到有效的控制,災民情況也都十分穩定,因而讓羅伯遜忽略了京奉線山海關段擁堵的情況,今天的這封電文是一針見血的激醒了他。做為一個參與京奉線投資的商人,京奉線鐵路山海關段擁堵了已經有兩個月的時間,這可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至于來自灤州的電文,則是雷諾森轉達英國駐濟南領事館的命令,濟南領事館經過三天的詳細磋商,以及留守灤州的何其鞏不斷游說,最終決定出面幫助袁肅渡過這次危機。陳文年在發到灤州的電文里,已經把整件事都做了交代,因此何其鞏在與雷諾森交涉時,只說英國方面提供一些舉手之勞的幫助即可,根本不算什麼難事。
濟南領事館自然是認同了何其鞏的這番話,既不必出錢又不必勞師動眾的進行外交交涉,只要委托北戴河英商會出面向鎮守使施壓即可。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這確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更何況只要能幫助袁肅取得山海關的統治權,對今後英國的勢利延伸則會有更多的便宜之處。
考慮到濟南領事館無權對北戴河英商會下達命令,雷諾森轉發電文的時候特意附加了一些威逼利誘,比如若是山海關之事處理不妥當,將會安排其他人接替羅伯遜的位置,並且排擠羅伯遜在京奉線鐵路的持股。
正是迫于這雙重的壓力,羅伯遜不得不放棄之前的安排,決定出面來幫袁肅一把。
與陳文年見面之後,他並沒有提及自己收到電報的問題,相反故意說是經過這幾天奔走游說,總算說服英商會的其他商人站在袁肅這邊。
陳文年當然不至于輕信羅伯遜的片面之詞,要知道在他發回灤州的電文里面,可是提到要讓何其鞏盡快聯絡雷諾森。顯而易見,雷諾森利用英國官方的身份向羅伯遜施壓,這才讓這位唯利是圖的英國佬重新站了出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如今袁肅被吳承祿扣押了已經有七、八天之久,當務之急最重要的還是先將袁肅救出來才是。
簡單的一番寒暄和客套,陳文年希望羅伯遜能立刻動身前往臨榆縣去找吳承祿,順便通知駐守在火車站的各國治安隊巡防營和第一團的對峙。
羅伯遜滿口答應下來,隨即又與陳文年對好了一些說辭,這才告辭離去準備前往縣城。
在羅伯遜離開之後,陳文年連續幾天忐忑的心總算稍微安定下來,他很清楚就算有羅伯遜的幫忙,僅僅只能確定可以保全袁肅的性命安危,但卻不足以徹底扳倒吳承祿。而且一旦這件事拖延的太久,讓吳承祿找到趙方毓的下落,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考慮到這里,陳文年又去了北戴河郵電局,再次向灤州發去了一封電報,要求何其鞏以第一混成旅旅部的身份向北京發一封電文,將山海關這邊的情況做進一步的上報。上報的內容包括吳承祿貪污賑災物資,並且害怕調查而趁夜強行綁架賑災總司令袁肅。
就算中央政府在調查袁肅與洋人的關系,可一方面無憑無據,另外一方面袁肅事先也做了相應的匯報,更何況在沒有合法程序的情況下強行逮捕正式官員,被逮捕的官員還是大總統的佷子,無論如何都會值得重視。
只要中央下達命令,哪怕只是一條冠冕堂皇的說辭,吳承祿不可不從。
這件事終歸是要經過中央這邊,故而索性就利用中央的介入來徹底解決此事——
京奉線,又稱京奉鐵路(亦名關內外鐵路),起自北京正陽門東車站,止于奉天城(沈陽)站,干線長842公里,另建支線數條。1898年10月正式開始建設,1907年8月改稱京奉鐵路。1912年至奉天(今沈陽)全線通車。
這條鐵路的修建,由于英、俄兩國激烈爭奪修建貸款權,清政府舉棋不定。最後英、俄兩國直接談判,以互換照會的方式,訂立謀求路權的互不妨礙協議。這樣,中英于1898年10月正式簽定的關于關內外鐵路借款合同才得以實施。英國人金達任總管兼總工程師,這條鐵路的實權,也落到了英國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