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01
入冬的四川已經未寒先冷,盆地氣候非但沒能擋住高遠撲來的寒流,反而將冷空氣窩成一團。事實上,在成都和重慶兩地陸續發生的幾次南北交鋒的戰事,並沒有像發往北京的電文里所描述的那麼激烈。就如同現在的天氣一樣,反而是一種很冷淡的膠著。
早在七八天之前,劉存厚、王陵基、周駿等人的部隊便分別退守潼南、北碚和璧山一帶,這三處都是重慶向西的交通要道,扼守住這三個據點,重慶便能高枕無憂。至于中央陸軍第十五師的主力部隊,從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重慶,反而將瀘州的部隊也陸續抽調了回來。
從護**正式宣布討袁開始,至今已經過去了快四十天的時間,中央陸軍基本上沒有與護**任何一個梯隊發生正面沖突。整整四十天的時間里,即便是被當作炮火推向前線的川軍部隊,也只是與護**前沿部隊偶爾發生零星擦火,大部分僅僅是偵察部隊之間的沖撞,僅此而已。
縱然第十五師現在披上了中央軍的番號,期間也按照中央軍的制度進行了一番簡單的整訓,但這支部隊的底子終歸還是北洋舊軍。可以說了,放眼北洋政府中央系統,只有袁肅的中央陸軍第十師及其中央陸軍第一兵團,是從成立之初便嚴格灌輸新式的軍紀、思想教育,並配合全新的訓練方式打造出來唯一合格的中央軍。其余部隊都殘留不同程度的舊軍習性。
畢竟中央軍系統才建立不到兩年的時間,從士兵到軍官都遠遠還沒到新鮮血液更迭的階段,可以所謂的中央軍也僅僅是在舊式北洋軍的制度上加以改善。要想真正起到明顯的精英效果,必然是要經過一段漫長時間的礪合。
也因此,十五師除了在兵員數量和裝備後勤上面有很大的優勢之外,其余方面也不過爾爾。好不容易平靜了兩年的時間,又是大總統剛剛登基當上皇帝的大喜期間,許多北洋軍都不適應也不情願在這個時候作戰。于是舊軍的那股賴皮性子漸漸佔了上風。
當然,四川局勢之所以發展到眼前的地步,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陳宦本人的思想變化上。
在外界很多人看來都以為陳宦是袁世凱的心月復,袁世凱把陳宦當半個兒子來看待,可是任誰也不知道陳宦和袁世凱二人的關系究竟從何而來。甚至在歷史上對于陳宦的介紹也並不多,只知道最後是陳宦的一封通電,給了洪憲帝制最後的致命一擊。
然而,袁世凱之所以將陳宦當親信來看待,事情還要追溯到庚子國難那段時間。當時陳宦在率殘部僅八十余人突圍京城時,于途中拾獲了共計十多萬兩白銀的餉銀。對于逃難的人們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天降巨財,只怕很多人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帶走這筆餉銀,去南方尋一個太平的地方過榮華的日子。
倒是當時的陳宦卻出乎意料,帶著這筆餉銀一路往西,直到趕上了皇帝西巡的隊伍,隨即將銀子一分不落的全部呈交了上去。而這筆銀子便是當時袁世凱用來孝敬朝中大員的貢禮,本是派遣了一隊人馬護送押解,萬萬沒料到出京城後便下落不明。也正因為如此,袁世凱將陳宦「拾金不昧」一事牢牢記載了心中,認定陳宦是一個很可靠的人。
在隨後的十多年里,陳宦無論是在對待革命黨,還是在對待清朝末年的政治態度上,都表現出非常合時宜又有原則的一面。一九零七年時革命黨人曾經到四川試圖策反陳宦,陳宦是以時機不成熟為理由婉拒了革命黨人的邀請,時隔一年之後,陳宦又因為剿滅革命黨有功而被上司提拔升遷。
到後來民國成立了,陳宦積極擁戴袁世凱掌控國家統治大權,並運用各種手段消除地方軍閥的影響,先後參與了「邀請」黎元洪北上和「誘騙」章太炎進京軟禁的活動。由此奠定了袁世凱左膀右臂的基礎。
不可否認,陳宦確實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他的原則就是遵循一條舊官僚主義的行為規則,一切全部是為了服務于官僚階級利益。在袁世凱稱帝之前,他曾經真正意識到帝制對官僚階級帶來的極大利益所在,也因此不遺余力的左右奔走、遙相呼應。
可當他被外派到四川這個夾雜于南北對沖的地方之後,接觸到南方算不上龐大但是卻十分密集的反帝制、反袁世凱聲音,甚至還有自己昔日的同窗、故友和老鄉,這一切都在主觀上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除此之外,他本人並沒有任何「主官意願」,自己兒時常年跟在叔祖陳學棻身邊,深受保皇思想的影響,對封建禮規十分看重。他並不奢望自己能夠成為袁世凱那樣的人上人,只希望能成為輔佐人生人的那種人。間接的而言,在一定思想高度上面,他是沒有任何主見的人,很容易受到其他人的影響。
隨著護**政府的成立,在北洋軍政府內部已經有不少勢力在暗中行動,這些勢力基本上都是打著反對帝制的旗號,認為帝制是毀滅北洋的導火索。雖然稍微有些理智的人,都能听出這不過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真正的目的無非是想要借助反帝制來重創袁世凱的元氣,從而瓜分北洋的統治權。
但是對于陳宦這樣缺乏主見又極其保守官僚主義的人來說,他很容易的就受到了主流勢力的影響,從而漸漸靠攏這股主流勢力。
雖然他承認袁世凱對待自己不薄,可自己卻從來沒承認過自己是袁世凱的心月復。這只不過是袁世凱和外界眾人的一種誤解罷了。他無非是沒有像馮國璋、段祺瑞、黎元洪那樣拉幫結派,搞一個什麼皖系、直系之類的派別,所以就很容易的被當作是效忠于袁世凱的嫡系。
如果要說派系的話,他自己一個人就是一個派系,已經在這個年代已經很少有像他這樣「純粹」的官僚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