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03
段芝貴很有耐心也表現出很有興致的樣子听著曹錕的話,繼而又端起了茶杯慢慢品了一口香茗。等到曹錕把話說的差不多時,他這才放低了茶杯,表情略帶有幾分嚴肅的說道︰「曹大人,你我雖然共事的時間不算太久,但彼此也都是明白人,有些話毋須太過拐彎抹角。如今曹大人一直在為帝制一事暗中奔走,弄得風言風語四起,就算我只是一個局外人也難免有所耳聞。真是有些不明白,曹大人到今天竟然還能表現的如此淡定自若?」
曹錕听完這番話,反而有了幾分詫異,之前還是很輕松的樣子一下子變得有幾分不自在起來。愣了半晌之後,他這才開口說道︰「香岩兄,你這話說的……似乎有些不在理呀?我曹錕雖然是大老粗,但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又有什麼不能淡定自若呢?」
段芝貴諱莫如深的笑了笑,進一步說道︰「曹大人請我到鄂州來做客,說話卻是這般遮遮掩掩,如何能顯出誠意來呢?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該說的話我段香岩之前都已經說了,曹大人若還是這般瞻前顧後,此次會面算是多此一舉了。」
正如段芝貴所說的那樣,曹錕雖然與其同是北洋軍人出身,但分管的確實不同的地區,很少能有交集的地方,所以關系只能說是點頭之交罷了。他倒是听說過段芝貴的性子,卻沒料到對方嘴巴還真是一點也不留情,不僅說話說的難听,更是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全然沒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不過細細向來,從段芝貴剛才的那番話里顯然已經很清楚北洋內部目前正在醞釀的事故,顯然也很明白他現在坐鎮湖北給這件事所造成的影響,因此才會如此自視甚高。這未嘗不是另外一種狡猾的表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十足的勢利小人。
「呵呵,瞧香岩兄這話說的,既然香岩兄如此開誠布公,那我曹老三索性也不繞彎子了。請香岩兄到此一會,就是希望能把咱們北洋目前最大的難題好好談一談。不管怎麼說,咱們北洋辛辛苦苦走到今時今日不容易,國家眼下剛剛步入正規,正是需要休養生息、好好發展的時候,偏偏在這個關頭又鬧出戰事,豈能不叫我輩心寒?」曹錕雖然心里不痛快,但是裝笑面虎的本事還是綽綽有余。他臉上絲毫不見任何生氣,反而愈發顯得爽快的笑著說道。
「哦,那曹大人有何高見呢?」段芝貴說話的時候依然擺著架子,煞有其事的問道。
「唉,說來也無奈,曹某為這件事奔走了一段時日,向咱們北洋的好幾位老臣子請教其中的辦法,不過大家也都只是感到無奈,討論來討論去都沒有什麼好的路子。今日請香岩兄到此,就是希望能听听香岩兄是否有高見。」曹錕打太極的說道。
為了這件事曹錕籌備了這麼多時日,每次拜訪過的人幾乎都會問這個問題,而偏偏這個問題又極其敏感,在沒有完全了解對方的心意以及確定對方會站在自己這邊時,自然是不能輕易透露其中的計劃。
「仲珊啊,你這人就是不安分。反正今日也沒有其他人,有其他人你也不會找我來談這件事,索性就把這天窗打得更開一些。你最近往來南北到處奔走活動,所謂之事我豈能不知?我真就不明白了,你說你是為了國家避免戰亂,你這會兒又從中搗亂,豈不是讓這國家亂的更厲害一些嗎?你到底圖的是什麼?」段芝貴直截了當的質問道。
他雖然不敢在袁世凱面前揭曹錕的短,但是現在曹錕有求于自己,自己未必不敢當著對方的面耀武揚威一番。其實他並不是故意要跟曹錕過不去,只不過是按照中國人最習以為常的思路,討價還價要先把點起的高一些,這樣才有更多盈利的空間。
「你誤會了,香岩老兄,我曹老三還能圖什麼?不就是圖咱們北洋今後的前程嗎?只問一句,雖然南方那些叛黨之前聲勢不算大,但是現在呢?咱們都在湖北待了一段時日了,國人對帝制不滿的呼聲每日有增無減,文縐縐的說法要未雨綢繆,我曹老三現在就是要提前做好打算而已。」曹錕擺出一副義膽忠肝的樣子,就差沒有拍著胸脯來說話了。
「得,得,仲珊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你不說倒罷了,听你這麼一說,想想看如今國內的風頭也確實有了一些的變化,著實讓人堪憂。陛下他老人家遠在京城高枕無憂,我等鎮守于外的下屬們卻不能不多一個心眼。」段芝貴緩緩的說道。
「香岩兄能這麼想,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咱們做為北洋的臣子,無論如何必然是要為北洋的大局著想。沒錯,咱們北洋陸軍是陛下一手操持成立起來的,可真正讓咱們北洋的旗號走到今天,走到統治中國這個位置上,卻終歸還是由咱們這些臣子一步一個腳印熬過來。咱們奉袁項城為皇帝、為領袖,心底里自是尊重他、敬戴他。」曹錕潛移默化的改變了語氣,變得語重心長起來。
「是這個道理。」段芝貴微微頷首表出了自己的態度,就等著曹錕把話進一步說下去。
「咱們也就不再套了,問題已經擺在面前,那咱們就攤開來說。眼下我們的大皇帝陛下為北洋招來如此危機,是繼續把這條路走下去,弄得玉石俱焚,還是應該趕緊先想好辦法,找一條出路,怎麼的也得保住咱們北洋這個正統旗號?孰輕孰重,孰對孰錯,還請香岩兄你來說一個道理。」曹錕干淨利落的把話說了出來。
段芝貴當然明白曹錕這番說話的用意,明明是曹錕自己心底里在想這件事,故意把問題挑出來給被人來選,這可真是一個耍嘴皮的方式。他早先就已經預料到曹錕的心思,今日所在不過就是看看究竟這件事對自己是否有好處,現在都還沒把分一杯羹的事算清楚,卻要讓自己先行表態,當然不可能有這麼便宜的事情煩。
故作一番遲疑之後,他擺出一副優柔寡斷的樣子,頗顯躊躇的說道︰「曹三哥,你說的確實有道理,無論是什麼事情,到底都是要先以大局為重。不過大局究竟在哪一邊,咱們還得好好的理清楚才是。更何況咱們還得慎重考慮考慮,咱們的大皇帝陛下可不是蠢貨,真要做出什麼對不住他的事情,他同樣不會輕易就範。」
曹錕見段芝貴都改口稱呼自己為「曹三哥」,倒是看出對方心態的轉變,于是臉上的表情更顯得親切了幾分,點頭附和的說道︰「香岩兄考慮的是,不過目前在咱們北洋的圈子里可不單單只有我曹老三一個人這麼認為。正是因為大勢所趨,所以我曹老三才敢站出來到處奔走。事關咱們大家伙的權益,所以才要斗膽跟項城攤這個牌。」
段芝貴故作苦笑的說道︰「說到權益,還請恕老弟我把事情考慮的太細致了,咱們都是過來的人,如今也都不喜歡拐彎抹角來說話。如今咱們的皇帝待咱們也不算太壞,至于南方那些宵小之徒也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真要動真格的也就三兩小的功夫就擺平此事。何必還要真以為他們會把這件事鬧得很大呢?」
這番話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要讓曹錕拿更實際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曹錕雖然沒什麼文化,但這段時日就是在跟許多人談相關的內容,自然熟悉其中的套路。他沒有過多的猶豫,卻故意擺出了幾分小心翼翼的態度,說道︰「咱們兄弟倆也就不說兩家人的話了。往大點說,就算這次我們有能力解決那方的問題,可袁項城如此一意孤行,完全不考慮咱們這些人的感受,指不定明年又來個東南起義,後年再來一個護民族運動,遲早會咱們北洋徹底拖垮。」
停頓了片刻後,他又進一步的繼續說道︰「往小點說,袁項城都到這個歲數了,之前他要當大總統,咱們這些人供著他、順著他都無妨。今兒個他算是嘗到了眾星捧月的甜頭,不僅念著自己要越做越大,更是念著袁氏一族要萬壽無疆,自己坐罷了皇位再傳給子子孫孫。說句誅心的話,咱們這些人有誰不希望風水輪流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