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佔元氣沖沖的沖進了北洋軍事委員會辦事處大樓曹錕的辦公室,門口的侍衛和秘書勸阻不住,只能用無奈和不安的眼神看著正在抽大煙的曹錕。曹錕原本還想發一通脾氣,但是在看到來者是王佔元之後,即便心中再有不悅之色也只能先強壓了下來。
「之前早就說過了,要在隨縣布防就趁早,咱們現在手里也不是沒有兵,犯得著還要這般拖泥帶水的嗎?這下可好,你把我一個旅臨時調派到隨縣去,倉皇倉促不說,區區一個旅能頂屁用。這下可好,才一天一夜的功夫,我的這個旅就被打報廢了。現在孫建業帶著殘部都不知道逃到南邊什麼鎮子上。」王佔元情緒十足的說道,儼然就像是一個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家庭主婦一般。
「我當以為是什麼事情,原來你是為了這件事而來。」曹錕耐著性子听完了王佔元的話,將手中的煙壺放在了茶幾上,一邊站起身來一邊用一種沉悶的口吻說道,「我也是剛剛才得知這個消息,老王你別往心里去,勝敗乃兵家常事。再者隨縣原本預料著就是要丟的,不過遲與早罷了。」
「你說的輕巧,敢情不是你的手下,你就沒把它正眼瞧過了是不是。」看到曹錕是這樣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王佔元心頭更是上火起來,臉上的表情愈發顯得氣急敗壞。
「你這是什麼話。我說老王,你也不要在我面前發脾氣,這仗要是打起來,什麼惡劣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今天你丟了一個旅,明天我還有可能丟一個師。咱們現在也不要計較這些,計較也沒用。唉,真沒想到隨縣居然沒守到兩天的時間,看來咱們漢口這邊沒辦法再輕松了。」曹錕意欲轉移話題,于是用一種很是感慨萬千的口吻說道。
「我不跟你計較?我不跟你計較我跟誰計較。一開始隨縣是守是戰你都沒個譜兒,人家大軍壓境下來你才倉促的派兵填防。結果防也防出個名堂來。是你的人我不管,可是這會兒損失的是我的人!」王佔元氣呼呼的說道。尤其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更是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語氣,顯得鏗鏘有力。
事實上之前曹錕要在隨縣駐防兵力的時候,王佔元也沒有想那麼多,雖然不請願抽調自己手下的人馬,但還是表現出「顧全大局」的樣子,並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最多也只是情緒上有所不滿而已。
此時他之所以氣沖沖的找上門來,還是因為昨天在收到第六旅潰敗的消息後,自己的參謀長在一旁發了一些牢騷。曹錕從一開始沒打算堅守隨縣原本是正確的選擇,隨縣雖然是重要的交通要道,表面上來看又有河流又有山區,勉強也算得上是有險可據。但實際上無論是山還是河,都只是小山小河,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整個城鎮的縱深面太廣。
縱深面太廣所導致的直接影響,那就是同時受敵的面積會大幅增加。
近衛軍第五師兵分兩路進攻隨縣已經算是好了,真要是打膠著了,完全可以兵分五路,直接迂回繞道把整個隨縣給團團包圍起來。到那個時候單憑區區一個旅的兵力,應付得了東邊應付不了西邊,用不了多久很快就被拖垮了。
簡單一句話來說,哪怕隨縣是一個重要的地點,但是卻不是一個適合防守的地方。
曹錕臨時決定派遣一個旅的部隊進駐隨縣,不僅時間倉促,而且兵力缺少,更是違背了地理防守的諸多因素。
正是听完了參謀長的這番介紹,再加上從一開始心頭就有諸多不滿,一下子就起了埋怨之意。哪怕現在是很明顯的馬後炮,但是他也完全不在乎這些,要的就是跟曹錕爭一口氣,曹錕雖然是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的委員長,不過湖北到底還是他王佔元的地盤。曹錕這次敢拿他的人當炮灰,難保不會還有下一次。
要想在北洋站住腳跟,就是看手里能握著多少兵力。
王佔元他從河南混到淮軍,又從淮軍混到北洋武備學堂,前前後後展轉多年,這才在湖北攢下了六個旅的兵力,實在是來之不易。如果他把丟了這六個旅的兵權,即便事後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能夠成功奪權,但是失去了兵權就等于失去了政治資本,弄不好還不如袁世凱執政時混得好。所以在這個時候他必須讓曹錕意識到自己不會什麼事都妥協。
此時此刻曹錕同樣有幾分心煩意亂,他雖然在外面表現的很是鎮定和胸有成竹,但這段時間因為征兵而鬧出了民間怨聲載道,實在讓自己頗有幾分憂慮。這種憂慮並非僅僅是限于民間愈發明顯的動亂,而是借民間動亂而聯想到其他危機所在。
這會兒王佔元偏偏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跟他鬧情緒,本來自己是打算心平氣和來緩解此事,省的麻煩越鬧越大。可是他越是低聲下氣,反倒王佔元越是登鼻子上臉,這下倒是也激怒了自己原本煩躁不堪的心情。
「老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也有臉來跟我計較隨縣的戰事。第六旅打成這樣,我沒找你算賬已經算是好得了。不管什麼原因,倉促也好,兵力少也好,他既然領了軍令那就要按軍令行事。沒能完成作戰任務那就要軍法處置。我都沒跟你計較這些!」曹錕加重了語氣,絲毫不示弱的說道。
「你跟我計較?隨縣根本守不住也沒必要守,你還故意臨時抽調兵力去守。你當這個委員長指揮失當,就算要軍法處置那也是要先拿你來處置。」王佔元較勁的斥道。
「好你個王佔元,你倒是要處置我?怎麼著,大敵當前了,你就畏縮了是不是?」曹錕怒不可遏的說道,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能一如既往的發揮自己的性格,那就是越是情緒激動的時候越是能從中保持一定的理智。所以他故意在氣話中加上一些激將的話,省的真把事情鬧大開來,弄得漢口這邊內部矛盾重重。
「哼,我不是畏縮,我這是看走了眼。我看你這一仗是沒打算好好打了是吧,下面亂成一團,委員會里面也是人心惶惶,陝西、江西更是沒什麼進展。看看吧,整個北洋現在就只剩下咱們這點人還敢叫鬧。你卻一點都不上心。我能有多少軍隊讓你這麼糟蹋?」王佔元也是有目的的人,他這次來只是想跟曹錕一個下馬威,真要是鬧僵了,對自己同樣也不利。
「這次本打算在隨縣拖延一段時間,讓漢口、孝感、襄陽三地能更從容不迫一些。是,隨縣確實不應該設防,既然一開始這麼想那就應該由始至終,但很多事情怎麼可能都按照預料之中來行事?事態隨時都在變,誰會知道袁肅那小子玩了這麼大的花招?你且放心,接下來的仗我曹錕親自督陣,絕不會再鬧出這樣的失誤。」曹錕鄭重其事的說道。
「總之,這才是鬧大了。你總說拖延時間拖延時間,是啊,去看看報紙,去听听電報,去跟洋人們談一談,國內上上下下確實一片反帝制的浪潮,可這股浪潮又有什麼用?北京那邊還是被新華宮的人牢牢控制著。我不是怕打仗,我只是怕到最後咱們要打到北京去才能把這件事走到一個頭。」王佔元的語氣稍微好了一些,不過仍然是消極的一面。
「你說的不無道理。真沒想到中華革命黨那些跳騷,在這個時候都在見縫插針。這些人也不動動腦子,我們漢口這邊真要是擋不住近衛軍,他們護**也只能坐以待斃。至于北京那邊你用不著多擔心,無非是決定勝負的一搏。老袁手里只剩下這點人馬,拼完了也就算完了。江西、陝西不是沒有動靜,他們只是在作壁上觀,希望能從中漁利。這個道理誰都懂,不過就看他們如何拿捏。」曹錕冷哼哼的說道。
「還指望他們如何拿捏?」王佔元沒什麼好臉色的說道。
「漢口這邊真要是懸了,他們必然不會坐視不理。因為機會就這麼一次,近衛軍的情況也有目共睹,只要把近衛軍打垮了,老袁就徹底沒下文了。陝西和江西兩省的督軍們也就有出頭之日了。他們如果錯失了這次機會,接下來便只能兩眼望穿了。要麼是看著護**怎麼打敗近衛軍,要麼是近衛軍坐大了直接打到南方去。總之,這局勢算是定下來了。」曹錕擺出一副很有遠見的樣子,緩緩說道。
「先不說其他的。只說你下一步打算如何行事。」王佔元還是很擔心漢口這邊的仗不好打,洛陽那邊傳來的消息,近衛軍重兵壓境兵分三路,隨縣只是一個切入點,很快另外兩路就會分別壓制襄陽和漢口。這可算是一場全面的大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