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農村,小的時候家里很窮。」
夜幕下,在一座公共墓地里,尸毒一邊在墓地的周圍放著一些綠色的石塊,一邊和跟在他身後的蟲師彷佛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道︰
「那個時候,我爸有重病,干不了太重的農家活,家里只靠我媽一個人在操勞,日子過得很辛苦。本來我爸的病,醫生說是可以治好的,但是要付出非常高的醫療費。我們家沒有那個錢,只好把病拖下來。」
「有一天,村長找來幾個風水先生,在村子周圍的山上轉來轉去,最後說我家的祖墳那塊地是全村最好的墓穴,只要買過來,稍微布置一下,以後一定會出一個在藍城響當當的人物。」
「村長就信了他們的話,讓我爸把墳塋地讓給他們家。可是這在農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家再窮,也不會把自己家的祖墳給賣了。」
「村長見買不下來,就直接動手搶。他家的兄弟多,就把我爸抓起來,關在一個破屋子里,不給吃的,不給的喝的,逼著我媽在轉讓協議上簽字。」
「我媽熬不過他們,就只好在轉讓協議上簽了字。我爸出來以後,他拖著病重的身體,到處去告。那時候上面也派下來幾個調查的,但是村里的人都畏懼村長他們家,不敢替我們家說實話,調查也就不了了之了。」
「從那以後,我爸的病就更重了。」
「也從那以後,我開始喜歡一晚上一晚上的躺在亂墳崗子里。」
「有的時候,我還會把從亂墳崗子中挖出來的死人腦袋,偷偷塞到村長他們家的米缸里。」
「可是每一次,我都被村長他們家里的人識破,最後發現是我干的。」
「然後,就是他們的報復。」
「他們抓到我,十幾個人把我往死里打。」
「可是只要他們打不死我,我就往他們家扔死人骨頭,往他們家的地里埋死人腦袋。」
「然後,他們抓住我,再把我往死里打。」
「我就再往他們家扔死人骨頭,埋死人腦袋。」
「一次次這樣循環後,我就越來越喜歡待在亂墳崗子里了。」
尸毒抬頭看了看天空上的月亮,停下手上的工作,隨意的坐在一塊墓碑上。
在他的身後,蟲師也看了看周圍,坐在公共墓地的過道上。
「那時候,我就是這樣一晚上一晚上的待在亂墳崗子里,看著天空之上的月亮在想︰如果有誰能幫我報了這個仇,就是讓我把這條命賣給他,我也干!」
「後來,你就遇到了公子。」坐在過道上的蟲師,拿出兩只煙,遞給尸毒一根,說道。
「是啊。」尸毒接過蟲師遞過來的香煙,在手上轉動著,卻不點燃。回憶起往事的他,語氣都變得幽幽的充滿了感傷,「那個時候的公子,也和我一樣,只是個小孩。」
「那時候,他跟著尚老爺子到鄉下游玩,恰好經過我的村子。小時候喜歡趴在車窗上看風景的公子,發現了躺在亂墳崗子中睡覺的我。」
「于是老爺子就停下車,走到我的面前,問我為什麼要睡在亂墳崗子中。」
「然後,尚老爺子就在公子的勸說下,出手幫你收拾了那個村長,幫你家拿回了一切,也治好了你父親的病。」蟲師啪的打開一個防風打火機,湊在藍色的火苗前,點燃了自己嘴里的香煙,深吸了一口,說出了尸毒後來骷髏面具中每個人都知道的結局。
「幾年前,我跟著公子到國外和骷髏會聯系,後來又成為公子派往骷髏會下屬機構骷髏面具中首批受訓的人員。」尸毒捏著手中的香煙,小小的煙卷此時彷佛有千鈞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第一次看到紅丸、藍丸和綠石的時候,我嚇得尿了褲子。」
「我沒有想到,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有著這樣可怕的一群人,研究出這樣可怕的東西。」尸毒揚起頭,看著天空上的月亮,長長的從胸中吐出一口氣,似乎是將他胸中所有的沉重都吐出去,「在他們的眼中,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個個可供使用和操縱的尸體。」
「可是,」蟲師吐出一個煙圈,也抬頭看了看天空之上的月亮,「最後公子,還是把紅丸、藍丸、綠石交到你的手上,你也成為我們中間的尸毒。」
「從公子把這三份東西交到我的手上時,我就知道,總有一天,這三份東西一定會被放出去。」尸毒扔下手中的煙卷,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什麼叫死士?」
尸毒突然向著蟲師大聲的喊著,好像是要把他所有的力氣都從他的胸膛中喊出來。
「tmd老子就是死士!」
「可是,我欠公子一份情!」
「我欠著公子一份情!」
「這輩子,我不還不行!」
狂喊著的尸毒,狀若瘋虎。
蟲師平靜的看著面前陷入到瘋狂之中的尸毒,深吸了一下口中的煙卷。
煙頭上的火光,舌忝舐著煙絲,發出星星點點明亮的火星,將煙卷的長度迅速縮短。
「已經……死了多少人?」這一次,沒有將煙圈吐出來的蟲師,遲疑了一下,問道。
「三千七百一十四個。」發泄了之後的尸毒,頹然的坐回到墓碑上。
「還會死多少人?」蟲師又深吸了一口香煙,問道。
「暫時不會再死人了。」尸毒抬起頭來,看著這一片漫山遍野的墓碑。
尸毒的回答,讓蟲師拿著香煙的手一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夜光下尸毒臉,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想要停手了?」
尸毒慘然的一笑,無限悲哀的說道「當初我最難的時候,是公子救了我。現在是公子最難的時候,我又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停手?」
「現在的公子,」尸毒拍著蟲師的肩膀,說道,「是最需要我們支持他的時候。」
「如果四少聚首的那一晚,你將譚陽擒下,或者把他殺死。」手掌拍在蟲師的肩膀上,尸毒卻沒有馬上收回,「今天,所有的這三千七百一十四個人,就不會死。」
「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生不如死!」尸毒看著蟲師的眼楮,一字一句的說道。
蟲師拿著煙卷的手,再次的一抖,差點把煙卷從手指之間掉落下去。
尸毒看著蟲師眼中的慌亂,又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兩下。
「如今,不僅僅活著的人,要生不如死。」尸毒收回他的手掌,重新做回到墓碑上,抬頭看了看天空的月亮,又看了看手腕上指向子夜12點的手表指針。
「連已經死去的人,也不得安生了!」尸毒幽幽的說道。
尸毒的話音剛落,布置在公共墓地周圍的綠色石頭,彷佛接受到天空中月亮子夜的光芒,同時閃亮起來。
與此同時,一只只慘白的手臂,從墓地的各處,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