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03
趙瀚見荀爽忽然轉移了話題,心中不免有些微微不悅,臉上卻沒有絲毫表現出來,只是拱手道;「先生有何話盡管直言。哈」
荀爽避輕就重,只是簡單的將事情的原委說出,道張讓因為唐氏的婚事欲尋荀氏晦氣。再加上荀氏向來是黨人的中堅砥柱,早已被宦官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此次恐怕難以幸免。
趙瀚低頭想了想,心道;「若是被張讓盯上,荀家想來是絕難幸免了,可歷史上並沒有見荀家因為此事被牽連,到是在之後的魏晉時期非常活躍。這麼想來這次的事情應該只是虛驚一場罷了,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應對過去。」
見趙瀚低頭不語,荀爽開口輕聲道;「此事事關荀家安危,不知浩然如何看待?」
趙瀚想了想說辭,這才垂手道;「先生,請恕我直言,張讓此人向來睚眥必報,這番荀家既然已經得罪了他,他必會網羅諸多罪名加在荀家之上。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是想要張讓放過荀家,那必然荀家要讓他氣消。」
荀爽的臉色有些難看,道;「那你以為要如何才能讓他氣消。」
「先生以為宦官為何如此仇恨士族。」趙瀚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卻反問了一個看似毫無聯系的問題。
荀爽冷哼道;「這還用說嗎,閹宦若要擾亂朝綱,流毒天下,那必然會受到忠直士大夫的反對,豈有不仇恨的道理。」
「先生的意思就是宦官們禍亂了漢室江山,所以才會和士子們勢如水火?」
荀爽斬釘截鐵道︰「正是。」
趙瀚卻大搖其頭道;「先生此言差矣,若說禍亂漢室江山,外戚比宦官更為有害。外戚若是權重則想著謀國篡位,例如王莽梁冀之流,可以將皇帝自行廢立,玩弄于鼓掌之間。可宦官卻是沒有根的人,鬧的再怎麼凶也不過是依仗皇權,榮辱興衰皆出自上寵,動搖不了漢室的根本。可為何士子們對待外戚和宦官的態度截然不同,漢家四百年的基業中,不乏外戚得到士子階層擁戴的例子,可曾見過宦官和士子團體親密無間的?」
「這……」荀爽竟被趙瀚問倒,一時竟無言以對。
「浩然的意思為何?」
趙瀚斷然道︰「很簡單,宦官之所以如此仇視士子們,是因為心理上的自卑情緒。而士子們之所以如此唾棄閹人,同樣也是因為他們生理上的殘疾。」
「大凡自卑之人,別人愈發瞧不起他,他便愈發的仇恨,若是得到機會定會不留余力的報復之。宦官大多出身卑賤,家中存活不下去才會入宮受刑,剛開始從事的也是最為卑賤的差事,受盡凌辱。即便是有機會得到上寵,一躍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可心中的自卑感仍然驅之不散,尤其是在面對一個個出身賢良方正的士子們。」
「所以這些人的心思極為敏感,最恨的是別人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和生理的殘疾。可士子們大多卻對宦官這些身體殘疾的皇家奴僕們恥笑不已,斥之為閹豎、閹狗,即便是面上畏于權勢恭敬,可背後卻依然視之為洪水猛獸。士子們如此輕賤宦官,宦官們自然會加倍惡毒的報復,如此才有了閹宦橫行,黨錮之禍。」
荀爽面上露出沉思的神色,輕撫下頜微微點頭道;「浩然分析的入情入理,我到從未想過還有其中關節,看來一味斥責閹宦到也不盡其然,究其根本還是士子們的自傲和清高惹下的禍。」
趙瀚點頭道;「也可以這麼說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正是因為士子們從不把宦官當做正常人看,一味的輕賤唾棄,才會讓雙方的矛盾愈演愈烈。如今士子們為了鏟除宦官不惜依附外戚,而宦官們為了自保只得加倍迫害士族,如此便是因果了。」
荀爽微微頷首,思慮許久才開口輕聲道︰「那以浩然的意思,如今荀家該如何化解眼下的危機?」
「很是簡單,先生名傳天下,荀家更是賢名遠揚,當初張讓之所以讓唐氏嫁給荀家,無非就是看中荀家的名聲,想和荀家攀上親戚關系以提高自己的身份。可二家雖為兒女親家,可我想猜先生從未對張讓表達過善意吧?」
荀爽果然搖頭道;「張讓為十常侍之首,我如何能自污其名與之交往,他倒是來過幾封書信,我皆以年事已高為由讓別人代筆回了。」
趙瀚胸有成足道︰「這便對了,先生輕慢待之,張讓定早已心生怨恨,這次不過是借題發揮而已。先生要化解荀家的燃眉之急,何須其他,只需一封書信即可。信中需言語懇切,只敘家事無論其他。張讓是唐氏義兄,那就是您的晚輩,你大可以對待子佷的口吻書信一封,只要能讓張讓感覺出先生對他的看重和關心,無須諂媚之言。」
「那張讓如今權傾朝野,朋黨無數,連皇帝都稱之為阿父。權欲上他已經難以再上一步了,可名節上的欠缺卻是難以彌補。先生乃是天下大儒,若能以子佷之禮書信于他,他必會喜不自禁,定會將先生的書信傳閱旁人,以此沾沾自喜,如此對先生的怨恨自然也就無從說起了。然後再讓荀彧前往洛陽迎回唐氏,此事便就煙消雲散了。」
荀爽先是點頭,隨後有些顧慮道;「可是如此一來豈不是讓天下士子恥笑,我一人名節是小,荀家一門名聲是大。」
在這個時代士大夫們將名節看的比性命還重,趙瀚如何能不知道。只是他心中早已猜到這點,便信心滿滿的笑道;「先生過慮了,你信中並無諂媚之言,只是敘平常家事。況且本就是兒女親家,先生待張讓以子佷之禮理所當然,自然不會落入他人話柄。」
「先生若是還不放心的話,那再不妨將消息放出,只說張讓欲對荀家下手。世人見先生只是一封輕飄飄的書信便將危機化解,到時候只會夸贊您的從容和機智,心知您所做的並非本意,絕不會因此詬病先生。」
這番話說吧,荀爽忍不住站起身來拍掌叫好,哈哈笑道;「浩然心思如此縝密,到是老朽眼拙了,竟然一直未曾看出。如此少年才俊,豈可屈居他人之下,當算的上世間翹楚。」
趙瀚嘴上忙自謙虛,心中暗叫慚愧,心想哥不過是踫巧看過一本心理學的書,書里面對宦官的心理有過細致的分析,對待這些人殘志不殘的家伙們倒是頗有幾分應對的心得。
荀爽大笑謝過,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其實趙瀚的辦法和荀攸出的主意異曲同工,只是在方式上更為婉轉一些,不但能化解荀府的燃眉之急,也能最大程度的保住荀府的顏面。
既能兩全,荀爽自然歡喜。
荀爽的眼神忽然落在了趙瀚身上,含笑著上下打量,只是微微點頭,卻不發一言。
趙瀚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有些發毛,只覺得他眼神怪異不知在打些什麼主意,心想忍不住想到這老家伙不會是因為傾慕所以看上哥了吧。
听聞漢代斷袖之癖甚為流行,上自天子下至士子,皆以圈養孌童為榮。難不成這個老家伙也好這口?
不成不成,這可萬萬使不得,菊在人在,菊亡人亡,大不了跟這個老玻璃拼了。
正當趙瀚胡思亂想的時候,荀爽卻笑眯眯的開口道;「浩然今年二十有三,在家中可曾婚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