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快,轉眼幾年過去,又是年關將至,昨夜剛剛下過一場大雪,笑三郎正穿著一件錦緞藍色小襖站在院中望著梨枝上的片片積雪出神。
此時的笑雪風已經六歲了,生的齒白唇紅,面如暇玉,語似盈珠,只是有些話夫婦二人也听不懂,夫婦二人只道孩子初學人語偶出怪句也是常情,並不深究。
孩子每日的進步、變化,夫婦二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更與眾不同的是,笑三郎三歲能言,時至五歲,已能出口成章。
只是三郎不喜多言,而每每發言所說之詞,所言之事更是勝人一籌,以至于每每有重要之事,夫婦二人都會把笑三郎叫到身邊,听詢他的意見。
唯一讓夫婦二人難以釋然的是三郎眉宇間似總有淡淡的憂傷,時隔多年仍然如此,夫婦二人雖有意加以引導,無奈這孩子天生倔強,性格迥然,特立獨行。既然難以改變也只好由著他。
每到冬天下過雪之後,笑三郎總要來看梨樹,而且在他觀看梨枝之時最不願別人打擾,否則就會幾天吃不下飯去,幾年來似乎已成了習慣。笑九天夫婦見怪不怪,也就隨著他去,只要孩子快樂,不至于幾天飯食不盡,作為父母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三郎望著樹枝上殘存的積雪映著陽光泛出彩色的光輝,每每看得出神,仿佛又看到了那片絢麗七彩的湖光,張小玲就站在湖面上向他微笑一般,可是一陣風吹過,那殘存的積雪便簌簌而落,晶瑩美麗的色彩也不復存在。
他悵然若失,他已听父母說過,自己出生之時天降異象,梨花迎雪而開,是以每到下雪之時便來觀望,可是多年來,梨花在冬季再未開放過,他不知道張小玲是否和他一樣來到了宋朝,道士跟他說的幾句話雖然給了他些許的希望,可他不是個迷信的人,但由于心存念想,所以也只是抱著懷疑的態度將信將疑。
他正在梨樹前胡思亂想,忽然門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這聲音太小,他以為自己听錯了,可過了片刻,敲門聲又啪啪響起,雖然聲音還是很小,但他卻听清楚了,忙跑過去開門。
大門打開,他卻吃驚非小,見門前俏生生的站個小丫頭,正作勢準備再次敲門,稚女敕未消的清秀小臉凍的通紅,發絲散亂,可還是有幾尾小辮垂到胸前,更令人稱奇的是,這孩子的每個辮梢上都綴著一個小鈴鐺。
在這女孩的身後雪地上躺著一個中年漢子,身上血跡斑斑,頭戴一頂羊皮雪帽,滿臉的胡子茬偎在雪地上,無絲毫動靜,似是已經昏死過去。
見笑三郎吃驚的望著自己,女孩似有些害羞,幾經猶豫還是輕啟小嘴道︰「小哥哥,我叔叔受了重傷,我們已多日未吃東西了,你能幫幫我們嗎?」
「快,快進來!」
笑三郎伸手將女孩拉進門內,轉身喊道︰「爹!快來,有人受傷了。」他雖是心智成熟,卻身小力單,忙喊笑九天來幫忙。
笑九天夫婦听到兒子喊聲,忙奔到門前,笑九天上前試了試中年漢子的鼻息,尚有呼吸,忙將他攙進院子,找了處空房間,安頓在床上,又著人煮了些粥飯,去請郎中來給大漢醫治。
大漢喝了粥飯,呼吸漸漸有力,蘇醒過來,見到眼前的情景,知道定是人家救了自己,便欲下床跪拜,笑九天忙將他按住道︰「兄台受了重傷,不宜亂動,快快躺下。」
大漢感動地望了笑九天一眼,這才又躺了下來。
須臾,郎中趕來,見這大漢渾身上下足有幾十處大大小小的刀傷,他能堅持到此也真是奇跡了,忙為他退去羊皮藩襖,敷上止血的藥物,包扎好傷口。
一切就緒,郎中向笑九天道︰「他的傷勢很重,需好生調養!」
「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這倒不會,我給他開幾副藥,他受的都是外傷,並不致命,半月之後自會痊愈!」
郎中開完藥方便自離去,笑九天又著人為女孩準備飯菜,給她準備住處,正在張羅,卻听門外又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大漢面露驚慌之色,女孩嚇得躲到了笑三郎身後,三郎將她擁在懷內安慰道︰「小妹妹你不要怕,有什麼事我會保護你的。」
他人雖小,說話的語氣卻斬釘截鐵,無形中給人一種信任的力量,女孩面色緩和下來,卻兀自偎在他懷里不肯離開。只往他懷中偎的更緊,笑雪風只覺自己懷中所擁、所保護之人就是張小玲,可是低頭看時卻分明是個孩子,不覺悵然所失。
笑九天看看愛子,又望望床上的大漢,似有所悟,開口道︰「兄台莫要慌張,一切我自會安排,你好生休息就是!」
說完自行來到門外,見門前站立了四名氣勢洶洶的漢子,一身打扮和先前受傷的漢子一般無二,不同的是每個人手中拎著一把雪亮的馬刀,幾匹戰馬在幾人身後打著響鼻,口中噴吐著白氣,想是趕路甚急之故。
為首之人見笑九天出來,拱手道︰「在下張北,這幾位都是我的家丁,我手下的一位家丁偷了我莊中珍貴之物,連日帶著女兒奔逃出來,我等幾人一路追趕卻在此處失了蹤影,我隨著足印追蹤到此,如那家丁到了莊上,還請將他交出,張北不勝感激。」
此時梨花村的百姓以為笑家出了什麼事情,平日里他們沒少得笑家的好處,此時笑家有事,他們哪能袖手旁觀,不多時村民們紛紛走出房門,手中擎著頂門杠子,大鋤頭,木叉,鍋鏟,菜刀等物圍了上來,村民越聚越多,都以敵意的眼神望著幾個大漢。
笑九天見大漢相問,故作不知,四下望了一眼道︰「這里都是杏花村的村民,哪里有你說的什麼家丁和他的女兒?」
自稱張北的漢子陰陰一笑道︰「朋友,我不是說村民,我見那家丁的足跡到了貴門前便消失了蹤跡,想是去了府上藏匿,我那不成器的家丁手上倒也有些本事,我擔心他會對貴府不利,閣下能否讓我等進府中搜索?」
「大膽,爾等要私闖民宅嗎?即使有人到了我的府上,我自會處理,有何勞爾等大駕。」
那漢子見討不了好去,村民們又紛紛指責,想是特別懼怕官府,面色一緩道︰「那我等先行告辭,還望閣下見到我那家丁及早告知,免生不測!」
說完向其他幾人一揮手︰「走!」
幾人悻悻遠去,笑九天勸退村民,合上府門,見那女娃正躲在門口望著自己,柔聲道︰「孩子莫怕,那些壞蛋已被我攆走了!」
「謝謝叔叔!」
小女孩可愛至極的樣子笑九天甚是喜愛,俯身將她抱起,返回房內。
受傷的漢子見笑九天並沒有將自己交出去,很是感激,躺在床上抱拳道︰「閣下大恩沒齒難忘,他日但憑恩公一聲吩咐,在下赴湯搗火在所不辭!」
「兄台說得哪里話來,舉首之勞何足掛懷,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一路追殺你的人為什麼要說你是他的家丁呢?而且說兄台偷竊了他家的財寶,果真有此事嗎?」
大漢似乎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平靜道︰「恩公莫要听他們胡言,我哪里是他們的家丁,我本是在幽州一帶放牧的牧民,姓丁名子成,這是我的小女雨綺。」
說完指著女孩道︰「孩子,快謝過伯伯救命大恩。」
小姑娘真是乖巧的緊,輕盈的施了個萬福道︰「佷女謝過伯父救命大恩。」
說完又轉過身來給寒如玉行禮,一舉一動盡是大家風範,無絲毫鄉村之氣。
笑九天夫婦對這孩子當真是喜愛,寒如玉抱起孩子道︰「好乖的小丫頭,餓了吧,走,跟伯母吃飯去。」
「小哥哥不吃嗎?我想跟他在一起!」
「乖孩子,小哥哥已經吃過了,你用過午膳才能跟小哥哥一起玩啊!」
女孩乖巧地點點頭,寒如玉俯身將她抱起,走出房門。
笑九天見妻子帶孩子出去,心中猶有疑慮,便又問道︰「這麼說兄台是遼國人了?」
「非也,在下也只是流落到北方的中原人,所以在中原才會有親戚。我前日里也正是因為前來探親,身上倒也帶了不少錢財,沒想到竟然遭到賊子窺探,險些喪了性命,也虧我曾學過三招兩式,這才拼命保護小女沖了出來,沒想到傷勢過重竟然昏倒在恩公門前,多虧了恩公搭救才得以活命,沒想到因下雪,這幫賊人竟然尾隨而來!」
笑九天見他說的誠懇,點頭道︰「如此說來竟然是賊人見財起意,丁兄弟盡管在此小住,我這里雖不是什麼王公府邸,房屋倒是有幾間,住幾個人卻是沒問題。」
「如此說來,又要叨擾恩公了!」
「父親!」
笑九天回頭見三郎焦急地立在門口,不由問道︰「三郎有事嗎?」
「父親,有幾個賊人始終在暗處向這邊張望,想他們尚未死心,我們還是要小心為是。」
笑九天一拍頭︰「我兒不提為父倒是疏忽了!」忙又安排家人注意外面賊人動向。
丁子成也沒料到這個看起來眉清目秀,只有五六歲的女圭女圭竟有如此心計,不由對他刮目相看,生了親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