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3
菙氏掌共燋契,以待卜事。拉牛牛——《周禮》
契,一謂契刻記事;緣,亦謂緣分、來由。
契刻的緣分,失了因果來處的飄渺。
契刻的緣分,比那守候的誓言,更要凝淬深重。
緣分之所以美好,未嘗不是因其浩渺難尋之故。
不曉明日,不知軼事,當然以己所不懂難測,謂之玄。
玄玄道道,神神妙妙。
然普天之下,方今之世,又有誰敢謂己無所不知?
——其實,這世上本無意外,一切發生,皆有跡可循。
可那蹤跡,鮮有人能把握。
就算被契刻下來,就算某種或然成了出人預料的必然。對當時人而言,這種必然,簡化的因果,又能引起幾分追溯慎重?
「查詢,資料總覽。」
小徑上,枯葉斑斕。柳毅茫然自忖,心頭私語。
這時日頭正盛,好在天空中白雲濃密,倒不見即刻揮汗如雨。
柳毅在前,常磐在後,兩人都是默默無言。
也許一者尚自艾著饑迫,另一人卻是全無多余心思。
泥石小道並不好走,至少體力遠勝俗夫的常磐,走著不覺舒坦。
一道點綴著金黃的線紋忽在眼前出現,蜿蜒遠去,直到目力盡頭。
細細凝望,卻不正是一粒粒干癟的穗籽,也不知誰沿途灑了麥麩。
常磐無聊的左顧右盼,時而瞥見北空鷹揚,不禁顯得雀躍;時而又見一側平野老牛犁地,勤勤懇懇,獨沒有盼頭。
這一來,他倒是淡了果月復的心思,昨日悲痛也沒那麼切膚,至少不再浮于表面。
他下意識搶先幾步,跑到柳毅身旁,抬頭朝他望去,似是想說些什麼。
常磐啟齒,欲言又止。
他這才發現,柳毅那張淡泊的臉上,眼眸中分明沒有神采,格外呆滯。
原來,這廝早就開始發呆
常磐啞然
「系統數據掃描完畢,資料總覽,等待開啟。詢問宿主,是否同時開啟引導人i級智能情緒化模擬?」
「開啟。」
「.」
「」
「」
「開啟成功!」
「尊敬的、傳承者。詢問,是否現在查看資料,包括並不限于個人資料、半位面資料、特別數據資料、系統概況。」
柳毅愕然,無視了常磐好奇的目光,腦海不禁一陣眩暈,為那忽然出現的大量數據炫目。
這種情況下,連他原本對于意識體「零」開啟模擬情緒後依舊顯得冰冷的態度,都暫時選擇性遺忘。
「停止數據傳輸!除個人資料外,其他所有隱藏!」
好在柳毅終歸打開了前世記憶,恰好他前世似乎生活在一個完全系統化社會里,一張隱形的大網以「律」為名,調度著整個世界規章,而就連「回憶」生活,也充滿了各種各樣名為「輔腦」的「系統初級民用終端」。
簡而言之,他此刻意識雖仍以本我為主,亦指他深明本身只是柳毅,未被奪舍或者傳統意義上穿越。可對于知識的掌握,目光視野開闊——
無疑,擁有前世「記憶」、經驗的他,較常人佔據極大優勢。這一點,和似乎把「前世」當做根本的夫子,有著本質不同。
僅目前來說,同樣開啟意識禁區、擁有前世記憶後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尚無法判斷何者更具優勢。
但對于遭到出乎意料的「寄宿」,詭異而神秘的「天國系統」,無疑,前世經驗給了他難以想象的幫助。
否則,就在方才一刻,若他渾渾噩噩不知所措,恐怕以其遠超常人聰穎的大腦,都要被無窮無盡的數據擠爆。雖然似乎這種狀況根本沒有依據,也極不合理。
可惜,「零」明顯未曾在意柳毅那許多念頭,它的態度依舊冷淡。
「滿足宿主要求,個人資料單獨呈框體打開,便于查閱。」
「個人資料如下︰種族——i級神裔純血人類;天賦——精神全面強化(弱等)、五感強化(i級)、法力凝聚(v級);五圍——力量(200)、敏捷(350)、體質(200)、精神(500)、潛能(800);掌握技能——肌體強化(i級、築基)、法力修為(i級、築基)、活力重生(iii級、血肉重生)、近戰戰斗素養(iii級、掌握)、法術戰斗素養(i級、初學)、殺戮本心(ii級)。」
「限于‘天國系統’開啟狀態未完善、系統儲備能量嚴重不足、部分資料可能存在偏差、請宿主不要介懷。」
不介懷?糾結了!
系統引導者「零」顯然第一次流露出人性化痕跡、情緒化跡象,可這基本無助益——
看到個人資料,柳毅滿頭霧水,神脈?天賦?潛能?活力重生?殺戮本心?
這些都是什麼見鬼的東西。
柳毅從來不是悶騷的人,他的沉默往往只是由于無話可說,而非單純源于性格、把什麼都憋在心里、月復黑。
要黑就黑到底,月復黑算個鳥。他的無言更多是面對村鄰、包括面對常磐時夏蟲不可語冰的心態。
誠然他高傲,甚至目空一切,卻也是夫子自小培養使然。
更悲劇的,唯一能和他交流的夫子,私底下本就是一個寡言少語之人。相互間又總存在著一些隱晦不可說的東西、忌憚?自然沒了貼心的可能。
「‘零’,告訴我,我身上為何會有神性血脈,是否由于我的家族、族人、先輩,擁有相似隱性或顯性的血脈。還有,天賦應該是一種天資的具現,那麼我偶爾能感覺到他人念頭、又時常會捕捉朦朧的敵善之意,預知危險,是否就是精神全面強化附屬增益。潛能可否等同潛力觀之,活力重生應該是指我異常的恢復能力,那麼,是否果真‘築基’帶來的‘特殊’效果,畢竟它是在我那年築基成功時,一並出現。殺戮本心,意指殺心過重?最後,法力凝聚又是什麼,字面意思,是否與法力修行有關。假如你把法力同真元力混淆,那麼我在修行道法時,的確精進要比體術快得多。」
一連串問題,在腦海中只是閃了閃,立刻把所有疑惑傳遞。
這種轉瞬即至的交流方式,無疑比言語方便許多,柳毅初初嘗試,就有些樂此不疲。
「尊敬的~傳承者,不得不說,您真的很麻煩!」
難得,「零」吐槽了一句,當然諸如廢話亦被柳毅無視。
「神性、是一種遠遠超越**的概念,和凡人所謂血緣沒有任何關系。與其考慮這方面,不若從靈魂層次開始思量。」
「弱等精神強化,只是讓你擁有比常人更好的精神狀態,亦達到被我承認最低檔要求,足矣接受最低標準的權限傳承,此外幾乎毫無用處。預知危險?就我所知,那最少都是v級精神系異能,您~想太多了。」
「天賦是個人資料中頗難整合一類,有關靈魂層面,限于目前系統殘缺,難以理清。歸屬于技能的,都是後天所獲,那麼,以後有類似疑惑,請傳承者自行搜索資料,尋找答案。」
「法力凝聚,的確和修行術法天賦有關。不得不說,宿主的天賦,以神脈後裔標準來看,果真差的可以。」
零頓了頓,柳毅居然能從小小停頓中,察覺它的欲言又止!
「另外,通過掃描宿主記憶,一些混亂的地方撇過不談,宿主記憶中‘夫子’,有五成可能對宿主心懷不軌。‘夫子’雖然無有資格成為‘傳承者’,但在接受系統開啟夙慧、賜下功法——天機步時,亦被數據庫刻錄了記憶。」
「通過我特別查詢,宿主所修煉兩大道術法訣,其中之一應該源自某種奪舍大*法、培養軀殼的部分。」
听到此節,柳毅瞳孔遽然收縮,心中某個本有些疑惑的概念,變得清晰。
無形無相的能量,幾乎不存在任何屬性,那是否本就代表了無與倫比的包容性,以及可以肆意轉化的特質!
他于剎那目光中流露出的寒意,把身旁津津有味盯著他的常磐,駭的差點癱軟。
只是,當他下一刻又想起夫子臨別時溫善的目光,以及毫不猶豫傳給自己「天機圖錄」——「天國系統」。他胸中那股子洶涌,即刻壓抑了下去。
人心,不是所謂數據化或然率,能夠去詮釋。
「嗯,我明白了,零,撇過這些不談,我想知道,你是否也能讀取我的記憶。那麼這是否表示,我此刻一言一行、一思一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毫無人權可言。」
相對于不知死活的夫子,那種關心和慶幸糅合復雜矛盾的心態,他更在意自身狀況。
也許這樣的柳毅、本心自利,才是夫子樂得見成。可倘若夫子只把他當做傀儡、替身,為何還要教導他這些?若教會他這些,何必矛盾的傳授那種功法,為沖突埋下伏筆。
也許,夫子自己都不明白,所謂人心之叵測
「宿主,我會告訴你、其實早就清楚你一直在提防我嗎?我不說,是因為這種行徑相當可笑、毫無意義!」
隨著時間流逝,情緒化模擬效果漸漸出現,「零」的「歹毒」讓柳毅都有些抓狂。他不禁後悔當時下意識開啟了情緒化模擬選項。
「這不公平!假如這樣,那麼我寧可放棄‘傳承者’資格!」
柳毅面無表情,突來的殺意,又兀然消失,看的常磐驚疑不定,嘖嘖稱奇。
他心中怒嚎,憤怒的意念毫無保留傳遞給了「零」,可惜——
「宿主,請停止這種無聊的試探行為,本體雖然開啟了情緒化模擬,但本質上,依然是完整的神性生命。」
「以我對宿主的了解,從旁觀者角度,更勝本人。你可能,放棄這種奇妙而近乎一步登天的機會?你該了解,至少隱約了解,‘天國系統’究竟代表了什麼。」
「你的模擬憤怒很到位,可惜騙不了我。其實即便騙到了我,宿主情緒狀態,也並不在系統考慮範圍內。換句話說,你真個惱羞成怒,關誰**事?」
柳毅呆滯,腦子有些當機,這位系統引導者,很彪悍啊。
就在柳毅試圖抗辯、申訴、反駁、祈求獲得一點點人權之際,「零」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這一次,它變得無比冰冷,和最初一樣,冰冷淡漠,令人寒入骨髓。
「另外,公平,那是什麼東西?宿主,請搞清楚一件事,我所代表‘天國系統’,再殘破,也是等同于神祗的無上存在!從最初創造者令‘系統’出現,它就基于一枚完整的‘主神格’在運作,本身亦可以看成媲美神主的神靈!」
「我是神僕,你是人,擁有一點點卑微神脈的人!你有什麼資格,去和神講平等?」
「貪婪,向來是人類最大的原罪。作為被寄宿者,宿主能夠得到系統輔助,已經是天大的榮耀,又什麼資格,去要求更多!這不是狗血英雄傳記,你也並非走路都能遇上神靈隕落,撿到完美神格的英雄主角。」
「公平,那是什麼東西!你現在去和當世最富權利、最有力量之人說說看。」
「甚至,那些在你眼里足道高山仰止之輩,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群塊頭大些的螻蟻。你呢?」
「貪得無厭,在我面前,最多令情緒化失控生笑。而在某些場合下,它甚至會要了你的命!千萬不要把系統當做死板的電子產品,期盼可以找到所謂漏洞。我所代表,本就是一個偉大而至高的意志!」
「另外,我不得不提醒宿主,在你以前,七位前任皆是由于狂妄自大,貪欲過剩,其中五名戰死在了輪回戰場,而另兩個,更是被其所在位面強者分尸,死狀慘不忍睹,希望宿主不要重蹈覆轍!」
也許打擊並不是「零」的本來目的,又或者它情緒化模擬產生了一定作用,它又多加了那麼一句。
「其實,宿主何必在意,你的記憶、你的行為、甚至你的思維,在我眼里根本就是隨即丟入數據庫、被瞬間忽視掉的東西。你所顧忌,莫非我還能貪圖什麼?要搞清楚,我依附你而生,你越強,就能給我帶來越大助益,我越樂見。至于其他,諸如繁殖交*配之類,這種低等生物的**概念,我豈會在意。」
一句低等生物的**概念,把柳毅嗆得不行,誠然,這也是作為一名雄性個體,他所顧忌的理由之一,最為微不足道的一項。
「宿主死亡,固然對系統本身不會產生影響。可若宿主死亡,那系統必將陷入又一次沉睡,而這是」
說道這里,「零」的話生生被掐斷,不錯,並非帶有余韻的回味,反像被自己、或者第三方暴力的掐斷。
柳毅悚然驚醒,恍然大悟——
「宿主,交流到此為止,我每一次出現,每一次交談,都要消耗標準能量儲備,而你甚至無力提供最低檔次的能量消耗,我必須沉睡!」
話音未落,「零」的存在感倏然從柳毅腦海中消失。
「等一下!」
「零!」
「零?!」
柳毅心中驚呼,可惜空蕩蕩沒有得到半點回應。而那副排版完善、醒目于識海中的個人資料,正在閃爍著微茫!
「唉~」
柳毅嘆息出聲,嚇得縮頭縮腦的常磐猛的後仰,顯然,這廝估模以為某人正在發瘋。
柳毅哪有閑情說笑,招呼常磐一聲,匆匆前行。
他心頭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問題得不到答案。
這究竟是大難不死理所當然的奇遇,還是又一場災難無聲無息的降臨——
許多資料可以進行人工查閱,這是i權限傳承者基本權利,可千頭萬緒,缺少引導,他就像在書海里沉淪的頑童,不知所措。
他的腦海始終浮現著一句話,一句「零」給予提示後把他打擊不堪的自信,重新補滿的話——
「固然你代表著高等生命,媲美高高在上的神主,這時卻也是破碎到幾乎要隕落的悲哀存在!」
「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他並未刻意隱瞞想法,瞞也瞞不住。
他很滿意,很滿意在這此試探性的思忖下,零並未跳出來反駁。
縱然明白此舉毫無意義,可為人的習慣,哪是霎時能夠改變。
他又豈知道,某句微不足道的,零所謂「拋開的混亂記憶」,對于零本身的沖擊,更要大的多。
作為高等生命,怎麼可能連低等存在的過去都看不清楚。
作為高等生命,假使正常狀態,即便開啟了模擬情緒,又哪是這般容易變幻態度。它又何需諷刺諫言,何必計較寬慰?
重視?或者忌憚!柳毅有意無意忽略了。或許他還不習慣同「零」交流,那種有別于人與人之間的交際習慣。
他雖然忽略,可本該產生的效果,卻一分不少在他身上出現!
有的人,被打趴下,被貶斥,悻然搖尾乞憐,或者干脆撲地祈求公平、平等。
柳毅不會!
善意、惡意的鄙夷,都是鄙夷。
柳毅只會默默站起,一步步爬上巔峰,享受那種俯視眾生的快感!
「公平?那是什麼東西!」
「我從不需要公平的借口、祈求憐憫寬慰。也不會被它束縛,束手束腳!」
「僥天之幸,吾本非凡,何以凡俗狹限?」
「冥冥眾生如蟻,吾不願為螻!」
究竟是他作為凡人的思維被限制住,還是這限制本又是另一層偽裝。
柳毅不曾意識,只在偶爾,流露出片爪只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