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9
節氣多雲,碧藍穹霄披上了一層白紗。
往來的野鷺成群結隊,一片片劃過天空,去向北方。
地上的殺伐,終是停歇。
紅衣婦人尚未及投出得意腐毒,陰沉低調男子又一次由于驚駭、錯失偷襲之機。
當巨漢正面硬抗下黑衣青年狂風驟雨般的劍芒,當他又一次瘋狂的打破掉柳毅故有常識。
那一幕從後心逆襲的血腥風暴——戮神八法其三、破罡訣,少年似無道瘋魔狂舞的魅影,同樣深深烙印到許多人的心底。
那種殘酷、如此驚艷,連血腥的殺伐都可以詮釋出淒艷優雅。
無怪乎傳言天魔宗嫡傳戮神八法,盡是死亡凋零的序曲,群魔奏響黃昏篇章。
伴隨著黑衣青年殘軀倒下,巨漢陳震看向柳毅的目光略顯復雜,低調男臉色蒼白直似死人,紅衣美婦再也不敢對他露出半點敵意。
現實就是這樣簡單,那麼殘酷。
若單就柳毅本身戰力,不計雷訣,怕真未必擋得住困獸猶斗的二流上品劍客。只是外人看在眼里,卻是此子一招將之誅殺,干脆利落。
甚至就連凌散的血沫飛濺到身上,幾人都不曾想著躲開。
那場面太令人震撼,真叫人不敢置信!
朱小少爺敗得太快,死狀奇慘。引起連鎖反應,便是家丁們再無抵抗心力,意如死灰。至于拋妻棄子、倉惶逃逸的朱大老爺,終是被一群嘍堵在後院,力斬數人後,無奈遭俘。
前院常磐自以為幾乎控制不住的怒火,草草收尾。
因為在他失控前,先前慘狀只剩蕭條。
山賊們興奮的補刀抄家,疤面老李丟人的未能斬盡敵手,幾名略有實力的護院頭目,見勢不妙,棄了主顧,拔腿便逃。
濮譽難得表現了一把過人身法,如影無蹤。
可惜這並不值得精于此道的柳毅忌憚。
沒時間為死亡哀悼,柳毅心如鐵石,山賊們早就拋卻慈悲。唯一煩悶的常磐,一時只得默然跟著柳毅,甚至不曾發現暴漲的術法修為。
草草清理一番,卷走金銀細軟。
帶上唯一的活口朱彪,青虎賊如陣風刮過,呼嘯而去。
留下,是一座烈火熊熊燃燒的廢墟。
絕塵之處,俊馬背上,常磐回望,總覺得那朦朧火焰是如此刺眼。
不足一尺之隔,堅毅直視前方,表情坦然,早就把殺戮的念頭拋到腦後。
他發現一個有趣的細節,山賊們並沒有帶走戰死同伴尸體,而是草草和被害者堆在一處,點火焚燒。
這細節微不足道,只是又一項鮮為外人所知的「傳統」。
柳毅卻能體會、思量著一些別的事。
他再次感覺、在山賊眼里,生命的廉價——不論是敵人、或者自己!
這很好、很有趣,不是嗎?至少對他而言,對他本身的計劃而言,誠然如此
快馬加鞭,山賊騎兵再次展現出如風速度,天曉得他們怎會擁有這等精湛的騎術、駿馬。
短短幾個時辰,天幕剛暗,柳毅已經隨著眾匪,踏足青虎山界。
所幸倒是沒走什麼回頭路,青虎山離不周,已經有些距離。雖然實際上路程的差距,並不能帶來定然安全的保障。私自心底,就連柳毅,都有些不願靠近那自幼生長的山村。
青虎山遠遠不如不周山浩瀚廣闊,實際不周山非指一座大山,而是整個巨型山脈。
青虎、就只一座孤山,拔地數百丈。
這山算不得淵深,好在青虎賊一家地盤,盤踞倒也足夠。
山勢頗陡,北面是千仞絕壁,只有南面一條蜿蜒的山道盤旋而上。
一般名勝山川都分山路道路,供人行走攀登,或是御馬馳上。
青虎寨可不是用來給人觀光、或者善信祈願的地方。兼之寨子收成一直算不得豐盈,更無人提出修路。
山腳處,巨大的寨門純粹木制,也就擺個形式,連兩旁崗哨上都沒人巡視。
沿途直達山腰,柳毅才看到零星的山賊巡邏,嘻嘻哈哈同歸來相熟者打著招呼。
寨子並未建在山頂,而是山腰某處開闊月復地,直面盤山道路盡頭。
柳毅這才發現,原來就連半是自然形成的丈寬山道,都僅延伸至此。
如此想來,山巔處倒是有大半地方人跡罕至,天然便形成一片高地絕谷。
青虎寨建在此處,果真有些名堂,至少不渝月復背受敵。
轟隆、轟隆、轟隆!
滾滾洪流自開闊月復地涌入山寨,幾百人馬歸來,立時讓冷清的寨子恢復熱鬧。
馬匹于此世算不得稀罕物什,雄健者倒也難得。
故青虎賊們從不將戰馬放養山下,縱然那其實更方便。
習慣了守財,這些匪賊,直接在寨子旁建了個中型馬場,將馬匹牲畜,圈養起來。
所幸山道夠寬,上下運輸糧草,並無太大妨礙。而山賊這行當三天兩頭出動,馬兒倒是沒必要專門遛養。
青虎寨門面不堪,整座寨子都是原木搭建,內里倒別有乾坤,並未太讓柳毅過于失望。
交了馬匹,賊頭陳震徑自把柳毅一行帶入大堂——聚義廳,吆喝眾人與會,直接宣布了「柳先生」的入伙儀式,並委以二當家之重任。
就連常磐這小子,都沾著光,掛上了六當家的名頭。
聚義廳中篝火簇堆,兩旁壁上插著一排火把。
夏末的天氣本來燥熱,聚義廳里人多火旺,哪怕屋外山風涼爽,還是悶的眾匪揮汗如雨。
柳毅幾人修行有成,倒是不甚懼寒暑。
坐穩第二把虎皮交椅、高高在上,看著下方大堂中央,群賊懼疑參半的目光,柳毅一時竟然有了一絲小小的滿足感——初嘗權利的味道。
對于柳毅的身份、來歷、以及強悍,陳震並未過多介紹。山賊就是山賊,畢竟不能指望和正規軍一樣嚴整。在大唐,要月兌匪籍難,為寇則易。
柳毅同他們一起殺了人,犯了法,那麼初步便已經屬于「自己人」。
就算有著一些其他懷疑、或者成見,嘍們念頭畢竟不會那麼復雜。
人頭攢動,低聲的交談此起彼伏,很快,柳毅臨時入伙後初戰光輝事跡,便被目睹其血腥手段的賊寇添油加醋、轉告旁人。
于是乎,不多時,留守群賊看向他這位新晉二當家的目光,都多了些怵懼。
山賊嘍,色厲內茬,終也是人呵
「嗯?!」
高踞首座,陳震悶聲,眾賊不再紛紛議論,霎時靜若寒蟬。
火光下,只見他先是滿意點了點頭,這才翹起唇角,拍了拍手。
「啪、啪!」
伴著輕響,屋外幾名早已候著的赤膊大漢,扛著幾只沉重的木箱入內。
群賊齊刷刷散開兩旁,為其讓道。
「轟」的一聲!
幾名大漢直接將箱子放置中央,篝火堆前,而後見到陳震示意,當先者一腳便把木箱踹翻。
嘩啦啦、丁零當啷。
金器、銀錠、珠寶,如同一道道小小瀑布,直接從一口口翻到的箱子里傾出。
滿地鋪灑的金銀,火光照耀,霎時閃花了人眼。
群賊臉上貪婪的神色定格,一時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如常分贓,可幸福來的太快、太猛烈,以至于他們中許多人,不停揉弄著雙眼,想要看得更清。
陳震笑了、柳毅笑了、幾大當家,除了常磐,都笑了。
這便是山賊簡單的幸福!
屋外傳來一些驚呼,顯然,黑暗中仍有許多圍觀者,注視聚義廳。
聚義廳縱橫三百尺,梁柱高八丈,即便雲集了整個寨子近四百山賊,內里空間仍有富余。
可這廳名聚義,當然也有其蘊含的寓意。
聚義,義氣可不是誰都能聚。
那些在屋外圍觀,好奇寨主下山收獲,翹首而盼的,大都是山賊嘍嘍們親眷。
山賊也有感情,也需要寄托,否則單純殘酷的掠奪只會催人瘋狂。
尋常山賊,每日都要擔心郡兵圍剿,有今朝沒明天,當然不會成什麼家業,縱有父母妻兒,也不敢帶著一起進寨。
不周山界,官府自顧不暇,一些有所規模的寨子,倒是不禁入伙弟兄拖家帶口。
陳震更是左近有名的義匪——無關劫富濟貧,僅僅對麾下弟兄講究義氣。但凡弟兄拖家帶口,偶爾有所困難,他都不吝賜下個人財富,端是義薄雲天。
興許,這亦是昔年老李願意將寨主之位,禪讓陳震的原因之一,實力奠基、人心所向。
「哄~」
哄堂的吵鬧,當場就爆發開來。
不少嘍激動的撲上錢堆,激動以致手足無措。
陳震並未喝止這種行為,反而滿臉微笑,看著嘍們嘶吼狂歡。
常磐目光始終盯著他處,板著面孔。
柳毅看著那一個個雀躍的漢子,甚至許多人痛哭流涕,以頭搶地。
暗自點了點頭,這位心有所忖的「二當家」,為其便宜下屬充沛精力,感到滿意
「零?零!」
「該死,你這白痴,究竟要睡到什麼時候!」
只有在思維世界,只有毫不設防、難以設防的情況下,柳毅才會那麼肆無忌憚,少少流露出一些少年人的秉性。
他發現漸漸不那麼討厭「系統」的「監視」,因為再無需刻意掩飾——
系統冰冷的提示依舊,柳毅心下莞爾,不再抱怨。
「系統,我有疑問,需要查詢答案。」
「假如說,系統能夠掃描個人資料、記憶,數據化整理顯示。那麼,是否也意味著,在滿足某些條件的情況下,同樣可以掃描他人資料、記憶?」
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問題,柳毅早有月復稿,只是一直沒時間提出疑惑,以期進一步深入了解。
實際上,原本從天國系統覺醒,直到現在,他坐在青虎寨第二把交椅位置,本就不到一日。
而在這過程,他卻又實是經歷了許多,並無太過富余精力,思考關于系統的問題。
「宿主,相關資料已經提取,請自行查詢。」
系統自帶輔助果然和「零」差別極大,柳毅蹙眉,看著那一大堆凌亂的字符。
「好的,我明白了,這事先放下。那麼,關于半位面、以及空中花園——算了,我要查詢半位面資料!」
很快,柳毅不再把「系統提示」當成「零」那般活物,公式化的答案,就該對應公式化提問。
這次,倒是沒有一大堆資料丟下。一張和個人狀態般簡潔的表格,清晰的給出概述。
「半位面︰名稱——待定。穩定等級——(i)、不穩定。傳送通道——i級精神傳送單獨開啟。坐標——依附當前主位面。面積——81平方公里。設施——標準草坪、空中花園。」
「空中花園︰半位面特殊設施,起到穩定位面結構作用。產物︰暫無。」
簡單的資料,未免太過簡單,柳毅只能通過猜測,得出寥寥有用訊息。
「i級精神傳送通道,究竟是什麼?」
柳毅暗自默問。
「宿主、i級精神傳送通道已經開啟,無需描述。詢問是否進行連接、傳送。」
「連接——但是暫不傳送。」
中規中矩的嘗試,一如夫子曾經教導,四平八穩的行事準則
火光熱烈依舊,嘍們激情澎湃,山呼萬歲。
造反的口號私底下誰都敢說,山賊們只看重眼前的利益,哪管它天王老子。
也不待氣氛稍緩,陳震即刻喝令,分起贓物。
頭目的一份早就剔除,抬上來皆是賞給弟兄。
出戰者可取兩份;留守取一份;有所司職——放風、縱火、小頭目之類,多取一分;第一個搜出財物,作戰勇猛者,再取一份;有家室老少在山,並老少參與日常雜事,又取半份。
如此,大量真金白銀,有條不絮的分發下去。
群寇臉上,或泣或笑,滿載春光
入夜,柳毅被分到一間**閣樓,常磐與他同住,落榻樓下。
一夜驚魂、一日忙碌,小胖子進了屋,倒頭便睡。
二樓,柳毅打開窗戶,看著滿天星斗,嘆了口氣。
默念呼喚系統,柳毅盤坐床上,身下墊著軟軟的棉被,找了個較為舒適的姿勢,隨手放下帳幔。
「進行、傳送——」
感受著識海深處那道閃耀藍光的橢圓門戶,念頭一躍而入。
盤坐床上的柳毅,呼吸漸漸變得平緩,好似沉睡。
可他睜著原本明亮的眼楮,卻分明黯淡,沒了半點神采!
沒有風雲,不沾雨露。
天是藍的,剔透的蔚藍。
蒼穹上,炎炎烈日不知所蹤。
那光芒,仿佛本就從天幕灑下,而非來自某顆恆星,或者某尊大能。
軟軟的草坪,一望無際。
寸高小草,滿載生命氣息。
半空中忽然灑下一片巨大的陰影,抬頭望去,卻不是一座浮空的倒立山巒,形成平台!
那浮空平台面積不小,目測簡直就像一座小型懸浮島嶼!
「空中花園?」
站在草地上,柳毅身形朦朧,熹光從頭照到腳底,殊無影跡。
當那黑幕壓下,他又生生消失在暗處。
直到浮空島嶼飄向遠方,藍光照耀,他那朦朧的身軀,才復而出現。
抬起手來,看著幾乎透明的臂膀,那張同樣剔透的俏臉上,流露出絲絲趣味的笑。
「有意思。」
信步而行,更像在飄。
這是一種奇妙的狀態,妙不可言,也許便是世人所謂「鬼魂」,或者「靈體」。
漸漸掌握規律,柳毅緩緩升空,朝著遠處懸浮的「空中花園」飄去。
通過系統提示,他知道,常人靈魂單獨存在,遠不如他凝實。這也許得益于不俗的精神力、又或者神裔之資,當然,更可能由于半位面等級過低,位面禁錮力量薄弱。
總而言之,萬幸之幸,他竟然可以憑借靈體狀態,長時間逗留在半位面中。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假使他在主位面不幸身亡,除非被人打得魂飛魄散,否則本我也不會即刻消失!
不得不說,這已經是一層額外的保障、預料外的驚喜!
最少,終能遭逢罹難,卻不滅了火種!
況且,目前他只開通i級最低標準精神傳送通道,故而僅能讓精神量級有限的意識體,進行傳送。假如連物質傳送通道一並開啟,那麼是否意味著——
落足浮空之島,頭頂蒼藍,俯瞰綠野。
浮空之島上,如同地面一樣,只得一層碧綠草坪,並無花團錦簇。
想來,這應該就是所謂「荒蕪」的概念。
巡視「領地」一圈,看過邊界外深邃的黑色虛空,再次落足空中花園,柳毅心頭有些凝重。
他看著已經初顯廣博的原野,想著這便是屬于他的王國。
頭一次,心中泛起對于天國系統濃濃的眷意。
生靈總對土地、或者說領域有所依戀,連諸神都離不開國度。
不曾得到,是不會明白那種完全擁有的感覺。
俯瞰專屬位面——王國空曠。
柳毅覺得,身上壓著不輕的責任!
「以後,這里,便是我的家園了。」
他如是自忖,竟然開始荒誕的規劃起這片一無所有的土地。
他似乎看到了翌日拔地而起的輝煌,無數子民山呼膜拜
本待離開這片除了綠野、一無所有的空間。
不知怎得,他忽然覺著有些疲憊,輕飄的靈體人性化躺下,直面蒼藍。
閉著眼楮,雖然靈體根本用不著五官。可他,還是在閉目的那瞬,讓思維同步陷入靜止。
不知不覺,時間的流逝仿佛被改變,靜謐中的安詳,愉悅、奢侈
「嗯?」
下午方才取來「髓液」,心情大好的宗玄,這時正待前往寵幸新妾。
悠哉提著燈籠,走在自家堂皇堪比宮廷的宅院內,恰好行至湖心九曲長廊中間。
宗玄忽然抬起頭來,驚疑不定的盯著北天七顆明滅不定的星辰!
面上神色漸漸由悠然變成震怖!
「 當」一聲,燈籠直接打翻在地,燭火飛濺, 啪啪灼燒起彩紙。
「怎麼!怎麼可能!」
宗玄喃喃自語,神情閃爍,顯得不知所措。
再也沒了歡愛的心情,甚至不曾呵斥遠處幾名看到他失態的下人。
形色匆匆,沿著來路,宗玄慌忙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