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23
「刺殺?」
列奧尼達回味著,腥咸的海風令人精神一爽,有別于斯巴達傳統的提議,他不得不好好斟酌!
「他死,或者我們死。」
柳毅語氣堅定,這一瞬,他甚至生出,即便列奧尼達反對,也要孤身嘗試一番的計較。
他從未見過薛西斯,更不曉知情者、史官對他的評價。
通過寥寥側面接觸,已充分感覺,那是個狂妄、自大、無理、反復無常、好大喜功的男人。
甚至可以預見,在軍隊受到前所未有的阻撓後,彼狂徒說不得敢白龍魚服,輕涉險地招降列奧尼達,以示自己的權威。
那種男人,是不會在這麼短時間內就開始生出賞識這類情緒的,他試圖招降,只怕更多也並非考慮戰損、或者戰略層面,而是一種自負、自大、自滿的情緒作祟!
甚至,柳毅覺著,他只是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在這道小小的關隘上,令得預期中摧枯拉希征服希臘的腳步稍停!
他並不怕消耗,不在乎軍團會死傷多少,他在意的是時間,後人對于這次戰役的評價!
他需要一場顯赫的大勝,而非早已握在手中的勝利!
那個男人,所有針對他,從戰術、戰略層面進行的考慮,都是徒勞!
「對付瘋子,只能用瘋子的辦法才最有效。撒潑?一刀了事!」
列奧尼達沉默著,顯得很猶豫。
他是一個合格的勇士,一位不錯的國王,但絕不是什麼野心蓬勃的大帝,缺少梟雄決斷的氣魄。
「不,假如那樣,斯巴達很可能被戰火摧毀。」
列奧尼達拒絕,下了一個愚蠢的決定。
這個決定背後有幾分顧慮、幾分堅持、幾分莫名、幾分彷徨,柳毅看不透,卻笑了。
「好!」
他答應下來,只是內心深處,殺意比方才更堅定!
列奧尼達的猶豫,正是理智和信念的沖突!
害怕激怒敵人,不過可笑的借口,斯巴達人怎會畏懼戰爭。
支持或反對的理由都深藏在心中,各佔一半。
那麼,最後主導決斷的,究竟是忽左忽右的命運,或者——
冥冥的干涉!
柳毅覺得,自己把握到了某個關鍵!破局的關鍵!
自從降臨此地、任務開始,柳毅便有種深陷泥潭的錯覺,就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又找不到出路。
感知遭到壓制、五官失去犀利、賴以生存的手段泰半難施、最大的兩張底牌——雷訣和系統,成了泡影。
他一直表現的毫不在乎,試圖從心底讓自己相信,並不在意本身失去了多少。
這很簡單,哪有外人想象的復雜,反復回味所得,便足矣暫時遺忘所失。
可事情,真是這樣?
客觀存在並不會因為主觀心態就發生改變,振奮精神,能夠影響最多還是個體。
他刺激其他輪回戰士,未嘗不是試探,企圖通過他們的「失控」,來觸發更多的線索。
他屠殺神廟祭祀,表面快意恩仇,奧斯托勒夫也許會那麼沖動,此刻的勇士心底可藏著一頭冰冷的魔鬼!
忌憚主宰,他沒有讓自然進程發生太多改變,他不清楚劇情,也曉得命運的洪流。
他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高高在上,偶爾倏然動作,閃電般撩起野火,終究一無所獲。
面對明顯的罪證、波斯金幣,他的心頭無觸,千思萬想終放棄提前揭牌的打算。
面對一次理所當然遭到的拒絕,他又仿佛抓住了什麼,那是略低于「預知」、又顯然高于「感知」的「識破」!
再完美的圓,無法破解的大勢,一樣存在薄弱環節,只看能否發現!
反復出現的天賦,跡象太過明顯,別說零,就算主宰那種層面的存在斷言,他也更相信自己。
「感知」,體察他人朦朧念頭,暫時不清楚是否有升階空間。
「預知」,每每遇到避不開的致命威脅,腦海都會出現清晰的預示畫面。也許一些凝重的殺機,也會有簡單的告示,可惜太過模糊。
那麼,兩者之間,就不能存在別的?
他現在踏入了一個局,一場命運弄人下的戰爭,主宰稍加撩撥,于是有了他。
這局很可怕,從根本就是死局,許多明顯的生路,不過是一道道通往死亡捷徑的岔口。
天真的想法可以有,但不能草率付諸現實。
九成九的死亡率,建立在標準獎勵的基礎上。
左右命運的洪流,必然能得到更多的獎勵,乍看似乎並不和主宰支持的行為背道,畢竟它本身行徑就是在破壞命運。
多出的獎勵,假使主宰默認支持,多余的危險又在哪里?
位面意志!
也許,那是一種比主宰更可怕的東西!
九成九死亡率的基礎上,擔著百分之九十九誤闖禁區的風險,去尋找破壞命運節點的唯一痕跡。
一旦獲得百分之一的僥幸,找到了關鍵,推開門戶,他要面對困難反而看來更多。
負草游曳淺灘,路漸行漸遠,草越來越重。
可他不得不如此去做,因為正常模式根本沒有活路!
到這時,他有些懂了,戰爭任務的關鍵,在于對戰爭本身的熟悉。他最初的思路並無錯,最簡單破局的方式,便是從任務本身出發。
正統生路應該是固守,利用完美的戰術操控,連幾千螻蟻般的雜兵都要利用,無所不用其極,堅守三天——
這生機,顯然是留給戰術大師的!
九成九的標準死亡率下,一切苛刻都不再苛刻!
況且他幸運的洞察到第二條生路,甚至可以說窺見命運某個能夠被破壞的節點,多半屬于主宰留給戰職者的希望!
暗殺!
柳毅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知道那麼多,仿佛只是一個念頭劃過,海量的訊息立刻從靈魂深處涌現。
什麼命運、什麼節點、什麼主宰、什麼位面意志。
仿佛他根本就清楚那些,了解甚至熟悉,只在合適的時機,通過適合的誘因,覺醒被塵封的記憶!
柳毅有些恍惚,就在他忖度識破主宰的用意時,這些念頭又如潮水退去,消失的一干二淨!
然而,他已經明悟!
面對危機,不屈不撓的迎刃而上。
面對絕望,理所當然要破釜沉舟。
兩種情況,兩種決斷,彰顯了勇氣,又載滿不同的寓意,並不矛盾。
「終究,還是對規則了解的太少。」
柳毅搖了搖頭,列奧尼達已經離開,他獨自眺望遠處的礁石,時而屹立,時而被海潮淹沒。
無暇惋惜是否果真忽略了一些線索,比如更多的破局關鍵。
推測在沒有付諸行動前,誰能判斷是否虛妄。也許某個他以為玩笑的念頭,恰更容易去實現。
一場恢宏慘烈的戰爭,陰霾蔽日,看不到太多曦光。
另一面,斯巴達城,同樣籠罩著愁雲慘淡,沉悶壓抑的氣氛揮之不去。
斯巴達,總督府內。
午時,心神不寧的王後迎來了一位新的客人,某皇黨議員。
說是皇黨,實際都是利益使然,政治家又能付出多少忠心。
竊竊私語聲低不可聞,兩人的表情卻是做不得假。
簡單的交談,王後要求顯然不多,只希望能在議會進行一次公開演講。席朗善于利用這種手段,並不代表那是他的專利。
來人遲疑了片刻,最終點頭應承下。
夏沫這次並未利用蟬諜,她本就在隔壁打掃,恰逢其會,便悄悄旁听。
斯巴達人對于這方面警惕性不高,又或者壓低音量本就代表著警覺,誰料身邊都有異心者。
听到兩人直指扳倒席朗的目的,夏沫驚出了一聲冷汗。
膽戰心懼著那女人會拋出最重的籌碼,所幸王後對罪證只字未提。
在斯巴達,一個如王後這般美麗的女人,最大的財富無疑是自己。
熟知劇情的夏沫,清楚她會為此付出什麼,心下偶爾亦會同情惋惜。
這時卻又寧可惋惜成真,恨透了那個男人把更重的砝碼拋到王後手上!
他明知道她的任務!
這種手段,分明就是讓本來平衡的兩方勢力悄然傾斜,她還怎麼去渾水模魚!
同一時間,席朗正在一大群議員面前,慷慨陳詞。
其中有些受了他好處的,更是適時高聲喝彩。
兩方暗里較勁的人馬都不知道,斯巴達城外東面駐所,某位同樣有著「將軍」稱號的男子,凱勒森,彷徨的盯著桌面。
桌子上擺放著三樣東西,一柄長矛,一箱黃金,以及一袋波斯金幣。
回想著前夜奧斯托勒夫和斯泰利奧斯聯袂而來,那個在軍中有著極高呼聲的男人,曾以年齡尚少拒絕陛下賜予將軍身份的勇士,他眾多朋友里最特殊、最孤僻的一個,那樣冷漠著對他說了一番話。
他初時不信,可那人直接倒下了一堆金幣。
他還是不信,可當連夜趕到神殿後,入目盡是震撼。
誰又沒有圈子呢,凱勒森有,奧斯托勒夫當然也有。
凱勒森是王國較為年輕的將軍之一,能調動嫡系也有兩千,這不表示,他在政治上有著與軍事實力相當的地位!
那個男人只留下了一句話,便帶給他一輩子受用無窮的財富。
那個男人多留下了一句話,便讓手掌實權的他,都心生貪婪畏懼。
「我,究竟該怎麼做。」
凱勒森右手握上矛柄,左手扶著金錠,目光,盯緊了血染的金幣!
權利、財富、道義、交情。
這些東西該如何去抉擇。
當頭頂懸著一柄時刻會落下的達克摩斯之劍,自由選擇的權利又留下幾分。
「他,會死吧。」
「他,會死嗎?」
假如交情和道義在財富和權利面前是首先要被舍棄的東西,那麼不若讓既得的、和唾手可得的,再次踫撞,摩擦出猶豫的火花。
與此同時,先就被拋棄掉的,豈止一方無視?約束的繩索斷開,兩頭都能騰出手腳!
情分,就像一道無形的鎖鏈
「破局的關鍵,應該在戰爭本身!」
慕容兩眼無神,喃喃自語。
「先前,是我太自大,以為來到一個仙境般的地方。沒想到,筆下的殘酷配合畫面的沖擊,改變竟然這般巨大。」
苦笑著,萎頓靠坐在岩石上,愣愣看著那個身影頗為高大的男人。
「你我都錯了,主神選擇從來不是隨機,他賜給更強的人,更多的東西。」
慕容雙手十指緊扣著地面,在松軟的泥土上劃出幾道痕跡。
握拳,掌心感受到不是力量,而是濕冷的泥土。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慕容自言自語,瞥了瞥一旁比他還要不如、那個自稱藤原的綠帶高手。
那人早就喪失了斗志,嚇破了膽。
天曉得自稱戰職強者的家伙,怎得面對戰爭,膿包至斯。
話又說回來,清晨那片遮蔽天空的蔭幕,還真是令人絕望!
慕容腦海里忽然蹦出一個詞眼,憶起早先遠遠眺見薛西斯的先鋒大軍——
「投鞭斷江!」
「我覺得,憑你的身份,應該不難拉攏來更多斯巴達戰士的支持。」
突兀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柳毅頭都沒回,計劃著種種場合下堪用的刺殺。
若薛西斯果真愚蠢到白龍魚服,即便這種機會不大,終歸是最好的情況。不然,晚上潛入敵方大營,未嘗不是另一種選擇。
當然,時間要把握好,假如果真按照預期,薛西斯死後,對方一鼓而戰,再鼓退兵。
任務一的要求,可是要守滿三天,非提前擊退。
戰爭提前結束,縱然只有半成可能被誤判為任務失敗,風險冒得也很不值得。
倘若薛西斯親做使者,又是另一碼事,當然就地斬殺。被誤判的風險,可沒孤身刺營來得高。
等待時機還是創造機會,這些都需要權衡,如同任務二該如何選擇一樣!
慕容立在崖邊,蹙眉看著眼前極度高傲的男人,一如他的站姿。
從一些細節上,不難發現,這人似乎有著很大的把握渡過難關。
也許他最開始關于新人的判斷,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
莫容如是想到。
「我帶著誠意而來。」
羞怒在死亡的威脅面前,根本算不得什麼,慕雲一再放低姿態。
事實上,若不是這時戰士們無心拿他開涮,只怕他連接近這人,都會被無理阻撓。
柳毅眉頭挑了挑,看到遠處敵營大門敞開,逆著風勢亦能听到一些鑼鼓聲!
「你說,要是這時把薛西斯宰了,會怎樣?」
柳毅無法確定那是敵人新一輪的炫耀,還是另一個滿腦生蛆的使者,又或者果然應他猜測、最可不能的可能——
薛西斯狂妄到根本目中無人的地步!
他無法確定,此時狂喜和猶豫交匯著,心情復雜,竟然搭理了打心底看不起的雜魚。
那貨,畢竟掌握了一些他並不清楚的信息!
慕容的眼神哪有柳毅好使,順著他的目光,只能看到大片海霧。
看不到對方所見,倒是听懂意思。
「最好不要!」
慕容大驚失色。
「雖然劇情中,的確有一次很好刺殺薛西斯的機會,那個白痴竟然試圖招降列奧尼達,遠離本部,只帶了一群奴隸。」
「但是,主神不可能留下這麼明顯的破綻,背後一定藏著陷阱!」
「主神?」
柳毅又听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詞匯,主宰在發布任務時,已經默認傳遞了對它的稱呼方式。
除非對于類似情況有著先入為主,固執己見的認知,才會無視這種官方公布的訊息。
「果然,來了嗎。」
柳毅低語,視力大不如前,仍然勝過常人許多。
他甚至能依稀辨別遠來那乘華麗的輦車,除了座下數量不明的苦力,周圍只有一小隊護衛!
「怎麼會!」
他猜到憑薛西斯的狂妄,一連兩次派遣使者,三次招降,很可能會再次做出這種無趣的決定。
狂妄,並不代表就是腦殘啊!
「薛西斯,很能打?」
這是柳毅今天問出第二個問題,也是他對慕容說的第二句話。
對死人,他從來不知道客氣。多榨出一分價值,是一分。
藏得再好的敵意,也瞞不過他的感知。
「額~」
慕容有些難以適應柳毅的思維方式,嘀咕著莫非面前疑似資深者的家伙,竟然還沒放棄那個瘋狂的打算。
假如他知道柳毅已經屠了神廟,也許就不會這麼認為。
「史載,他一定不能打。但我們所在的場景,和真實歷史出入甚多,更貼近虛擬電影劇情。電影中,他雖然沒有表現出善戰的一面,的確生得異常強壯,比列奧尼達都要高一個頭。」
慕容遲慮了片刻,決定實話實說。不論對方是知道劇情在試探他,還是下意識有此一問,都與他的計劃無關,取得信任才是第一步。
柳毅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而後轉身,俯視著只到他胸口的慕容。
「如果你想體現自己的價值,那麼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明天日出前,殺掉另一個輪回者。你懂,我在說誰。」
冷酷的盯著慕容,弱勢方蹬蹬倒退數步,滿目驚恐。
殺意這種東西,源自意識,殺的生多了,自然會形成藐視生命的心態,也就成了佛家所謂的魔。
什麼殺氣、戾氣、凝結的怨氣,不過都是表象,意識才是根本。
只要靈魂尚在,就算換個軀殼,縱使軀殼的原主人是個人人欺凌的廢物。
那麼真正入了魔道的強者,一個眼神,照樣可以瞪死旁人,駭的健卒心膽俱裂。
這是威能、威儀,無關力量。
其實奧斯托勒夫本身,又哪是什麼善類,整一個滿手血腥的屠夫。
慕容慌亂的低下頭去,不敢和柳毅對視,仿佛那扇直透心靈的窗戶,是兩道敞開著吞噬靈魂的漩渦。
「好,好的~」
沒有推諉,僅存的兔死狐悲亦不敢流露,慕容滿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