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25
「殺!!!」
突兀的喊殺聲從斜側密林傳出,大量亂糟糟的奴隸在一個怪人率領下沖向了猝不及防的不死軍。
精銳和奴隸的差距,在于一種連勇氣都無法抵消的本質,何況奴隸哪來的士氣可言。
一個照面,突襲者傷亡慘重。不死軍除了少量被誤傷,聊聊幾個倒在怪人矛下,再無減員!
艾菲亞提軍令下得實在不是時候,他不懂兵事,只知道那個渾身浴血的男人,已經搖搖欲墜。
他的加入對戰局毫無影響,甚至連片水花都沒激起,奴隸們敗退的委實太快。
瞬息的時間,只讓柳毅緩上半口氣,順帶詫異于駝子的勇氣。
觀戰的達索斯羞愧的低下頭去,某個名為恥辱的念頭,在他心中徘徊!
「他媽的,是男人,跟我沖!」
又一隊奇兵殺出,截斷了不死中軍和後軍的聯系。
這支兵馬明顯比艾菲亞提率領奴隸強許多,就算比不上斯巴達戰士,大吼大叫之下,堪堪也能和不死軍殺個勢均力敵!
士氣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一次連動搖都算不上的混亂,柳毅捕捉到了戰機!
「死!!!」
長矛遠遠擲出,刺死了翹首回望的扛旗之人,不死軍戰旗轟然倒下!
「吼!」
仰天又是一陣嘶吼,反手拔劍斬死乘機攻擊他的兩人,俯身拾起一柄不死軍用長刀。
這群身材尤其矮小的精兵,打造隨身武器倒是不短。
干脆棄了劍,一丁點的靈性于戰斗毫無作用。
雙刀在手,柳毅渾身淌血,額頭都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他的身邊圍著一圈敵兵,無一人再敢上前。
他愕然回首,才發現一路墊著尸山血海,竟是殺到麻木。
哈哈一笑,柳毅雙目淌下血淚,淚是自己的,血是別人的!
「三天,見鬼的三天,第一天就快撐不下去。」
遠處傳來了艾菲亞提的悲鳴,他被七八柄長刀刺穿,兀自扎死數人,方才力竭,扭頭看向那屹立如神的男人!
混亂的戰場,俯瞰去,只有他所在,那般醒目。
「斯巴達!斯巴達之魂!」
駝子口中不停噴吐鮮血,臨死之際,雙目清澈,澄淨明亮。
他似乎抓住了什麼,可惜誰也听不清低語。
很快,呼吸停止,身體中幾道冰冷抽離,艾菲亞提緩緩倒下,眼楮卻未閉上,始終盯著那個方向。
沒有人知道他在看什麼。
臨終時那抹定格的欣慰,在他那張畸形的丑臉上,尤其刺目
「我自橫眉向天笑,孤行遠去意逍遙。踏遍天涯心如刀,斬罷昆侖覆凌霄!」
心頭閃電般劃過這幾句話,柳毅抬頭盯著昏暗的天幕,一時有些恍惚。
他沒有注意到遠處艾菲亞提的逝去,本不在意,為何要去注意。
他失神的盯著天幕,仿佛在那背後,有什麼在等待自己。
無形的風暴醞釀著,這早已不是那片天空。
蒼穹的背後,卻依是同一片星海。
沒有人看得懂天意。
就像沒有人明白,閃爍落下的星輝,又在眷顧著誰。
「當星辰不再冰冷,當位面極目可見。」
柳毅呢喃自語,主宰賦予封印,似乎已經無法阻擋他觸模靈魂的本質。
他這時說著話,有別于希臘語,根本就是傳承太古的大唐官話。
旁人听不懂,不死軍戰士疑惑的對望,不知那個恐怖的敵人,究竟在做什麼。
柳毅忽然笑了,磅礡的精神力海嘯般涌出體表,朦朧幾百丈範圍的感知,被他壓縮到方圓十米內。
失去了對于大局的把握,在這方寸之地——
「如神!」
語落,顧不得周圍不死軍的驚慌,柳毅縱身而上。
他的動作優雅,每一刀、每一步、每一次騰挪,都仿佛經過千萬次的雕琢、計算,完美無缺到了極點!
仍然憑借三倍于常人的身體素質,柳毅在戰場上仿若閑庭信步,一搖一晃,穿梭于刀兵之間,收割著生命!
不知不覺間,殺透了重圍。
無聲無息時,殺回了本陣。
那個仿若被戰神附體的男人,優雅的動作駭破了敵膽,振奮人心。
斯巴達戰士們奮勇推進,素來不知恐懼為何物的不死軍,在那個男人的目光下,連連卻步!
遠處,坐在輦車上觀戰的薛西斯,臉孔抽搐,面容扭曲。
他的目光,在憤怒的表象背後,隱藏著一絲深邃的狡黠,和少許興趣。
波斯人驚慌的將輦車搬回大營,關緊營門。
斯巴達戰士沖殺出數里,斬敵無數,方才轟然喜慶。
斯巴達戰士該是冷靜的,無畏的!可他們獲得了一場奇跡般足矣載入史冊的勝利,他們狂歡著。他們看向柳毅的目光業已不同,原本的欽佩變成敬畏,即敬、且畏。
沒有人可以孤身殺入萬軍,斬敵酋首如探囊取物。在希臘悠長的歷史上,沒有人能做到。
柳毅做到了,所以、他不再是人!
人們漸漸回憶起一則古老的傳說,每個父母都會在幼時灌輸給子女,關于斯巴達之魂的傳說!
那是,屬于斯巴達人自己的神話!
列奧尼達看著篝火,听著周圍戰士們在將軍一次次振奮人心的宣言中歡呼,臉上寫滿了熱切。
原本冰冷下來的心,這時充滿了火熱。
哪怕戰損過半,哪怕薛西斯只是傷及一些皮毛。
他望向遠處那個盤坐在陰影中的男人,身上繚繞著某種莫名的氣息。
他能夠隱約感知,那個他一手抱大的孩子,正以某種凡人不能理解的速度強大起來!
本質上的強大,就像史載從人到神必須經歷的蛻變!
他心中充滿了希望,按照古老的傳統,默默為他祈禱,奉獻出屬于自己的一份信仰!
神不會佔有凡人的食物,他將它們賞賜給了信徒。
作為回報,凡人只需付出要一些最基本的恭敬,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信仰。
——《諸神記事》
柳毅閉著眼楮,身體如火焰燃燒。
靈魂之光洞察,這具強壯的肉身,七魄對應七脈七輪,俱都顯化無虞。
個人資料上,基本身體素質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短短一個時辰,已經翻了一倍。
七輪越弱,體魄反而越強。
七脈散魄術,某種魔道禁忌,不停運轉!
所有人都在歡呼,除了慕容將他原先的同伴騙到了外面,除了柳毅,做著最後的掙扎!
「力量,我需要力量!」
「這個世界,唯有力量,才是最終的依仗!」
近似無所不能,不等于無所不能。
某個範圍內的如神,離開了他所在的範圍,又當如何。
二十步內,近乎無敵!二十步內,當真無敵?二十步外,如何卻敵!?
戰場,可不止區區十米方圓
沒有人能憑一己之力改變戰局,當局勢糜爛到一定程度,連神也不能。
諸神的威嚴,好比從政者臉上的面具,僅僅用來欺騙凡人。
諸神王座之下,是一條隱形的道路。被神隱去,由人登上天國的階梯。
神,不比人高貴,古來如此。——瀆神者•賽斯坦
有沒有神弱得連凡間戰場格局都無力改變,或者說有沒有凡間的戰局大到連神都不敢輕易涉足,柳毅不清楚。
他只是人,比普通人強一些。對此定位,他很清楚。
他不奢望成神,至少目前並不奢望。
但他正準備用自己的力量,相對而言微不足道的力量,來改變一場結局已經注定、現實比被注定過程更糟糕的戰爭。
他相信自己,能夠做到。他無從選擇,沒有退路,必須做到!
「你!你來干什麼!」
夏沫大驚失色,回到屋內,一個中年男人正把玩著蟬諜,若有所思。
「哦?小姑娘——妮爾?妮爾•索達克,我沒有記錯吧。別害怕,我沒有惡意?」
席朗靠座在石椅上,攤開右手,掌心是一只被拆碎的蟬諜。
外表,它頂著蟬的軀殼,薄薄的翅翼,黑色的甲殼。
實際上,它的身體中根本沒有血肉,是另一套精巧的機械,有著某種時人無法理解的工作原理。
「你看,事實上,我應該更害怕你才對。妮爾,或者說藏在斯巴達的女巫。」
席朗聳了聳肩,看不出有類似害怕的情緒流露。
面對著**oos,夏沫強笑,故作鎮定。
「議員,雖然您的身份珍貴,但是並不表示可以擅闖總督府。另外,我只是總督府一名侍女,根本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雖然知道否認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夏沫沒有辦法。
說到底,讓她搞搞商業,易如反掌。玩權謀,做任務,就不怎麼在行了。
前一次,誤打誤撞下機緣巧合、才完成了任務,尚害死了整個小隊的成員。
這一回,她本就無甚信心,毫無頭緒。
受前次輪回影響,對于劇情人物,她天然就帶著幾分畏懼。
「哦?是嗎?」
對于少女意料中的怯意,席朗倒是不曾深想。一來斯巴達怕他的人太多,王後都算一個。二來,他自忖捉到了少女的把柄,對方有此表現實屬正常。
「其實,我也不相信在諸神的王座下,昌盛的斯巴達都城,竟然會藏著一個邪惡的女巫,潛身總督府內!」
不待夏沫解釋,席朗揮手打斷了他,表情有些不悅。
「別再一味否認,事實上,這幾天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小東西,今日閑暇,跟著一看,才找到了這里。」
席朗指了指一旁榻上散開的包裹,里面躺著十幾只尸體般全無動靜的蟬諜,還有一些不明用處的奇形物品。
「你!你竟敢翻我包裹!」
夏沫大怒,臉色沉了下來,尤其她看出這些珍貴的道具,分明少了幾樣特別顯眼的。
席朗眉頭一挑,連連揮手,倒也不似肆無忌憚。
「不!不!不!尊敬、美麗的女巫小姐,千萬別誤會,我沒有惡意。」
說罷,他把袖子一抖,里面立刻滾出一些奇怪的東西,有一支好似蠟燭,還有一柄像是匕首。
「您看,我只是希望這些危險的小東西不會影響到我們的談話,並無帶走它們的意思。」
在希臘人的傳說里,女巫都是丑陋可怕、富有力量的,敢把女巫的道具隨意貼身放置,席朗的膽子倒不是一般的大。
夏沫松了口氣,撤下掌心捏緊的符紙。
黃紙符完全違背地心引力,悠然滑回襟底,過程並不引人注目。
「我覺得,我們似乎沒什麼可談的。」
夏沫冷淡的說著,她發現,席朗對她也有些難言的忌憚。
席朗笑了,笑的無比開心,他就怕對方抵死不認。
「不!不!你又錯了,女巫小姐。你不覺得,區區侍女,配不上你的美麗、和力量!」
席朗柔聲道,眸子里閃爍著異彩,宛如一只狡詐的狐狸。
「你想要什麼?蟬諜,還是別的?」
既然對方明擺著有所為而來,夏沫也不客氣,收回了桌上的道具,平靜問道。
在不觸及根本利益的前提上,她不介意和席朗展開一定程度的合作,這不違背主旨。
席朗又笑了,他很愛笑,雖然那笑容並不如何有愛,看著陰險、並且婬褻。
他總覺得,自己的笑容很友善,很帥氣,很富欺騙性。
「那麼,美麗的小姐,顯然你再一次理解錯了我的意思。」
席朗撇了撇嘴,真誠的盯著夏沫。
「你知道,我有很大的影響力,而你顯然具備某種凡人無法觸模的力量。」
「你看,你的力量,加上我的權力,我們擁有更大合作的空間,而不只是這些小玩意兒。」
沒人敢把巫女的道具稱作玩意兒,席朗同樣不認為神出鬼沒的間諜,削鐵如泥的匕首,是什麼玩具。
可他野心實在太大,太大!他的野心,促使他克服了對于未知的恐懼,決定好好和這位巫女小姐,交流一番!
自從見識到神廟血案,他終于明白這世上果然有一種凡人難以阻擋的力量,他無比恐懼,因為他的敵人似乎已經掌握了這股力量。
那麼,他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能穩穩的站在局外博弈,不需時刻為小命擔心!
他是一匹狽,貪婪、狡詐、不知廉恥、並且膽怯。
「合作?」
夏沫心思急轉,嫻靜的坐在床沿,收拾起包裹。
「可以!」
不出意料的答復,二人相視一笑,可惜神色都有些閃爍
「事情辦好了?」
柳毅睜開眼楮,收斂氣機,淡淡的審視慕容。
「是~是的!」
這個男人顯得慌張,並且頹廢。他雙手抓著亂糟糟的頭發,也不知在糾結什麼。
柳毅當然能夠判斷出他言辭的真偽,憑空的語句和心態都能偽裝,行徑卻很難掩飾。
他方才擴大了感知範圍,朦朧遠處,崖邊那場突變,慌亂而堅定的悶棍,連他都有些詫異。
這個男人事後這般懦弱,事前倒是冷靜,事發時更是果斷狠絕,把什麼猶豫都跑到腦後,這種人——
被惦記著並不是好事。
柳毅思量,平靜的外表下藏著無數計謀,連慕容都不會想到,他已經開始考慮卸磨殺驢。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覺得,主宰布置的任務,太過死板!」
「死板?」
慕容愕然,他是新人,對這方面沒有發言權。假如他知道柳毅也是第一次經歷劇情,不知如何做想。
「是的,死板!任務機制死板,定義理解活絡。比如你提到和我相同的任務,堅守三天。這堅守二字——莫非一定要用人去守?阻路呢,炸山呢?都應了守。依據字面意思,應該會被判定目標達成。除非——」
「當然,以現有的條件,以及準備時間,就算存在其他想法,也來不及實施。」
柳毅的念頭未免驚世駭俗,假如把溫泉關炸毀,波斯人短時間自然無法攻破,要被擋在外面。可是所引起連鎖反應,種種變化,並不是簡單一兩句能說清。現實永遠比計劃來得復雜。
「你是指,主神希望我們去改變劇情?」
慕容竟似聯想到更多,他果然來自一個信息爆炸、並且未受到太多禁錮的位面。
柳毅笑了,他喜歡這個男人偶爾的靈光一現。
「不,不止如此,我懷疑,‘劇情’根本就是一種用來欺騙的手段。」
柳毅眯起眼楮。
「按照你所說的劇情,假如沒有外力加入,斯巴達戰士至少能堅持到第三天。現在你也看到,假如沒有外力,頭一天溫泉關就被攻破。」
「什麼是事件進程,電影?小說?不,都不是,那些只是參考資料,冠名劇情。它不等于命運的軌跡,現實又哪來的標準衡量。」
「命運軌跡偶然驚鴻一現,從不代表,閃爍的靈感在完美預示未來。」
慕容沒有听懂後半段話,倒是前半段讓他似懂非懂,故而唯有報以沉默。
這個世界,和他想象中的空間,差距太大!
「跟我來!」
柳毅起身,招呼慕容,緩步朝著篝火堆走去,那里圍著許多斯巴達戰士,包括一些傷員。
都到了這個地步,談什麼計劃都是枉然,譬如慕容曾經問他,憑著影響力,為何不招募更多斯巴達戰士。
他其實早就想過,亦在頭一晚留下後手。可他只能做到那種程度,無法更加明顯!
顯赫的地位,披著無數光環的身份,以致更多的規則,制約他實際可操作手段。
他無能為力,也不敢力為!
國王都無奈了,他又能怎樣。
誰又想到,正常發展,局勢都會演變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