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07
千軍萬馬環繞,漫天仙人垂拱,臂擁佳人,獨步荒野。
若這些只看表面,柳毅當真幸福到了極點,瀟灑淡定,不比「醉臥美人膝、醒握殺人劍」來的差。
可惜千軍萬馬只想拿他,漫天仙人爭相搶他,懷里佳人比暴龍還可怕,荒原草墊倒是軟軟,走著總覺得如步芒叢。
柳毅心頭驚駭無比,早先旖念煙消雲散。
這女人分明以自身龐大萬倍的精神力完全禁錮住他,除了靈魂本源在零的庇護下,縮到傳送門內,守得一隅之地。
他此刻,竟然連破空都不能。
「小家伙,我知道你有些底氣,仙人嘛,總要和凡人有所不同,我先前倒是看走了眼。」
「你知道嗎,我曾經遇到過比你更偉大的存在,他給了我一個承諾,又甩手走的好遠。」
「我一直在等他,找他,多少年了。」
「直到方才,在你身上,我感覺到了一點點他的味道。我知道,你不是他,又似乎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
「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才肯入我宗門!」
最後一句,闕月未用傳音,眾人只道她復而詢問。
柳毅從零處、通過系統,確定上溯十幾任宿主,與這女子並無牽連,不禁茫然。
輪回之事對他自然飄渺,什麼扯鬼的仙人、妖人,卻是瞞不過系統。
一時間,連他都開始懷疑,莫非前世、前前世、被系統忽略的某一世、真個曾經代表著某位偉大的存在?
零也被闕月的話驚愣了,反復追溯柳毅記錄在案的靈魂本源。除了一小部分微不足道、的確蘊含著謎團,又決然不可能拼成完整一世的記憶,這少年就是一位不怎麼合格的神裔。
「除非她察覺到了系統存在,而她所謂的‘他’又是某位強大神祗,否則這女人肯定瘋了。」
零如是對柳毅道,實更篤信最後的判斷。
既然他與柳毅仍能通過系統交流,本就說明闕月的層次還不足洞悉系統!
系統是什麼,完美主神格造物,超凡月兌聖甚至超神的產物,理論上媲美主位面神主。
這等存在,開啟不完全的時候,當然有可能被其他超凡月兌聖者發現、覬覦。
闕月,勉強觸模到八階門檻,遠遠達不到那種層次。
大山小山或者山外有山,對于站在平野上的人,一樣要抬頭矚目、仰望。
柳毅就是那個站在平原上的家伙,尚在望山奔跑,算不得登山。
莫說理解系統,就連零這位權限不如他的引導者,時常都給他高深莫測的感覺。
闕月在想什麼,柳毅不懂。零經過幾次確認,斷定闕月有病,他同樣不是很明白。
保住本源不失,最重要的一點把握在手,他無奈著寬了心。
「要我入門,很簡單。其實小子也想有個好師門,只是野慣了,受不得閑氣。」
滿口胡扯著,眾望矚目,柳毅絲毫不懂謙虛,把‘渾人’二字演繹到了極致。
「雖然不明白小子有何特異,山野刁民一個,倒成了搶手的山芋,有幸拜入玄門,不過待遇總要講清楚。」
「其一,入山門後,小子絕不從雜役做起。」
這就像上山寨做土匪,究竟是從小嘍干起,還是當頭交椅伺候,禮遇截然相反。
這些高門大派,尋常一個也難見著,怕不是叩首百年,收不收還要看人家心情。
要是換了其他少年人,這等機遇,唯唯諾諾還來不及。
稍微有些腦子,也曉得謙遜待人,低調謀求好處。
柳毅是誰?什麼星君命格在他看來就是狗屁!他是系統宿主!
他總算明白了,零早些說過的一番話。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眼中,他就是個屁。而在零和系統眼中,那些塊頭大些的螻蟻,也就是個屁!能得到系統認可,什麼好處不談,本身就是天大的幸運。作為系統宿主,如果還唯唯諾諾,念頭總是不暢,枉受這等天機!
修仙?修仙了不起?修仙塊頭大?修仙膀子粗?
百般遭到壓迫,若非系統幫助,柳毅必然只有沿著命運的軌跡爬下去,這時抱著最粗的那條大腿,裝孫子,裝賢徒。
可是!可是站在平野上的少年,幸運的被雲巔之子眷顧!
沒有資格站到那麼高的位置,卻擁有享受那樣開闊視野的特權。不敢妄談俯瞰,至少和人平等對峙!
其實人的一生不都在追求站的比旁人更高,過的比別人更好。
柳毅尚未做到,至少覺得能不自欺。他有系統,他有底氣,只要他不自鄙,就有資格不做任何人眼里的屁!
**果的要求,若是換了別宗,多半引起師長不滿。
闕月只是笑笑,還未答話,遠處即墨和霧嵐雙英對視,立刻朗聲道︰
「小友若是入我門牆,掌門首席弟子之位虛席以待!」
掌門首席弟子,不是掌門大弟子,大弟子只表示入門最早,首席弟子直指接班人地位!
眾修士嘩然,闕月不滿的朝著即墨望去,那個男人毫不客氣回瞪,顯然不懼這人人趨避的女魔頭。
不知是否想到了一些不美麗的事情,闕月滿臉微笑,柳毅卻分明覺得手臂上壓著的溫軟,更緊了許多,美妙的感覺被刺骨疼痛取代。
他蹙了蹙眉,只是不語。
闕月很滿意他的表現,朝著中年人林奇喝道︰「小林奇,答應他。」
在女兒巴巴的眼神中,林奇倒是無有不允。
「掌門首席弟子罷了,若這小子能勝過我,掌門之位讓予他又何妨!」
神宗歷任掌門,從來不講德行,只看戰力。
除開闕月一代,歷任掌門都是當代弟子中最能打的。
玄元宗可沒這規矩,首席掌門弟子也要修德,不然要被罷免,這時不好接話。
柳毅見著沒趣,這段屬于他的劇情並不快意,又沒主宰任務獎勵——
想著一些無厘頭的事情,柳毅指了指常磐,而後柔聲道︰
「其二,我朋友須得一同入門,廉大俠勞煩諸位幫忙安葬。最後,那邊車上某位,讓我看著不爽,須得不活。」
「就這些了。」
條件也不好開得太過分,渾人是渾人,白痴是白痴。
事實上,神宗看來並不想徹底把其他人得罪死,闕月才會給他面子。否則直接擄走,以那女人橫掃全場的戰力,哪有許多道理。
這些要求,對于紅塵之人,委實刁難。就算玄元宗,也要思量一番。可是神宗門徒行事乖張,柳毅看得清楚,料想小事一樁。
換他自己,面對千軍萬馬,朝廷藩王,只能跑路。現在抱上大腿,有仇不隔夜!
果然,闕月笑了。
「算你聰明。」
她話音未落,遠處林奇劍隨心動,虛空中遁出一柄飛劍,百丈長的劍光煌煌如日,剎那將劉風所在淹沒!
千軍萬馬驚喧,十萬柄強弩齊射,闕月只把飛袖一卷,弩矢倒轉,瞬間血流漂櫓,不知造了多少殺孽!
小女孩躲在青年身後,不敢多看。
其他宗門中人面有不忍,黯然駕雲。
一場諸方角力如此收場,憤怒的殘軍正待發起總攻,雲霧繚繞、仙靄飛環之地,哪里還有人影。
苟活的副帥看著旗倒陣亂的部隊,弩矢亂射,十亭去了二亭,傷者無數。
一口逆血噴出,這位副帥瞥見對面、主帥戰車位置,此刻只剩下一道深入地沛的溝壑,生生暈厥了過去。
他完了
短短月余,下得山,變故徒生。
常磐顯然不似柳毅精神堅韌,又有系統寄托雜念,已然沉溺在悲傷中,萎靡不振。
乘風御劍固然快哉,被人架著吃北風就不爽了。
闕月顯然不是個懂得照顧人的主兒,林奇更連看也不看他,多半先前忤逆令得心頭介懷。
柳毅倒是不懼這位神宗之主,別的不提,闕月這條大腿看著就比林奇更粗,也更令人樂意去抱。
他仍以凡俗的眼光在看待二人,不明白那襲格外艷麗的紅紗,究竟如何染成。
七八階真境強者,劍光彈指百里,破得音障不知幾許。
多了柳毅和常磐兩大累贅,幾人卻不得不壓下速度,也比最好的駿馬快得多。
柳毅和闕月同乘,林奇帶著女兒,青年背著常磐。
要說這待遇尚算不錯,不知實情的前提下,美女總讓人養眼,不是嗎?
柳毅不敢令雜念紛飛,猶如老僧入定。
這女人一直用精神力監視著他,當然比起林奇無理的暴力入侵,顯得溫和、也嚴密的多。
小心翼翼同零交流了片刻,確認暫時無礙,又囑咐看好自己的靈魂本源,時刻準備傳送。
昏昏沉沉著,柳毅竟然就那麼趴在闕月肩頭睡去。
休眠,自從下了不周山,他已經將這習慣舍棄,代之出竅、或修行。
闕月蹙眉,耳邊傳來溫熱的呼吸,以及少年微鼾,不禁有些著惱。
然而念及之前旁觀,無論面對千軍萬馬、或者宗門大能,這少年始終表現的怡然不懼,好似俾睨天下。
這等狂妄,要被道德高士批判,闕月倒是按下了驚醒他的心思,更放出一些護體真元,將少年裹住。
也許,他真也來自那個地方,那個他總想著重回的地方。
那個地方的人,也許都那麼自大,那麼狂妄,那麼的目中無人。
闕月思慮著,臉上蕩漾起一絲暖意,很快消失。
不遠處林奇劍光之上,小女孩兒總是好奇的回頭朝著柳毅那處張望,看得林奇蹙眉不已。
這個男人,本能不喜歡什麼謫仙、星君,若按著他的想法,這等變數,自然一劍砍了了賬,免得壞了大事。
他有雄才大略,他有逆天資質。
可惜長老會一致決定迎接星君入門,闕月的出現,亦令投鼠忌器。
那個女人,一直代表著神宗內部,另一股令他忌憚,不為他所用的勢力!
神宗好斗,純粹戰力甚至不遜色四大道域,然而神宗內部,從來不是鐵板一塊。
越好斗的人,越不會屈從規矩。林奇本屬此類,當上宗主後,才明白了另一句話的深意︰無規矩,不成方圓!
在柳毅身上,他看到只有桀驁、狂妄,沒有服從。
這種門徒,如果成長起來,又是一個闕月!
默默想著如何處理女兒對那小子莫名其妙的好感,所幸孩子尚幼,談不上什麼情愛,否則又是一樁麻煩。
從柳毅對他表現的毫無恭敬起,在他看似欣賞少年的外表下,某個念頭,就不可抑制的萌發!
他要一統道界,他有雄才大略,他不足半百,已然是念體高人!
他的計劃中,容不得任何變數!
也不知究竟過了幾個晝夜,柳毅一直沉浸在半睡半醒之間。時而清醒,最多也就和零調侃幾句。
極北極遠,天黑了又白,人醒了又睡,凜冽的寒風不曾襲來,入眼的雪景令彼心曠神怡。
常磐好似病了,所幸青年以真元為他梳體,問題倒是不大。
柳毅不曉得他的睡意,其實是某種真元的撫慰,而這一幕看在林奇眼中,頓時更為肯定某個念頭,愈加惱火。
零發現了異常,有些詫然。
可人性化的思維令得不做提醒,反而在闕月眼皮子底下偷偷搞起動作。
傳送門在柳毅身體內部一次次打開,一滴滴藥劑、由母巢制造,不停融合到他的血肉中!
一如零告訴柳毅,默認暫時可在三丈方圓內任意位置開啟的傳送門,從來不只是傳送那麼點作用。
隨著通道強化,甚至——
那可是生生撕裂空間!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而系統曾經網羅的人才,個個都是驚天動地的妖孽。從某種角度來看,系統已經是最大的妖孽,對于本身種種能力開發更勝締造者。
而零,縱然記憶混亂,也會時常萌發出奇思妙想,有些令人贊嘆,有些又叫人哭笑不得。
闕月頭一個發現少年在睡眠時,身體竟然自主開始強化,好似他睡著覺,也能修煉功法。
她並未聲張,反而多次屏蔽了林奇投來的感知。
臨近山門,她更是當著林奇的面,將一枚小巧飾鏡打入到柳毅體內。
這一幕頓時引來林奇的怒火,這明擺著就是和他搶人。
柳毅昏睡毫無知覺,零偷偷將鏡子拿走,不久又悄然送了回去。
少年難得好夢,在夢里,見著了一個美妙的天國,載滿了幸福、光輝和莊嚴。
這是屬于神的國度,如同零用來欺騙林奇的畫面。
他坐在那里,俯瞰聖靈。
他坐在那里,睥睨天地
「到了?」
柳毅揉了揉眼楮,一場大夢令人回味無窮。
眼前是一座冰封的雪谷,錯落的冰川環繞,盡披素裹銀裝。
一座座冰柱拔地而起,生生將絕谷後的險峰拱衛中央。
奇谷如淵,旦見浮白漸郁。
險峰通天,拔地俯瞰雪原。
峰和淵,鄰著邊,容不下地面。
而那本該厚重的大地,只剩窄窄一道,好似一座浮橋,鋪設險境。
梯形的絕谷,以萬丈神峰為源頭,朝著南面輻射。
通天柱峰背後,沒有綿延的山脈,猶如刀斧鑿刻,生生劈鑄後崖!
遠遠望去,山路看著不會如何好走。
縱然山勢最緩的南面,臨著深淵,怕不也有七八十度陡峭。
柳毅兀自驚愣,不曾想神宗山門設在這鬼地方。
遠望自然一處險境奇景,令人贊嘆。
一想到日後便要在上邊生活,天知道那高聳破雲的巨峰何時會傾倒!
走到入口,左右顧盼如墨的漆黑,柳毅不禁有些眩暈。
適時幾人駕落,周圍如拱月星辰的冰川開始似活物移動,柳毅遠眺見著,哪里不曉護山大陣啟動,封住了山門!
抬頭,仰望不見頂部的若冰柱淡藍奇峰,就連通往唯一山徑的唯一險徑,都鋪滿了堅冰,真懷疑會否不慎失足!
艱難的吞了口唾沫,神宗幾位高人顯然很滿意柳毅的表情,不以驚恐為忤。
這是屬于所有神宗門人共有的驕傲,這片土地,萬古雪域,天然衍生出這等絕境。
神宗山門,號稱比蓬萊島還要穩固,立在這片大陸最高的地方、俯瞰著深淵!
通天峰!
「吼!!!」
地面開始震動,一些碎冰跌落到無底峽谷,看似脆弱的懸橋倒是穩固,只是明顯非人的獸吼從深不見底的黑暗里傳出,依舊讓人怵懼。
柳毅深深吸氣,悄然退開了幾步,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常磐早就嚇得腳軟,躲到儒雅青年背後。
見著幾大高手面無表情,柳毅也不好怯場,生生立在闕月身邊,面著無底黑暗,首當其沖!
「小白!小白!」
女孩兒在身後雀躍起來,柳毅心頭微異。
一股燥熱的狂風忽而臨淵卷出,不少冰屑如噴泉倒涌,一時間漫天竟是白絮花語!
白影一閃,轟隆一聲,柳毅不禁被震得倒退數步。
定楮一看,雪塵中,好一頭巨型白絨妖獸!
三丈高,七丈長,似獅似虎,龍爪鞭尾,猶如拔了鱗、插上毛的麒麟!
血紅的獸楮,凶光肆溢。覆蓋在厚厚絨毛下的鼻息,不停喘著如沸騰蒸汽劇烈的粗氣。
柳毅被那並不觸嗅卻分外灼熱的呼吸一吹,不自覺又錯開一步。
女孩歡快的跑了上去,扯著妖獸腿上的長毛,親昵的慰問著。
那妖獸竟也臥子,垂下頭來讓女孩摟抱,血紅的眸子里流露出人性化的孺慕之情。
柳毅看著眼前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那妖獸怕不是一張口便能生吞十幾個女孩,如今竟然表現和小狗似的,不禁令人驚異。
這神宗,好深的底蘊!
他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