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大陳國邊境的這座原陸城,也是個奇怪的地方,大陳並沒有在這里設任何關隘。因為連接西陲的赤色廢土區域是道天然的屏障,西陲之境對于很多中陸人來說根本就是一個傳說中存在的地方,因為路程實在太遙遠了。
城外的那座連山戰樓似乎是大陳國一家有名商號的運貨的車駕。穿過赤色廢土來往西陲的商隊在原陸城也是十分罕見的,從這里到達西陲連浮空艇都無法穿過,只能借助人力,一趟行程據說要花上數年。
回到四水院的辛逸哲打著紙燈籠,他跟其它的幾位學徒不一樣,是住在四水院的,辛逸哲和辛火姒都是自小在辛家大院長大的寒門子弟,二人都父母早亡,所以都早早的來到四水院靠成幫忙打理事務過活。
像是他們這樣的寒門子弟,四水院也有好幾個,歐師傅除了給他們一些活干、供給他們溫飽、
還指導他們這些人學習墨家機關術,也會從這些人中挑選幾個傳授更加深奧的機關學術,其余的資質不夠的則是待當工匠之職,成年後,大多都會在附近的店鋪找到一個能管溫飽的差事。
辛逸哲來到四水院已經有六年之久,自三年前辛火姒離開四水院,他已經當了五年的學徒了,歐師傅對他十分看重,把巡視四水院的事務也交給他擔當,這時的他走在四水院的廳院之中,偶爾間他抬起頭發現有一間屋子的窗戶邊還點著盞油燈,于是他提著燈籠朝著燈火燃起的地方走去。
屋檐下發黃的燈盞停在窗台的案幾上,窗台邊還有一個人影,他身披前玄後黃的雜裳,腰間纏著緇帶,卻沒有梳上發髻,而是剃著寸短的頭型,顯然是一位墨者,眼前這個頭發只留有寸許的中年人墨者他半皺著眉頭,眼角的皺紋猶如蛛網,似乎已過而立之年。
他的手掌中正摩挲著黝黑的鐵塊,那是一枚方寸大小的銅符鐵般的令牌。材質非金非銀,不過巴掌大小,色澤黝黑發亮,獸首吞口,隱約可辯,中央留著的是「鈞」「天」兩個古體篆字,只見銀鉤鐵畫,法度謹然,猶如盤卷的一道鎖鏈,但在他眼里,只是這兩個字就有萬鈞之重。
「鈞天令啊,你為何要在這時候才現世啊!」
他像是在省視著,最終思索了半天,才下定了決心,于是,他終于提起了一旁筆飽墨酣的毫筆,只是推動門扉的聲音讓他的筆尖停頓了下來。
「老師,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進來的是他熟悉的弟子辛逸哲,他很意外發現,明明今天不應該回來的老師突然出現在四水院里。
「辛逸哲,你來的正好,我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中年人抬起頭來,當看到是自己熟悉的弟子,這才點點頭。
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默默的在紙上寫了很長時間,至到站到辛逸哲把燈花挑開,他才停下手中的筆,把那封寫好紙卷對折,封入件函之中,
「趁時間還早,城門還沒關上,你拿上這個和這件函,連夜給我趕往涂蘭河道,要盡快,把這封信交到一個彭虎趾的人手中!」
「這麼急!」
辛逸哲接過歐師傅遞過來的東西,除了一封信書,還有遞到一塊方寸大小鐵牌。
「這樣事物貼身藏好,不要輕易示人。」
歐師傅繼續囑咐道
「如果你在路上錯過了彭虎趾,就把信打開,上面會指示你應該怎麼做!」
「老師,究竟是?」辛逸哲從歐師傅的話語中捕捉到不好的感覺。
「你不用多問?希望這件事只是我的猜測,」歐師傅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對他說出這番話。
「學生,明白了!」
辛逸哲沒有多說什麼,他對老師的是非常信服的,老師吩咐他照做就是了。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弟子中,他的老師對他青眼看待的原因。
「老師,學生要走了!」
辛逸哲收拾好東西,正欲走出門檻的時候,蹙起了雙眉,他隱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歐師傅並沒有跟他再說什麼,而是失神一樣著凝視著窗外。
「快去吧!不要耽擱太久了。」
原陸城的離環一帶,坊市里燈火通明,好似一座不夜之城。
站在南面城垛上守夜的軍卒,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原陸城平常是有宵禁,不過這也只是名義上的宵禁。大多數原陸城內的民眾都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入的生活,而像今天一樣的情況,也並不多。
那棟比城牆還要高出一個頭的龐大的連山戰樓,就停扎在城牆之下,連山戰樓這座巨型機關獸是一個名為「寶通號」的大型商會。戰樓是用來搭載著大量的貨物。
那些運貨的商旅們,這趟運貨回來,想必定是能大賺一筆了,大概是對于千里跋涉回到了大陳興奮異常,所以就在酒肆茶樓里晝夜歡慶。幾家小店都急著關門,不過奈何這些大爺銀子都給的多,這時不賺錢何時賺錢。
至于城邊巡防軍想必收了一點好處,都睜著眼閉著眼。
「算了,也撈不到油水,還是早點換崗回去早點睡吧……」
他抱起藏在懷里的銅葫蘆,趁著身邊沒人注意,偷偷小嘗了口酒水。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憋的久了,他把酒葫蘆朝懷里一揣,隨便找了個地方,迎著廢土吹來的風沙掏出老鳥向城外尿了出去。
一邊哼著小曲,一邊解決過這泡臊尿,他忍不住打了個爽快的抖,每想到這一抖之見,他卻無意瞥見到一件事,差點魂飛魄散。
這是因為,就在那剛才的一瞬間,他看到遠處黑暗的地域里,一個龐大的,散放出恐怖氣息的事物以高速向原陸城接近。
剛開始,他也只是以為自己是在眼花,等他再次揉了揉雙眼,總算是看清楚了那到底是個什麼。
他的臉色漸漸的變的青的駭人,因為他終于看清了那個朝著這個方向襲來的是個什麼東西。
它的氣息龐大而又恐怖,形象就是「不詳」這個詞語的化身,那是比這夜色還要顯得漆黑的魔物,就算是隔的這麼遠,他仍然能感到從那怪物身上傳來的讓人顫悚的氣息,他的聲音都顫抖,驚恐的邊跑過喊。
「來人啊,來人啊,有怪物,是怪物……」
他手舞足蹈的在城牆跑了起來,並且大聲的呼喊,慌忙之中連滾帶爬的從城牆階梯上跑了下來,慌亂中差點摔落下來,守城的士兵們也听到聲音集中了起來。
「什麼東西?」
「災獸在哪里……「
一大群士卒涌了過來,領頭的是個軍官,他沉著臉一把抓住這個士兵的衣襟。
「說,那是什麼災獸?」
原陸城也有受到一些大型災獸侵襲的例子,每隔數十年,也會發生小股的獸潮,不過,有著幻海大陣的庇護,普通獸群很難對原陸城真正構成什麼威脅。
不過這位軍官倒不是害怕什麼災獸,而是有人擾亂軍心,虛報軍情。
他揪住這個士兵的衣襟,沉聲問道。
「別給我打馬虎眼,是不是又喝酒喝多了!」
「不,不是災獸,我當了七年的守卒,災獸我還沒見過嗎,那是個怪物,快看它就在那里……」
軍卒臉色紅了紅,一身酒氣的他連忙搖頭擺手,指著剛才那個方向,
他們順著他的手指的位置,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驚駭的表情,果真看到了那個東西,那真的是一個怪物,它手腳並用的朝著這座城池沖了過來,而且越來越近。
「快……沒時間,激活幻海古陣!」
軍官冷汗直冒的吼了出來,隨著他一身話出,有人城頭示警的鑼鼓。
「 ……」
隨著示警用的鑼鼓驟然響起,離環區域,東南西北四面的城門守將都接到了這個信號,矗立八方的空桑之柱被迅速激活。
事實上,原陸城的幻海古陣無論何時都是開啟的,只是尚末激活的時候,只能看到透明的輪廓,當那些華表一樣的高大石柱,從它們橫亙超過城牆的頂端,浮動出一道道波紋。預兆著幻海古陣的完全激活。
起初空桑之柱釋放的這道波紋仿若靜止,漸漸的石柱符文亮了起來,沿著符文亮起的石柱它們開始擴散開來,一圈一圈蔚藍色的波紋,也如水面興起的點點漣漪,這是幻海古陣激活的標志,隨著那一圈圈波紋的蕩漾重疊。
虛空之中,許多原本細小如同孢子的氣泡,不斷的生長變大,它們虛浮著的,看似輕盈的氣泡紛紛空中凝結,這些透明氣泡飄浮著的,互相疊加著,形如一個半圓的光罩。漸漸的,這如夢如幻的氣息,把整個原陸城環繞起來,隱約之間能听見潮起潮滅,塵封以久的古浪之聲。
這種聲音只在記憶里、夢境里出現過,那是依稀能記的,仿佛來自遠古時代,宛如海浪潮汐,這也正是「幻海」之名的由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住在離環、殷環區域中眾人有的走出了街頭。當他們抬頭看著天空,由藍色半透明的泡沫不斷生成,蔚藍的古陣緩緩展開,整個原陸城已經被「幻海」所籠罩。
「幻海古陣怎麼開啟了,難道說有災獸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