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洛老,你說這艘船以前跑過冀洲道,我記的那里不是本國吧。」
辛火姒躺在
「是呀!那冀洲道分屬大齊跟大滁之間,其位置十分特殊,境內既有十萬大山,又有湖泊廣澤,盛產山河澤藪,想想看就是個好地方,你別看這幾匹老馬這副模樣,實際上它們都是大滁最為有名的金烏蹄,在這里是不值錢,換了其他地方,這一匹馬要按同等量的金銖來算……」
「哈,您老就別吹牛啦……一匹馬有多重,換成金銖那有多少,你說的也太夸張!」
辛火姒听他這麼一說,忍不住打量了馬棚這三頭看上去病疚疚的老馬,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搖了搖頭。
「小兄弟,那是你沒見過世面,祥雲升的老東家可不是一般人,戰馬糧草跟私鹽一樣都是私貨,要是放在幾十年間,按我大隳律歷,私運是要殺頭的,就算放了現在,五大諸侯國也是一經查處,就按律用刑,在大齊跟大滁之間做這生意,可是提著腦袋做事的。」
洛老坐在草料的一邊,取出一根旱煙,叭啦叭啦抽了起來。
原來這祥雲升號過去是艘貨船,做的都是馬匹生意,走的是冀洲道的航落,大陳多是山川野嶺,國內的騎兵不多,主要以步兵為主,只有大滁大齊這類接臨平原的區域,才以騎兵做為主戰力。
祥雲升所做的買賣就是把寒漠關原地帶盛產的戎馬、齊馬之屬,通過浮空艇運到冀洲道上去,途中要經過四個諸侯國境,旅程是繞上半個東庭中陸。
「那您老倒是說一下,這老東家這麼賺錢,怎麼現在又不做了!」
辛火姒嘻嘻一知,靠了過來。
「嘛,這不是沒辦法的嗎,再賺錢的生意也有做到頭的時候,早些老東家還在的時候,人脈廣商路又多,那是好賺錢,可是他老人家一去世,以前的人脈也就靠不住了,沒奈何的呀,要知道冀洲道雖然金子滿地都能找到,不過只有一點不好。」
「哪一點!」辛火姒他側著腦袋問。
「亂————實在太亂了!」
「哦哦,哪里是個怎麼個亂法!」這麼一說辛火姒越發的興致勃勃。
「小兄弟,听說過大澤龍蛇嗎?」
「啥!?打折籠社……」
「我說的是,大——澤——龍——蛇……」
洛老靠近他耳邊,一字一頓的大聲開口。
「您老不要這麼大聲說話,我差點听不見了!」辛火姒嚇了一跳。
「你小子真是……我說的是‘大澤龍蛇’,那冀洲道是什麼地方,東西環接大齊和大滁這兩大諸侯國,北靠內陸瀚海,那地方至今還有黑水鮫民出沒無常。南方則是接近是茫茫無際,一撒千里的黑山白水,關山遞迢,除了山還是山,也只有南苑七部那些蠻人才會龜縮在里面,那些蠻族半分像人半分像鬼,實在不好形容……」
這洛老也有亂侃的壞毛病,半天也沒說到正點上去。
不過辛火姒也沒在書本上听過這些事,倒是覺的蠻有意思,听的津津有味。
「……要知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更何況是冀洲那種盤根錯結,變化無常的地方,那些積年老潭里的蟒蛇日子久了都能化成蛟龍。
那冀洲道也就像是一口深潭,只要是待的久,崽貓都要變彪虎,更何況草莽豪杰倍出之處,人言道,大澤之中藏龍蛇,各種奇人異士應蘊而生————這‘大澤龍蛇’包含極廣,不論武閥世家、綠林草莽、諸子百教、或是巨富商賈,名工奇匠,只有天下英杰之輩才能榮登其中……」
「這就是所謂的大澤龍蛇,也沒什麼了不起嗎?」
辛火姒抓著臉,听上去也不是什麼厲害人物啊。
「嘿,那樣的英雄人物,你哪里見過……」
洛老笑著辛火姒沒見過世面,然後起身,從一旁把燈籠提了過來。
「早點睡吧,時候也不早了!」
這話說完,他就推開門扉離開了。
第二天大清早,辛火姒就被趕到馬房的程三喊醒,「睡什麼睡,起來干活了!」
「知道了!」
辛火姒被程三用腳尖踢醒,不過他還是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
「怎麼會事,你身上怎麼這麼臭……」
不過等到辛火姒站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程三卻是掩著鼻子,一臉嫌厭的後退幾步。
辛火姒聞了聞衣襟之間,果真有一股異味,這馬棚里什麼怪味都有,待的久了,自然如同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他沒發覺也不奇怪。
「算了算了,快點給我過去上工……」
程三也沒在多說什麼了,帶他回到了伙頭房。
「今個沒事,你就給我繼續劈柴就行了……」
程三也沒讓他進屋,而是讓他待在狹窄的院落里,地上放小山一樣高的柴堆。
「今天的活也不算重,把這些都劈完就行了!」
辛火姒應了一聲,拿起短柄的斧頭開始劈了起來。
「1111、1112、1113……」
「呼!」邊數著做了多少的辛火姒長吐出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斧頭,這活干久了原來也是很累人的,覺的有些酸背痛的他,揉了揉腰,攤開手一看,不知何時手心都磨出水泡來了。
程三是這伙頭房的主事,李富貴名正言順的專管炊食的,專管伙頭房和膳食房兩處,所謂的主事實際上並不是正職,只是隨口點到誰那就是誰了。
「怎麼,干不動了!」
坐在一邊嗑著瓜子的程三冷冷的發了句話,要這種剛來的新人,他都要好生的教一番,好昭示一下誰在是這里的管事的。
「沒有啊,我還有的是力氣!」
辛火姒也不慍也不惱,他在原陸城為了討生計,什麼樣的活沒干過,遭白眼也好,被人看不起也罷,他都已經經歷過了,他早以熟知,別人或是輕慢,或是誹謗,也都只是一時的,樂天知命,倒是無形中璽合了他的性格。
面對這種性格,程三滿肚子的折騰人的手法也施展不開,程三也道這小子是個老實人,在找他麻煩也是自尋無取,便百無聊賴的走開了。
大概到了中午時分,辛火姒瞥見天上的三個大陽端坐在正空中,心想著這祥雲升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從桃都之塢啟程,他也問過洛老,听說了最遲今天夜里,可是過了這麼久,貌似也沒多少動靜。
「喂,程三,你人在嗎?」
就在這時,一個一身錦袍的中年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喲,這不秦叔嗎……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膳食房還差幾個人手,副總管讓我在伙頭房抽個人手過去……」
「我們這里人手就這麼幾個————————」
程三搓著手,延著笑臉這樣開口。
「你別說些廢話了,程三,要人手的是副主管發話的,也不要你這里多少人,不過是抽人過去罷了!」
那錦袍中年人發話了。
「今天祥雲升來了不少貴客,副總管問你要人你就給,別給我折騰事情出來……」
「秦叔,問題是這要是把人借給你,我也不好向李爺交待!」
「李富貴是個什麼東西,別拿他來搪塞我!」
秦叔面帶不屑的發話,伸出手來指了指坐在院中里劈柴的辛火姒。
「就讓這小子跟我過去吧!」
「行行!不過這小子這副窮酸樣……」程三一個伙頭房的管事的,和這叫秦叔的中年人好像差上幾個級別,對方都這樣發話,他還能不識趣,連忙應承起來。
「我要找個能端茶送水侍候人的,你們伙頭房都是群五大三粗的俗人,有點伶俐像的都沒有,就他了……」
「我!」
辛火姒雖然也听到兩人的交談,不過對他來說更多是模不著腦袋的對話。
不過對方點了名,他還是乖乖的站了起來。
「咦,你這事上是什麼味啊!」
走近兩步,這秦叔也聞到一股異味。
「昨天在馬房待了一夜。」他不好意思的這樣說。
秦叔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拿眼瞪了瞪程三。
「你們伙頭房的人還真會來事……」
「您可別這麼說,這里面是有原因——————」
程三剛想開口解釋,就被秦叔伸手打斷。
「閑話少說,我可不听你說什麼廢話,這人我可就帶走了!」
他打量一番辛火姒,模了模下巴︰「先帶你到水房好好梳冼一番,衣服也要換掉!」
「水房!」
這個詞辛火姒第一次听過。
說是水房,實際上也只不過是間矮矮的船艙,又窄又小像個鴿子籠,跟甲板建趣的樓台完全是兩樣,此時的他,坐在一個一人多高的木桶里,整個人泡在燒開的熱水里,年紀已經是十六七歲了,但是卻體貌瘦弱,跟同年齡人相比身形女敕了一些,不過幸好個頭蠻高,看上去倒是什麼精神。
辛火姒很快清洗干淨,旁邊掛著一件青衫布衫,他把衣服拿下來,自己那件衣服粗布衣裳已經被拿去換洗了,眼下也只有換上這件青衫了,這件衣服貌似是祥雲升雜役的服飾,因為這衣服胸前有一朵騰騰上升的青雲圖案,正中央有一個「祥」,這竟然是商會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