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等一干文臣真是連死了的心都有了,剛才江哲答應不離開京師的時候,他們就半信半疑,因為他們也都知道這位年輕的皇帝鬼點子多,肯定不會那麼輕易便向己方妥協。但是君無戲言,皇上既然已經說不離開京師了,他們也就沒有再反對的理由了,不曾想江哲又憋出個遷都的主意來。
李敏左右看了看,心說還得自己這位百官之首出面阻止皇上胡鬧啊,所以只好又一次站了出來。
但是江哲不等李敏說話,便也先行開口說道︰「公勉又有何話要說?難不成對這遷都之事也要反對?」
李敏咽了咽唾沫,說道︰「正是,臣以為這遷都之事不可行。古語有雲……」
「好了,不用說了。」江哲打斷李敏,說道,「朕也不用再問你們的理由,因為你們肯定有一堆的理由在等著朕。朕只問你們,現在叛軍猖獗,軍情緊急,你們也都知道,此地距離前線二千余里,最快的軍情奏報一來一回也得將近十天,如果朕不親臨前線,這仗到底該怎麼打?只要你們能想出個萬全的法子來,朕就答應你們一直待在金陵不出去了。」
李敏是老實人,並沒有听出來江哲的問話其實充滿了陷阱,只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臣等對軍事並不了解,並不敢妄言置喙,只是御駕親征和遷都卻都是不行的。」
江哲冷笑一聲,說道︰「你也知道你們不懂軍事?朕也不懂軍事,但朕卻也一樣知道,在後方指揮前方打仗沒有一個不敗的。所以,這前線朕肯定是要去的。不過你們不讓朕御駕親征也是為了朕好,朕也很感謝你們的關懷。至于遷都嘛,那是朕跟你們開玩笑的,目的也就是讓你們明白朕去前線的決心。」
李敏等人也都清楚江哲的脾氣,他從不禁止大臣們進言,對于好的意見他也都能夠樂于接受,但是一旦當他認定了某一件事的時候,也會堅定不移地實施。現在听著江哲的語氣,李敏已經明白,想讓江哲不去前線的可能性基本是沒有了。但是自己又實在沒有什麼好法子可想,只好望向趙普。
趙普其實是不反對江哲御駕親征的,只是大臣們都一致反對,他如果再發表不同意見,便把自己孤立了,所以才一直沒有說話。現在見李敏給自己使眼色,便知道合適的時機來了。于是向前一步,說道︰「皇上,臣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既可以讓不影響皇上指揮前方的戰事,又可以盡量避免皇上處于險地。」
「哦?」江哲立刻來了興趣,急急說道︰「快快講來,是什麼法子。」
「臣請皇上臨幸江州,巡視江南西道督軍行轅。」趙普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江哲心里真是樂開了花,趙普這招實在是太會鑽空子了。江州距離涪陵只有幾百里地,即便自己御駕親征,中軍行營也不會比這兒近上多少,而且正好可以過去看著曹世勛,皇帝親臨,諒他曹世勛再功利,也不得不宣誓效忠了。關鍵趙普的這個建議,妙就妙在是以皇帝出巡的名義,大臣們總不能反對江哲巡視自己的國土吧?
「準奏!」江哲樂呵呵地認同了趙普的提議,然後又沖滿朝文武說道,「這事就這麼定了。下面大家來定一定出兵事宜,徐權,你是樞密副使,還是你先說說吧。」
徐權略一思索,說道︰「徐子厚的南方和東方是嶺南道,現在嶺南道保持中立,徐子厚為了不過多樹敵,肯定會選擇北上和陳光曦合兵一處,共同在涪陵渡江東進。而陳光曦向來自負,加之為了佔得戰場的先機,十有**會先自行渡江。所以臣的意見,還是先盡快出兵堵住烏江渡口,在烏江先行擊潰陳光曦的先頭部隊,再徐徐圖進。」
江哲點點頭說道︰「朕昨日已命人六百里加急調袁州將軍率部阻截烏江渡口去了。今日各位將軍回營做好準備,明日卯時三刻拔營出發,驍騎衛為先鋒,務必于七日之內趕至烏江江畔,其余各軍先頭部隊二十日內進駐涪陵,所有大軍須于三十日內趕赴戰區。」
「遵旨!」各位將軍齊聲應道。
「黃敬泰。」江哲又點名道,「此次戰事,河南、淮南、嶺南三道駐軍必然十分關注,雖然他們尚不敢明目張膽地倒向叛軍,但是一旦我軍戰事不利,他們便會蠢蠢欲動,如果讓他們和徐陳叛軍聯合,那麼我們就會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所以這三個道的安撫工作仍要做好,這個事情朕就交給你去辦了。」
「請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黃敬泰對于這個差事並不抗拒。
見大家沒有其他意見,江哲起身說道︰「李叔正,擬旨。此次出征,朕親為統帥,樞密副使徐權為副統帥,戶部侍郎楊破岩為糧草督運總提調,東閣大學士趙普隨朕出行。文華殿大學士李敏為京中留守,代朕總理朝政,體仁閣大學士東方睿從旁輔佐。所有軍報和要緊公文每日用六百里加急報送朕的臨時行宮。此戰關乎國運,望眾卿家精誠團結,恪盡職守,不負朕望。」
眾人齊齊跪地接旨,三呼萬歲。
李敏又奏道︰「請皇上臨行之前,立下儲君。」
「什麼?」江哲一愣,反問了一句。
「為了江山社稷,請皇上立下儲君!」李敏又說了一遍。
江哲失笑道︰「朕還沒有子嗣呢!立的哪門子的儲君啊?」
「皇上雖無皇子,但京中尚有諸位親王在,亦可為儲!」李敏繼續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江哲心中微微有點兒不爽︰李敏這不是添亂嗎?自己好不容易在處置龍驤衛的時候把諸王都給鎮住了,讓他們斷了非分之想。你這個時候再讓自己立他們中的一個為儲君?那還不立刻又把他們的心思勾起來了?而且都是自己的兄弟,立誰不立誰,都會得罪人。完了,等自己回來了,有了子嗣了,現在立的這個儲君怎麼辦?
想到這兒,江哲毫不猶豫地說道︰「此議不妥,不允!」
李敏繼續說道︰「那萬一皇上在前方有不忍言之事發生,臣等又當如何?」
江哲見李敏還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不清,不由的有些發惱,沒好氣地說道︰「你就這麼希望朕出點兒事?」
「啊?」李敏一驚,忙說道,「臣絕無此意,臣是……」
「好了!不用解釋了!朕知道你沒有惡意!」江哲擺了擺手說道,「但是,朕也說了,此議不妥,不允!你們好好的看家,等著朕凱旋就是了!」
李敏眼見江哲態度也十分強硬,知道再說下去也無用,便無聲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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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南都統制的中軍大帳內,徐子厚正獨自一人在焦急地踱著步子,不時向門口望上一眼,顯然是正在等人。
終于,帳簾一掀,一位學究模樣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正是王眉山。
見王眉山來到,徐子厚皺著眉頭說道︰「軍情緊急,你到底是什麼事情,非要現在說?」
王眉山卻並急躁,而是平靜地說道︰「國公是要整軍北上去和定國公合兵一處,共同東進是嗎?」
「是啊!有何不妥嗎?」徐子厚听出了王眉山話中的潛台詞。
「國公認為一旦接戰,雙方勝負之數如何呢?」王眉山不答反問道。
徐子厚皺了皺眉頭說道︰「以多擊寡,以有備攻無備,應該是我方勝算更大吧?」
王眉山冷笑一聲說道︰「國公說的如此不確定,是否心中也對這個判斷不自信呢?」
「你什麼意思?」徐子厚反問道。
王眉山輕輕一笑說道,「學生只是在就事論事。國公說以有備攻無備,到底哪個是有備,哪個又是無備呢?學生還記得,在江哲西巡的時候,國公便已經洞悉了他的目的,他是早就要除掉您和定國公的啊,此前的兩次校尉集訓營,又從兩位國公的軍中抽走了多少優秀的將領啊?說他是無備,恐怕國公自己也不相信吧?反觀二位國公,在江哲的裁軍令下達之後,才倉促起兵,這也算的上是有備嗎?」
徐子厚握了一下拳頭說道︰「即便是江哲早有準備,可是在其他各道都保持中立的情況下,他真正能指望的上也不過就是京師十二衛,加起來不過十三萬多人,可是我方卻足足有八十萬人,軍力遠勝于他,勝算仍然在我!」
王眉山搖了搖頭說道︰「國公,請恕學生直言。我方雖然在人數上佔有優勢,但訓練和實戰經驗都嚴重不足,裝備也相差很遠,特別是定國公的人馬,在戰力上是無法和京師十二衛相比的。上次江哲西巡的時候,山南軍三千人敗給五百馬賊,一萬人敗給三千山匪的事情還恍若在眼前呢!」
對于山南軍的戰力水平,徐子厚也是一直看不上眼的,所以听了王眉山的話,他也沒有反駁什麼,而是緊緊咬住了嘴唇,陷入了沉思。
王眉山接著說道︰「江哲登基以來,一直在進行著各方面的改革,特別是他的兵甲研究所,據說研究出來的火器令突厥人也是膽戰心驚,京師十二衛作為他的精銳,安能不配備火器?」
听著王眉山一一道來,徐子厚感覺頭上居然開始往外冒汗了,他突然覺得也許這次起兵的決定是錯誤的,可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緩緩開口說道︰「王先生,定有良計教我!」
王眉山趨前一步說道︰「學生不敢!但是整軍北上之舉卻是萬萬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