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口服心服
齊江平將白酒瓶打開，一股濃郁酒味向四周逸散，酒氣中帶著淡淡的稻花香味，齊江平不由自主的用舌頭舌忝了舌忝嘴唇。
這是第六瓶酒了，主席上，齊江平只有縣宣傳部長郭志銘和組織部副部長葉一舟沒有敬酒了。
郭志銘取下他的眼鏡，看了看敬過酒的四人。
政法委副書記李小江目露異色，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齊江平，仿佛象發現了新大陸。
副縣長張志強則低著頭，夾著一塊肚片放在口中咀嚼著，沒有再理會眾人。
副縣長劉明敏自倒自飲，也沒有向別人勸酒，但目光時而看著自己，時而瞟向紀委書記方鋼。
方鋼那嚴肅威儀的四方臉上，今天終于露出了微笑，笑容中隱藏著幸災樂禍。
「齊書記，敬酒到此為止，我們吃吃菜。听說這黃燜雞不錯，是飯店的招牌菜。」郭志銘拿起筷子，笑著對齊江平說。
郭志銘是最清楚齊江平的，他手下有大批的新聞記者，而新聞記者可以說是無孔不入。
他對齊江平可是從不屑到警覺，從警覺到重視，從重視到佩服不停地變化著的。
而今天在主席桌上，那種親近感油然而生，他可真不希望齊江平出事。
「齊書記，我看算了。」組織部副部長葉一舟立即隨聲附和，他一直與郭志銘共同進退。
「那怎麼行呢？主席上可只有你們兩位沒敬了，難道齊主任向二位敬酒都沒有資格？」
方鋼嚴肅地說，比對那違紀干部的交談還要嚴肅。李小江聞言看了一眼方鋼，又盯著桌上的六只空酒瓶，眼里流露出絲絲悔色。
他可是帶頭起哄者，想不到敬酒一發不可收拾，齊江平是吳伯雄選中的接班人，可吳伯雄現在還沒離開平川，他們就喧賓奪主。
齊江平笑了笑說︰「喝酒我還行，辦事我還得靠在坐諸位領導，天子墳的鄉親還需要各位的關懷，兩位部長，我代表天子墳的鄉親們，謝你們了。」
齊江平喝干了三杯酒，毫不猶豫地又倒了三杯，還是一如既往，再次將三杯飲干。
「齊江平什麼都不懂，以後得多靠諸位領導多指點，多提攜。」齊江平放下酒杯，從容地說道。
「好酒量，好酒量。」方鋼鼓掌贊道，他還象服務員一般，隨手將齊江平身前桌上空酒瓶，一只只的移開，放在餐桌旁邊，李小江的椅子旁，也憑空出現了兩只空酒瓶。
齊江平身前桌上又變得空蕩蕩的。
「齊主任，怎麼樣？」郭志銘沒有阻止方鋼的動作，只是回過頭，關心地問齊江平。
「還行嗎？」齊江平答道。
「這點酒量算什麼？齊主任，我看這樣，今天大伙都到齊了，我帶你去認識，認識。」
方鋼從齊江平身前拿起三個酒杯，笑著對齊江平說。李小江看著方鋼的動作，心里特別惱火，暗地里將方鋼十八代祖宗都問候過遍。
張志強也頻頻向齊江平使眼色，暗示他別答應方鋼的無理要求。
「好吧！那就麻煩方書記了。」齊江平說完，離開了主席。
方鋼臉上笑意更濃，他帶著齊江平來到了另一桌。
「各位，這位是天子墳公社副書記齊江平，那山溝里沒別的，但個個酒量好，今日，齊書記拜會各位，每人敬三杯。」
方鋼說著，他將三只酒杯依序擺在桌上，將新擰開的一瓶白酒，全部倒入杯中。
酒桌上頓時安靜下來，沒有了勸酒聲，也沒有踫杯聲。
眾人默默無言，面面相覷，一會兒瞧著方鋼，一會兒望著齊江平。
「天子墳公社確實太窮了，窮得連飯都沒吃，他們太需要各位的博愛和關懷，今日齊某，代表十七萬天子墳鄉親，敬各位三杯。」齊江平拱手說道。
「這位是縣財政局局長王書覽。」方鋼指著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說道。
「王局，還請多多關照天子墳鄉親。」齊江平端著酒杯說道。
王書覽看了齊江平一眼，端著酒杯站起來說道︰「齊書記，請放心。」
齊江平將三杯酒倒入口中，說道︰「我先多謝王局了。」
方鋼又打開了一瓶酒，將三只空酒倒滿。
「這位是縣民政局局長張高。」方鋼指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瘦高個說道。
……
「這位是縣教育局局長李書同。」……
「這位是縣旅游局局長常志。」……
「這位是工商局局長戴乘風。」……
方鋼一邊倒著酒，一邊不急不慢地介紹著縣局領導。
齊江平一邊將酒喝干，一邊重復著一句話︰「我代表十七萬天子墳公社鄉親，先感謝各位的博愛與關懷。」
一個個局級領導站起來，看著齊江平，喝干杯中酒，口里說道︰「一定會，一定會。」
雅室里變得越來越安靜，再沒有別的雜聲，只有方鋼的開酒瓶聲，酒倒入杯子的流動聲，向齊江平介紹局級干部說話聲。
還有齊江平喝酒聲，發自內心的感謝聲。
以及局領導的回敬聲，向齊江平的保證聲。
八瓶酒倒完，方鋼也將這一桌的領導介紹完了。
看著齊江平面不紅，耳不赤的神色，方鋼的怒火也在心中燃燒，但他依然面帶微笑。
惡人己經做了，那就做到頭，方鋼把牙一咬，抬頭看了另外一桌。
「我就不相信，再來八瓶酒，還灌不醉他。」方鋼臉上又堆滿了微笑，但每一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笑容中，隱藏著無數柄銳利的堅刀。雅室內，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一處，緊跟著齊江平的腳步流動。
此時此刻，雅室很安靜，靜得連羽毛從空中飄落到地面上，發出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齊書記，還有一桌，我們可不能顧此失彼。」方鋼的聲音很柔，但室內每個人听著，感覺心髒都在抽動，全身毛骨然，不寒而栗。
「那倒是。」齊江平平靜地答道，他不急不趨地走向進門的一桌。
「齊書記。」此桌的八人都站起來，兩眼看著齊江平，臉上充滿著關心，透露著敬服。
和先前那桌一樣，一切如常進行。
「這位是縣交通局局長林述初。」……
「這位是縣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舒子毫。」……
「這位縣司法局副局長廖大勇。」……
「這位是縣法院院長鐘文。」……
方鋼的介紹，聲音變得越來越柔，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淡，那看向齊江平的目光也越來越陰冷。
「這是縣檢察院副檢察長駱小飛。」方鋼介紹最後一名客人後，頭也不回地返回主席，他感覺他敗了，輸得很慘。
一心想讓齊江平出丑，現在他發現出丑的，居然是他自己。
方鋼感覺全身都在發熱，慌忙解開上衣緊貼著喉結的那粒扣子，急忙從桌上餐巾盒里，抽出一條白色的紙巾紙，快速擦去臉上的汗水。
方鋼背靠著高椅背，微閉著雙眼，他感覺齊江平真的成了雅室的英雄，而他，卻從了那個竄上竄下的小丑。
看到從容返回主席的齊江平，方鋼的恨意逐步在全身升騰，他睜開了雙眼，朝齊江平笑了笑，還輕輕地點了點頭。
但一個聲音，卻在方鋼的腦海中叫囂︰「齊江平，你等著，別讓我抓住了辮子，我要讓你從雲端落下，嘗嘗摔得粉身碎骨的滋味。」
齊江平沒有看出方鋼的想法，只是客氣地說道︰「謝謝方書記，讓我認識了這麼多領導。」
這聲音宛如一記記耳光，狠狠地抽打著方鋼的臉。
方鋼騰地一下，從椅子彈起來。
「方書記，你怎麼了。」身旁政法委副書記李小江問道。
「沒事，我以為椅子上有水，原來是我感覺錯了。」方鋼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坐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此時，吳伯雄回到了雅室主席，高聲說道︰「怎麼不喝了。今天各位的任務就是喝好，吃好。」
吳伯雄看到齊江平身前的桌面上空空如也，連酒杯都不見了，笑著說︰「江平，連酒杯都收起來了，怕了麼？」
齊江平聳了聳肩，笑著說︰「書記，不行了，再喝，我就會醉。」
「操蛋，會醉。」方鋼心中罵道︰「再來八瓶，你他媽的也不會醉。」
方鋼坐正了身體，還咳嗽了兩聲，柔聲說道︰「齊書記，你還這樣年青，還是別喝的好，傷了身子，就得不償失了。」
這聲音，就如春天里的和風，讓人舒服。
齊江平側過頭，笑道︰「方書記提醒好，我會注意的。但方書記身體更要保重，你那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吳伯雄瞥了兩人一眼，皺了一下眉頭。
這時，宣傳部長郭志銘笑著說︰「書記，這杯酒，我敬你，大恩不言謝。」
「酒，我喝不了，吃菜，吃菜。」眾人拿起了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一會兒，齊江平放下筷子，說道︰「書記，各位領導，稍陪一下，我出去一會兒。」
「你去吧！」吳伯雄說道。
看著齊江平消失的背影，吳伯雄的筷子指著那大盤菜說道︰「別理他，我們將菜吃完了，等他回來，讓他啃筷子。」
眾人嘻笑，只有方鋼苦著臉。
「這次莫的輸慘了，今後只怕連筷子都啃不著。」方鋼心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