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月彎的猛藥
月彎大隊，對于在天子墳公社生活了近十年的齊江平來說，並不陌生，而且還頭痛過n次，齊江平對此非常了解。
月彎這個名字，鄉親們有幾種解釋。
有人說那里，整年沒有太陽光的照射，只有等到了晚上，月亮轉一個大彎，就能為這片土地提供光和熱，所以才稱為月彎。
當然這說法有些夸張，但另一種說法，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存在。
他們說︰生活在一起的兩家鄰居，連結它們的實際直線距離，絕不會超過二十米。
可是要串門，那就得走十幾個如月亮形的彎彎繞，三，四里路的距離。
這種說法，齊江平曾證實過，他還得出了結論︰月彎大隊山多，路徒，溝塹縱橫，而且這個結論，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說︰月，主陰，由于月彎大隊的男人多，女人少，就得靠月亮來調和。
月亮能不能調濟陰陽，齊江平不清楚，但男人多，卻是事實。
月彎大隊現在就生活著這麼一戶家庭，一家三代，十八個光棍。女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或者害怕了，沒人願意嫁過去。
所以月彎大隊很亂，那些雄性無法發泄的男人，總是干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有人曾經神秘地對齊江平，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月彎大隊一農戶向派出所報案，說他家的老母豬，一晚被十二個鄰居了。
齊江平還好奇，去了派出所，問過那兒的民警。
民警只是笑笑，沒有正面回答齊江平的問題，同樣，齊江平也沒見到那個案底。
今天黨委會議上，周解放提出試點月灣大隊，可以說是居心叵測，故意刁難。他是設計了一個火坑，要讓齊江平跳下去，同時希望齊江平，永遠留在坑里，不要從坑里爬上來。
齊江平也明白周解放的意思，明知那是個大坑，他也要義無反顧地跳下去。如果讓月彎大隊的問題解決了，反對的聲音就會消聲匿跡。
而那些張望，等待的人們，就會迫不及待地追隨在他身後，唯恐落後。吃過午飯，下午上班的時侯，周解放拿著一套大圖紙，匆匆走進了齊江平的書記辦公室，如入無人之境。
「齊副書記，這是月彎大隊冬修的圖紙。」周解放面對齊江平，好不容易擠出了一絲笑容，將手中的圖紙遞給齊江平。
齊江平望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周解放，接過圖紙，說道︰「周鎮長，上午黨委會議上，不是說要等到明天才有圖紙嗎？怎麼就有了圖紙。」
「這是一年前，一個下放月彎大隊的知青，回城時交給我的。」周解放不急不慢地解釋說。
他看了看齊江平，大馬金刀地往沙發上一坐，還撩起了二郎腿。
齊江平沒理會周解放的動作，他緩緩地展開了圖紙，這是由二十多張套圖，組成的公路建設圖。齊江平以前世資深審記員的目光，他只看了一眼，立即目瞪口呆。
周解放看到齊江平的面部表情，心里立即樂開了花，他在這兒等的，就是想看到這個結果。
齊江平手中的這份圖紙，他看過，也研究過，這完全是按縣級公路標準設計的。
那不可是普普通通的鄉村公路，僅填溝塹的石塊就上億立方。公路縱橫交錯，象一棵大樹，分出無數支樹梢，連結了月彎大隊各生產隊。
他粗略地估計，用天子墳公社的勞力，完成這項工程，至少要一年的時間。
而且費用超過萬元，可天子墳公社的財政收入，一年都沒超過萬元。
所以，這份圖紙就一直擱置在他的文件櫃里，一年都沒有理會，黨委會議結束後，他記起了這份圖紙。拿起這份圖紙，周解放心中冷笑︰
「齊江平啊齊江平，你不是想出風頭，要政績嗎，我成全你，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看你怎麼收場。」
因此，剛上班，就來齊江平這兒，將這份圖紙作為冬修任務，交給了齊江平。
看到齊江平好久沒有反應，周解放輕聲喊道︰「齊副書記，齊副書記，這冬修任務怎麼樣？」
緩過神的齊江平，翻了兩頁圖紙，隨口答道︰「完成這項工程，光用人工的話，超過一年。」
「唉」周解放嘆了一口氣，心里卻樂開了花︰如果光依靠月彎大隊的勞力，肯定要超過三年，不用人工，難道還用牛力，月彎大隊窮得連牛都沒超過三條。
周解放故作沉思了一陣，苦著臉說道︰「象月彎大隊這種情況，小打小鬧那是不痛不癢，根本不起作用，所以我們得下猛藥，才能見成效。」
周解放見齊江平兩眼，已離開了圖紙，盯著自己時，連忙將話題一轉︰「齊書記，你也知道，財政年年赤字，肯怕三年都幫不了月彎大隊的忙。」
齊江平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公社的財政現狀，要不是文國安向縣財局求援，這個月的工作只怕都無法順利開展。
「要不，齊書記，這次試點就算了，不了了之的事又不是這一件。」周解放用商量的口吻對齊江平說道，他用著急的目光看著齊江平，只等齊江平松口。
周解放心中早有了決定，只要齊江平說出放棄，他就立即無限放大這次會議內情，讓每個人都知道，使它變成笑話，要齊江平顏面大失，在天子墳公社，齊江平毫無威信可言。
齊江平笑了笑，又仔細翻看了兩頁圖紙說道︰「周鎮長，這建設不實施，實在太可惜了，我對它很感興趣。」
周解放一听，頓象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沙發上。
「媽b，嘴硬，這小子只怕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周解放心里罵道。
可中里卻興奮地說道︰「齊書記，你這實干精神讓我佩服，你是我等的榜樣。」
齊江平不好意地笑道︰「周鎮長，夸獎了，辦實事，是我們每個公僕的義務和責任。」
齊江平再次翻著圖紙，他被這圖紙的圈圈線線吸引住。
齊江平面對圖紙，全神貫注，連呼吸都不正常了，時緩時速。
「叭」齊江平的右掌一拍辦公桌，周解放‘騰’的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緊張地看著齊江平。
齊江平合上圖紙，小心地卷起來，用紅繩子系好。
「請坐，周鎮長，你說說這圖紙的故事。」齊江平放下圖紙，看到周解放站在那兒，指了指沙發說道。
周解放見齊江平正常了，就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齊江平與他肉搏，畢竟他在算計齊江平，肯定是他虧理。
偷偷擦掉臉上的汗水，周解放放松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份圖紙的設計者叫宋一飛，下鄉知識青年，下放落戶在月彎大隊十年，去年返回縣城。」
周解放簡單介紹了宋一飛情況，見齊江平听得認真，他挪了挪身子，說道︰「去年，他找到我，交給我這份圖紙，說是唯一送給月彎大隊的禮物，這是他十年的願往，希望政府能幫他實現。」
「難道你就把它扔到一邊。」齊江平有點火了，大聲地說道。
他也不管周解放的位子排在他的前面，是他的帶頭大哥。對事不對人。
齊江平可理解宋一飛的心情，他對月彎鄉親的感情，正與齊江平此時對天子墳鄉親的感情。
齊江平最討厭那些將別人心血，不當一回事，甚至付之一炬的人。
「齊書記，你誤會了，你也知道當時天子墳的情況。」周解放連忙說道，他可不想在齊江平的辦公室，有正面的沖突。
傷人于無形，那才是最高境界。
只要齊江平入了套，照著圖紙施工，就陷入了這泥坑，到那時，隨時找一個軟肋攻擊，就讓他萬世不得翻身。
齊江平平息了怒火，沒再追究周解放的責任，只嘆息宋一飛所托非人。
「周鎮長，你有沒有宋一飛的聯系方式。」齊江平問道，對這圖紙的設計者，他有一種親近的感覺，用齊江平的前世目光來說，這宋一飛絕不是簡單人物。
關鍵是︰他要用宋一飛設計的圖紙修路，而宋一飛在月彎十年，對月彎每一寸土地，應該了如指掌。
齊江平在月彎試點上，需要宋一飛的幫助。
周解放見齊江平氣色緩和，他連連說道︰「有，有，宋一飛也曾經聯系過我。
齊書記，你拿紙筆，我寫給你。」齊江平走到辦公桌邊，打開抽屜，拿出辦公紙和鋼筆，遞給了周解放。
周解放瞟了一眼齊江平，將辦公紙放在膝蓋上，以膝代桌。
‘刷刷’地快速寫完了幾行字，交給了齊江平。既然齊江平決定要在月彎這棵樹上吊死，周解放得實施另一套方案。
他來齊江平辦公室的目的已達到，久留在此已無益。
周解放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向齊江平交待道︰「齊書記，圖紙已送到，現在就可以準奮，秋收後就冬修。」
見齊江平默默無言，周解放告別道︰「齊主任，我走了，預祝冬修順利完工。」
齊江平看著周解放消失的背影，手握著宋一飛的聯系方式，心里說道︰周解放說得沒錯，月彎是得下猛藥，可那錢和物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