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都是用了科學的手段所生產出來的。」謝爾蓋解釋道。
「科學？」
「對，對于它的定義暫時不用做過多的解釋。在此只需要重視它的可重復性。」
「可重復？」阿茲派德重復著這個詞。從他的表情上謝爾蓋可以看出。這名魔法師已經找到了什麼。不過謝爾蓋立刻說了下去。
「可重復意味著可復制。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水泵。它利用了自然界厭惡真空的原理。」謝爾蓋用的是這名魔法師听得懂的理論來講解。「而這一原理在我們已知的大部分地方完全適用。那麼按照這一原理制。無論是由什麼人，在什麼地方，都可以復制出和別處一樣工作的水泵。所以水泵這種生產工具就可以推廣開來。減輕勞動人民的負擔。」
「而我們的魔法道具不成。」阿茲派德咬緊嘴唇。
「對。」謝爾蓋點了點頭。
雖然，魔法師們也是學者，看上去和科學家一樣。但是實際上他們不同。
科學家的發明創作，是普世的，可重復的。一個科學家把他的配方寫下來，那麼千里之外的工廠就可以再現他在實驗室中的杰作。進而全球都可以享用他的創作。
然而魔法師不同。他們研究的東西。說起來很唯心。很多時候，都是不可復制的，不能重復的。普通人按照愛迪生的步驟可以重新將燈泡制作出來。然而這個世界里，普通人若是拿到一本魔法書，念動上面的咒語。那麼什麼也不會發生。魔法的力量只賜予一部分人，他們擁有這方面的獨特潛力。
而即便是在這群人當中，魔法也不是一個可以輕松復制的事情。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同樣是魔法飛彈的咒語，不是誰直接按照書本上念出來就會生效。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體質，要調試，引導自己，揣摩，塑造。才能夠讓這個最大眾的魔法之一為自己效力。
一個魔法大師發明出來了制造某種魔像的辦法，他清清楚楚寫下來告訴別的大師，別的大師也難以直接在他的實驗室中重現。他必須在許多地方進行重復的實驗，研究才能重塑。
科學是公平的，每個人都能夠感受到它，使用它，掌握它的。然而魔法卻是淘氣的，局限于個人的。事實上，每個魔法師按照大家都知道的公開的咒語發出來的同一道魔法，其實是不同的。盡管表面上的效果一樣。
甚至，很多時候，魔法界的許多杰作。即便是魔法師本人也無法復制再現，比如著名的超巨魔像。在完成了那個震撼大陸的作品之後，任憑魔法師本人如何努力，一絲不苟的按照成功過的法子去做，都一直沒能再次成功。這類的事情，在魔法界很多。
魔法在可控這點上也是同科學不一樣的。
所以，別想愚蠢的印刷卷軸之類把戲了。把工業生產方式引進過來就可以讓魔法界直接來個大yue進了？如果能的話，魔法師們早就這麼干了。想象一下，如果沒有規範化，標準化。工廠怎麼生產？如果今天酸堿可以中和，明天一相遇就爆炸，還怎麼搞工業化？
魔法反而更接近于藝術。一種沒有公式的技藝。對于文學藝術研究到如今，人們也還沒找到批量訓練大文豪的辦法。寫作學習培養出的學生泯然眾人。也沒發明真正能創作出杰作的寫作公式。對于繪畫人們可以用科學分析蒙娜麗莎的微笑為何動人。但是卻沒哪個程序員寫出了可以自動畫出杰作的程序。藝術是一種很主觀很唯心的東西。難以琢磨到其客觀規律。
或許在這個世界上，水依然是h2o。引力常數也能保持。但是涉及到魔法方面的事情，卻不一定那麼穩定。魔法，它就好像始終在做著布朗運動，讓人無法抓住規律。魔法，它可以被利用，但不能被馴服。魔法師們也可以制作出卷軸讓別人使用或者學習自己的魔法。但是無法做到批量化。
所以，阿茲派德的那些造物。無法廉價復制。那麼它們便不能深入到普通人的生活當中。就好像，全手工也一樣能生產出汽車，但是那是普通人也用得起的嗎？
「巫術是一柄靠不住的利劍。」阿茲派德總結道。此時他真有種心灰意冷的感覺。
「然而有劍勝過無劍。比如說，我到現在也想不出，如何依靠科學來瞬間傳送一棟。」謝爾蓋補充道。說罷，倆人相視哈哈大笑。
沒錯，科學利用規律。得到的成果是普遍的發展和運用。然而反過來科學也要服從規律，所以到21世紀初造不出來鋼鐵俠這種設定看似和科學有關的東西。甚至一個小的材料科學上不去，就能拖累整個國家的軍艦制造工業。而魔法在沒有普世規律可利用的同時，卻也擺月兌了其束縛。能夠跳躍式的發展。
沒有電，就沒有載人飛船。科學呈樹狀發展前進。然而魔法確是平鋪開的。依靠這個世界的魔法甚至連把幾十萬噸的石油進行比較快的洲際運輸都做不到。但是卻可以將單人用魔法的力量瞬時間傳送到千里之外。沒有材料科學的進步就造不出更好的發動機。然而變化系魔法卻和塑能系毫無關系。魔法的種種成就之間往往毫不相干。一方面無無法相互成為助力，但是另一方卻也不會受到限制，造成一塊木桶短板降低整桶水盛水量不足的那樣的困境。
沒錯，靠不住的劍勝過沒有劍。只要有用就成，何必對自己不懂的東西就一定要敵視呢？謝爾蓋不禁的想起了《冰與火之歌》中的那些灰衣綿羊。學誠想要制造一個沒有魔法的世界。並且做出了實際行動——可若是沒有魔法的話，如何阻擋異鬼大軍？
反正謝爾蓋本人來到這個世界，可沒有某些穿越者的雄心勃勃以工業機械替代魔法斗氣什麼的……謝爾蓋本人的觀點是，既然魔法的存在合理。那麼就應該繼續很好的利用它。魔法和科學分頭在不同的方面發揮不同的作用。
「剛才的那輛馬車，也是使用了魔法手段才隔絕了外界的聲音，並且異常的平穩？」
阿茲派德點了點頭。
「所以無法推廣。事實上也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無疑該使用科技的手段。消音的話，窗子改用雙層的玻璃，中間抽成真空，這樣就能很大程度上的隔絕聲音，因為聲音的傳播需要介質。事實上不用非常真空，把空氣抽的比較稀薄就成。至于其他地方，同樣可以下手段隔音。比如這樣的表面粗糙的材料……」謝爾蓋侃侃而談，將如何隔音的方式告訴了阿茲派德。接著，又將懸掛方面的知識教給了他，讓他明白該如何用科學的手段減震。
通話間，阿茲派德辦公桌上的一個裝置亮了起來。于是他立刻站起身來，「看來，米德大師已經有空了。咱們一起過去吧。」
這本身是謝爾蓋這次來的正事。然而對阿茲派德來說，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對于阿茲派德來說，本身他只是對這個角斗士有點好奇。之後與謝爾蓋的面談之後發現確實不一般，因此發生了興趣。卻也只是當做協助米德大師工作的需要——現在阿茲派德在學院里的地位根本不穩，需要別的教授的支持。然而經過這次交談之後，阿茲派德對謝爾蓋有了新的認識。他被謝爾蓋折服了。
他不是故作姿態，而是確實沒有高高在上的去看待那些地位低下的人。這是因為他的出身，他的經歷所決定的。然而面對他的這種平等的姿態，很多人，不光是奴隸，甚至包括自由人，公民。都會有一種誠惶誠恐的感覺。這讓他感到一次不屑。然而這一次，他這樣身份的人對身份尚為奴隸的謝爾蓋以禮相待。後者一點也沒有主動將自己的姿態放低。相反卻是一副不卑不亢，泰然應對的樣子。這讓阿茲派德感受到了謝爾蓋身上的高尚人格力量︰這可不是一個普通人，這種人或許能被殺死，但是不會屈服。
反過來，作為一個現代人，一個知識分子，深受「平等自由」思想燻陶的謝爾蓋，自然不會真的有一個奴隸的心。因此他固然能夠忍受安德雷的桎梏。然而心卻是自由的，平等的。面對阿茲派德的平等對待，他自然不會為此覺得受之有愧。相反則是覺得︰這才像話嘛。認為本應如此，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謝爾蓋看的書，是《九三年》，反對因血統而高貴。他可沒有被《魔戒》之流的小說毒害。盲目的推崇什麼阿拉貢的高貴血脈王者之風。
當然，謝爾蓋曉得他穿越到了一個什麼世界里。因此對于肯平等對待他的阿茲派德，也是高看一眼的。曉得這樣的人不一般。是一個超越了時代，超越了這個世界現有水平的人。他相信，阿茲派德肯定不會滿足于一般魔法師所追求的那些東西。
阿茲派德看謝爾蓋也是一樣的。他曉得眼前的謝爾蓋雖然只是一個奴隸角斗士。但是絕非凡人。日後前途不可估量。
當然，前提是他沒在角斗場中戰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