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李小二的身邊,赫連諾心情忐忑的向著城門處走去,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自己那位十幾年都未曾見過的父親,兩個人的關系說親密吧,畢竟從未相處過,說陌生,但血脈里那種聯系卻又不可能磨滅。
「管它呢!車到山前必有路,我這是去見老子,又不是上戰場!」,赫連諾暗暗在心中鼓了鼓勁,腳下又加快了幾分。
沒多久,兩人就來到了城門前,此時城門前一片歡騰,再也沒有上次赫連諾來時的那種肅穆,透過密密麻麻的人群,赫連諾隱約看到,一隊氣勢威嚴的騎兵正緩緩的向城內行進,為首的一匹白馬上坐著一位極其魁梧的中年人,這中年人的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兩只眼楮不大,卻十分有神,劍眉高聳,方臉闊口,一身亮銀色的鎧甲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光芒,顯得分外威武。
「老三,你可算是來了!快,同我一起去拜見父親!」,赫連碩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過來,他不由分說的扯住赫連諾的胳膊,拉著他向那隊騎兵走去。
此時城門處聚集的大都是天狼衛的親兵和天霜帝都的大小官員,赫連諾注意到遠處有一些百姓伸長著脖子向此處張望,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
赫連碩拉著赫連諾擠出人群,站到了城門正下方的位置,微微的躬著身,等待著騎兵的接近,赫連諾有樣學樣,也微微的躬下了身子,但還是忍不住偷偷抬起頭來,向著漸漸走近的騎兵看去。
很快,騎兵們在赫連碩兩人的面前停住了,他們都沒有下馬,而是穩穩的端坐著,最前方的中年人則是瞪大了眼楮,死死的盯著赫連諾。
「听聞父親今日回程,我與三弟特意在城外等候!」,赫連碩微微的抬起頭來,朗聲說了一句,赫連諾則是依然保持著沉默。
「赫連諾,抬起頭來,讓為父看看!」,那中年人像是沒有听到赫連碩的話一樣,仍然穩穩的坐在馬上,冷冰冰的對著赫連諾說道。
赫連諾聞言連忙抬起頭來,站直了身板,馬上的人可是他的老子,由不得他不听話。
赫連戰默默的盯著赫連諾,上上下下的打量個不停,周圍的人也沒有一個敢出聲,一時間氣氛顯得分外的壓抑,赫連諾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滯了,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之前就算是面對再強大的敵人赫連諾也從未感受過這般的壓力。
就在赫連諾感覺自己快要忍耐不住這沉悶的氣氛時,赫連戰終于是有了動作,只見他一個翻身,直接從馬上跳了下來,大步走到了赫連諾的面前,赫連諾注意到,在赫連戰的眼楮里,有一些晶瑩的液體在閃動。
「上馬!」,赫連戰啪的一聲在赫連諾的眼前站定,軍人的習慣讓他的一切動作都顯得分外生硬,就連聲音也是冷冰冰的,讓人感受不到半點情感波動。
赫連諾詫異的皺了皺眉頭,他不知道赫連戰說出此話的真實意思。
看到赫連諾沒有反應,赫連戰轉過身去,將自己那匹戰馬牽了過來,自己執著馬韁,伸手示意道︰「上馬!為父對不起你和月兒,這十幾年欠你的,就從現在開始補償!」
赫連諾聞言心中忽然一暖,他沒有想到,這看起來極為刻板的赫連戰,居然一見面就要用這樣的方式補償自己。
「老三,上馬吧!你不了解父親的性格,他決定了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的!」,看到赫連諾一直沒有反應,旁邊的赫連碩小聲的勸說著。
輕輕的點了點頭,赫連諾跳到了馬背上,在他上馬的一瞬間,隨從赫連戰進城的所有騎兵齊刷刷的跳下馬,單膝跪在了地上,不得不說,這樣的陣仗,赫連諾還從未見到過。
這不是赫連諾第一次騎馬,但卻是注定是赫連諾最為難忘的一次,因為為他牽馬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坐在柔軟的馬鞍上,赫連諾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但赫連戰卻是堅定的牽著馬韁,大步的向著城內走去,赫連碩則是緊緊的跟在赫連戰的身後。
一直到城內赫連戰的住所前,赫連諾才下了馬,將所有的手下打發走之後,赫連戰的表情明顯柔和了許多,說話就沒有那麼生硬了。
「老三,這次回來準備在家里住多久啊?」,赫連戰本來一直是直呼赫連諾的名字的,但後來他自己也覺得這樣的稱呼有些生硬疏遠,因此也隨著赫連碩叫起老三來。
「這次外出本來是有任務在身,只不過因為一些小小的變故才同聖魂學院的老師和同學分開,我琢磨著回家呆幾天,然後就去找他們匯合,估計最近幾天就得離開了!」,不知為什麼,赫連諾並不想在天霜城內多呆,一來是因為這里的氣氛實在是有些古怪,二來則是在魂界呆久了,乍一回到俗世,赫連諾還真有些不適應。
听了赫連諾的話,赫連戰明顯有些失望,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既然是學校內有任務,我也就不強留你了,你二哥過些天也會回去,你要是不急的話可以和他做個伴,你們兄弟三人都在聖魂學院之中,彼此之間也能多一些照顧,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只不過有一件事,我必須要提醒你們,咱們赫連家族雖然在俗世掌握了四大帝國之一的天霜,但在魂界之中,家族的力量也只有你們三人而已,雖然老三你已經收編了當年的一些勢力,但就目前看來,我們的實力還是無法同那些真正的大家族抗衡,赫連一族重回魂界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很久,那些大家族肯定不會坐視咱們的家族壯大,以後行事千萬要小心,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萬萬不要同那些大家族產生太大的沖突,否則的話……沒有人能夠幫你們!」
赫連諾點了點頭,深以為然的回答道︰「這個我知道,赫連家族在魂界之中的實力,現在恐怕連三流都算不上,眼下的首要任務不是進取,而是穩固。魂界的事我和兩位哥哥會小心謹慎,至于這俗世……我不是一個喜歡繞彎的人,有話就直說了,這些天來我了解了許多,也明白了許多,我很想問一句,赫連家族在俗世的野心,是不是不僅限于天霜一國?」
赫連諾此話一出,赫連戰和赫連碩的臉色都變了變,他們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隨後赫連戰輕輕的點了點頭,赫連碩猶豫了很久,終于低聲回答道︰「老三,你是我的親弟弟,有些話我雖然知道不該說,但還是不想瞞你,不錯,我與父親已經計劃了很久,甚至在當年的天霜之亂前,父親就已經有了想法,現在的天霜國力鼎盛,軍事上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看起來是風光無限,但實際上,我們也有許多的難處,我赫連一族百年來都是偏安在這天霜國內,你也知道,天霜境內土地貧瘠,物產也不算豐富,比財力輸于巨木,比民風之彪悍又輸于長風,就連常年不問世事的洛離,也有著遠勝于我們的凝聚力!天霜之所以能夠屹立百年不倒,就是因為我赫連家族世代的苦苦支撐!當年天霜君主逼死了爺爺,是他們不仁在先,我們奪取了他們的江山,也不算是不忠,只不過近幾年來,我們越來越覺得天霜具有太大的局限性,一直守在這里,我們不可能發展起來,因此,我和父親擬定了一個計劃,名為月食!」
在赫連碩說話的過程中,赫連諾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的表情,赫連戰則是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精致的鼻煙壺,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的把玩。
「我們的計劃很簡單,長風帝國向來同天霜不合,自然是要拿來第一個開刀的!在長風之後,就是物產豐饒但軍力較弱的巨木,等到這兩個帝國全部臣服,我們就舉兵南下,將那個信仰神靈的洛離一舉拿下,這個計劃說來簡單,但實施起來十分復雜,最近幾年,我們一直在周密的部署著,如今已經有了十分詳盡的步驟,最晚十年,十年之後,這大陸上將只有一個帝國存在,那就是天霜,屬于赫連的天霜!月食計劃,就是要將妖月大陸,整個吞食!」,赫連戰的表情有些狂熱,這表情同他斯文的長相極為的不合。
「老三,這個計劃不需要你來參與,你的重心在魂界,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赫連戰將手中的鼻煙壺輕輕放在桌子上,聲音低沉的說道。
「我知道……你們的計劃,我也不會干預,只不過我想提醒你們一句,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要丟掉一樣東西,那就是仁心!」,赫連諾表情復雜的站起身來,大步向門外走去。
「等等……老三,在離開之前,我希望听你叫我一聲父親!」,赫連戰忽然站起了身,他的眼中滿是期待。
赫連諾聞言一愣,他沒有轉身,而是微微仰起了頭,良久才輕聲說道︰「對不起,在淡忘母親墜入懸崖的那一幕前,我……叫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