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馬賊 第一百二十七章;倔

作者 ︰ 仗長戈

更新時間︰2012-10-06

障眼兒,這是個雅詞,說得難听些就是打腫臉充胖子。

毫無疑問,這內廂房坐的一老一少正是秀才老爹跟丑娘。

丑娘不丑,她的美,發自于內心。

蕙質蘭心,丑娘就像那風姿搖曳的木蘭兒花,幽靜婉雅,低眉頜首,巧笑嫣藏。

五年的雕琢,丑娘仿佛洗淨了鉛華,出落的越發亭亭玉立。

今天她打了個雲髻,略帶枯黃的秀發輕輕靈巧的打了個盤,左頰刻意把發梢垂下,將她臉上彎彎的新月兒胎記打藏了起來。

細長的娥眉,看的出來,丑娘眉角被人細描過,不過對方可能手法不夠利索,並非恰到好處。不過丑娘她膚白,配合瓜子兒臉頰,五官不屬于那種窒息的美,低眉抿嘴,卻讓人有種莫名的憐惜,不忍為難。

在她身邊的是個身穿儒袍的長者,看年歲應該有五十好幾,下巴上蓄著山羊須,正眉,雙目炯炯有神,面生威儀。

這位長者正是布老虎的老爹布秀才,為人嚴謹,不喜言笑。

照著秀才老爹的指示,丑娘無奈只得去衣櫥把里面藏著的小包裹給取了過來。

布秀才接過包裹,雙手按在上面一陣哀嘆,听到外面鬧噪聲,重重的搖搖頭,把包裹解開,里面是他的一些籍貫還有小考需要的文書身份。在最底下,里面擺著幾張皺巴的大明寶鈔還有些銅板,布秀才把它們收起來數數,整整八百文,也就是**兩銀子,按照那會的物價,正好可以買上兩三頭小豬崽子。

「爹,你,你拿這些錢干什麼,這錢,這錢是您明年小考需交的納銀啊。」丑娘坐在側首柔聲的問著。

布秀才拽緊了拳頭,山羊須微微顫抖,那雙老眼滿是無奈道「考,考,還考什麼啊。這小崽子一天都沒讓我省過心。嬋娟啊,回頭你去看看,那些置辦的家當需要多少錢,還有,待會你趁著人不注意,去城東打听打听,那些賣力氣的腳夫,他們一天忙活的工錢。」

「爹,您這是什麼意思啊,您,您要相信老虎,他一定是在外頭賺了錢才衣錦還鄉的,他不會找些人來騙我們的。」丑娘堅定道。

布秀才無力的擺擺手,聲音嘶啞道「嬋娟啊,你不懂那小子,那小子是個啥能耐,我這個當爹的難道不知道?什麼都別說了,他要演,成,咱今兒豁出去了這張老臉,陪他胡鬧一把,待會,待會等他回來,你就偷模著把這些銀子給他,讓他自個心里掂量著。」

把手里包裹塞進丑娘懷里,布秀才起身想要去倒杯茶,這會屋外葉毛大聲喊道「喂喂,你們這群不長勁的愣貨給我瞧著點,這青松木做的書桌全城就一張,是布員外下了死令買回來孝敬咱老太爺的,誰他娘的今兒磕破點皮,等員外回來,看不拿鞭子抽死你們。」

布秀才聞言消瘦的身板晃了晃,嘴里喃喃自語著「青,青松木書桌,我,我的天啊。」

還沒等咱布員外他爹緩過神來,洋子在外頭叫嚷道「葉哥兒,北邊那牆破了個窟窿咋搞?」

「咋搞,啥事都讓老子教你,你小子以後還想上位不?」

「成,兄弟們,去,去隔壁借兩趁手的家伙,咱把屋頭給推了。」

「不行啊洋子,那牆頭連著隔壁家了,推了咱家,隔壁家的也倒了。」

「瞧你那慫樣,去,這有二十文寶鈔,你丟給那家人,讓他自個找人修去。」

廂房內,布秀才顫抖著伸出兩根手指,他喉腔不斷抖動著,身子一歪,整個人癱倒在了桌邊

丑娘拿著秀才老爹交給她的小包裹出了門,外頭正下著大雪,她回自己房里找了塊藍布把頭包了起來,便想去城東打听打听腳夫一天的工錢。

秀才老爹自始至終認為布老虎此次衣錦還鄉,不過是圖個面子,故意找些人來吆喝。

其實這也蠻符合布老虎以前的作風,這廝個性張狂,打小就好面子,秀才老爹看著他長大,這點子他會瞧不出來?

如果放在平時,布秀才是不願跟兒子這般折騰,特別是過了年,明年三月就是小考他還得籌點銀子,更不會陪著胡鬧。不過這五年來布老虎音信全無,此番終于落得消息,秀才老爹幾年下來也痛定思痛,想著彌補以前的嚴苛索性豁了出去。

丑娘倒是沒想那麼多,她心思很純,認為布老虎就是出息了。她也堅信著,她的大老虎一定會出息,不過丑娘是個柔和的性子,她不會反駁任何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卻更在意別人的想法,于是她準備听老爹的話,跑一趟東城,打听打听葉毛這些「腳夫」一天忙活下來的工錢。

出了房門,丑娘一直低著頭不敢到處張望,院子里赤著臂膀忙活的漢子瞧見她,一個個放下手中的活計,撓著腦袋好奇打量著。

葉毛在廚房里掌勺,听到外頭靜悄悄,探出腦袋張望,瞧見丑娘出來了。他急匆匆拿著個大勺子小跑過來,笑道「姐,都快開飯了,你這是去哪啊?」

「我,我」

被攔了去路,丑娘低著頭,緊緊懷里包裹不知如何作答。

葉毛是個玲瓏人,樂呵呵笑著繼續道「姐,我跟老虎哥是拜把子義結金蘭的兄弟,他是我哥,你是他姐,我跟著叫聲姐成不?」

「啊,嗯,嗯,大,大兄弟客氣了。」丑娘微微抬起眼兒有些惶恐道。

拉進了幾分親近,葉毛擺著手讓她去屋檐下找個地兒坐下,轉過頭朝底下人瞪了眼,這群漢子悻悻然該干嘛繼續干嘛。

洋子眼力不錯,這會兒笑呵呵捧來兩杯熱茶,葉毛先讓他給丑娘敬上。順手把小包裹夾在胳肢窩里,蹲在地上眉開眼笑。

丑娘見葉毛長得清秀,像那鄰家的小弟弟,心里對他少了些顧忌。抬頭瞧了眼院子,煥然一新打理的井井有條,心中起了幾分忐忑,更多的是好奇。

這會兒天色暗了不少,北風剮的人臉面生疼,葉毛眼兒賊,瞧丑娘那身打補丁的小棉襖挨不住風霜,道了聲「姐,你在這等我下。」沒過多久,一溜煙從院門外跑了進來,手里款了個包裹,當著丑娘的面打開,里面是件嶄新的白狐裘。

「姐,這是咱弟兄幾個湊錢給你置辦的,你試試,看看喜歡不。」葉毛獻寶似的把白狐裘遞了過去,丑娘卻沒伸手去接,她踮起腳尖,用衣袖給葉毛鼻尖的黑漬擦掉,又給他肩上的雪花拂開,動作是那麼的自然,笑容是那麼的燦爛。

「姐」葉毛霎時間呆了過去。

他心里忽然起了陣暖流,這種感覺,好像,好像只有在他很小的時候,娘親給予過他。

「你,我記得你叫葉毛吧,這裘子我不能要,太貴重了,你替我謝謝老虎那些朋友們。」丑娘微笑著把白狐裘推了過去,順手給葉毛整整凌亂的衣襟,又把他的圍裙解開自己帶上。

「廚房是女兒家的活,你們男兒都是好樣的,可不能去那種地方。我先去燒水,回頭給你們大伙洗個熱水澡,剩下的事讓我來做。」丑娘把自己的小包裹取來,低著頭快步進了廚房。

葉毛望著她的背影,痴痴的,仿佛就像回到三歲那年,他咬著手指頭,瞧著廚房里的母親忙碌著給他做著可口的飯菜

「老頭子,我回來了!阿丑,阿丑,快出來,我給你買了你最愛的白面兒還有你愛吃的腌菜。」

院門外吵吵鬧鬧,重重的一聲踹門響,布老虎背負著雙手器宇軒昂當執正首。

在他身後,左邊皆是正冠儒衣打扮的士林子弟,當首的乃是先前願為布老九死去的雙親立辭文的曾顯。

右邊領頭的是白馬威名的王志,還有關城黑白道上亮的起名號的頭臉人物。

這就是豆芽跟布老虎提的主意,秀才老爹可能因為布老虎久離不歸暴怒動手,如今左邊是他一個圈子的士林學子,右邊又是關城名聲顯赫的大家。布秀才就算氣急,總要顧忌些顏面,當眾之下萬萬做不出有失禮數的事兒來。

瞧見這院兒雖小,打理的也算干淨,布老虎揚揚頭,側身朝兩路人隨意的擺擺手,自個當先入了門院。

「老虎哥!」

洋子那群人見到當家的回來,連忙站起身問候。

葉毛這會兒換回了他的衣袍,不用布老虎招呼,他自己迎向了王志那邊的人。

洋子機靈,他跟那些讀書人尿不到一個壺,也沒想著去扯話。招呼著弟兄端茶上水碼好桌椅,之後隔半個時辰騰出三人去柴房,那邊已經燒好了熱水,能供他們忙活了一天的漢子痛快洗個熱水澡。

「阿丑,貓兒,見到阿丑還有我老爹沒有?」

布老虎進門就問起自己親人,葉毛朝冒著炊煙的廚房努努嘴,布老虎眉眼兒一挑,朝王志他們拱拱手,大步昂首就朝廚房走去。

「阿丑,阿丑,你在干啥了。」

進了廚房,映入布老虎眼簾的是個縴細的背影。

雖闊別五年,布老虎對這個背景依舊熟悉,丑娘,是她,就是她,一個刻在布老虎骨子里的那個她。

丑娘靜靜的切著臘肉,她听到聲響,多少次令她朝思暮想的聲音,真的听見了,她又感覺是那麼的虛幻。

直到,寬闊的臂膀緊緊的攬住她的腰身,丑娘眼眶濕潤了,身子情不自禁在顫抖,還有心,也在不安的顫抖。

「阿丑,我回來了。」

布老虎從後面抱住丑娘輕輕在他耳邊說著話,撩開她左臉上的發梢,看到那如新月的胎記,布老虎像個小孩子般把頭埋在丑娘脖頸間,嗅著那熟悉的體香。

「老虎!」

丑娘緊緊按住布老虎放在自己小月復上的雙臂,她輕輕閉上眼,任由喜悅的淚水劃過臉龐落下,這一刻,她願用生命換取永恆

廂房里,秀才老爹來回渡步著。

他正在思索著那點銀錢夠不夠排場的費用,如果不夠,他又該拿什麼去籌。

很快的,房外響起叩門聲,秀才老爹急匆匆回道椅子上坐好,輕咳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個孔武有力的漢子,正是白馬幫的趙有義。

他進門拱手,臉上掛著笑意道「想必這位就是布家老爺子吧,在下威名鏢局趙有義,見過老爺子。」

「你,你是」布秀才急忙起身,又回到座位上忐忑了起來。

趙有義在城外七家馬賊名聲不顯,關城里頭卻是鼎鼎大名。

這人在威名鏢局出任武師,行俠仗義,常做打抱不平,布秀才听過名頭,卻未見其人,他先入為主以為布老虎今兒所做一切皆是「障眼兒」。只道這個趙有義也是花錢雇來的腳夫,猶豫之中,從外頭又進來了一人。

「老爺子好啊,在下白馬王志,跟老虎有過幾番情分,今兒听他回城,特備薄禮,萬望老爺子不要嫌棄。」

在王志身後有兩個白馬幫的小廝奉上手中錦盒擺放在桌面上。

布秀才雖好奇,怎麼著也是個讀書人,該有的禮數不能少。

擺擺手,他起身道「老夫偶感風寒,先前未能迎客,兩位唔,兩位壯士切勿見怪。」

「不敢,不敢。」

王志跟趙有義同時擺手作笑。

他們本身跟布老虎有著一定交情,就算不論這茬,布老虎貴為觀風口當家,他爹就是觀風口太老爺,就算縣太爺登門造訪,太老爺身兒不順,遠遠托人打個招呼,那也是布老虎給他高驢子莫大的臉面。

「老爺子,今兒大老虎回家,這院兒恐怕多折騰,您若身子骨不適,我讓馬車送您去司徒府找處安靜地兒如何?我那東家,早就仰慕您一手丹青筆劃,這趟是有事月兌不開身,不然早早就來拜會了。」

布秀才平生最為得意的就是書畫雙絕,可惜時運不濟,他所畫俱是寫實,能將山水人樹繪的栩栩如生。可惜時下流行的畫風多求意境,是故布秀才空有絕頂畫藝,也只有官府擒拿大盜才被喚去一展所長。

至于寫字,這是布秀才另一絕學,他能臨摹數種筆體,本身行字也是大家風範,可惜有的才人,終究生時郁郁不得志,死後泣血才得令明珠洗塵,盡得華光。

要說這白馬幫也算上心,布老虎進城不過一天功夫,這王志對布秀才的了解已經洞悉全部。

難覓知音,布秀才有心想要在外人面前一展所長,心中還是有所顧忌。

不過他也知道,這會兒必須該出去露個面了,也就起身,朝兩位白馬幫的把手擺擺手笑道「不用這般麻煩了,既然外面已經擺好酒席,兩位壯士還請移步。」「老爺子先請!」

王志連忙回道,態度十分恭敬。

布秀才被兩人舉措鬧得心懷通暢,拂拂衣身,便大步跨出了門檻。

「老爺子到!」

院子不大,卻也不小,擺上的兩桌酒席,周圍站著數十人高談論闊。

洋子站在屋檐下,高聲亮嗓。

布秀才負手立于門旁,掃視底下數人,不消一會,他心中無數疑惑漸起。

要說布老虎玩障眼兒,請來些漢子裝作白馬幫的人還好說,可是那風度翩翩的曾顯,還有一干士林學子,其中甚至有幾位,布秀才還曾一同小考過。這些人無不是重名輕身的士子,布老虎究竟是用什麼辦法請來,布秀才頓時有種身入夢境的虛幻感。

「爹,老虎不孝,老虎,老虎回來給你磕頭了!」

布老虎原本還跟曾顯談天說地,見到自己老爹,神情激動,一步三跨越過身,跪倒在地,砰砰應聲就是三個響頭。

瞧見自己兒子模樣,布秀才胸膛起伏不定,他強抿著嘴,兩眼通紅去把布老虎扶起身,看著這個五年前還矮自己一個頭的小崽子,現如今衣冠楚楚比自己還要高一個頭,布秀才心中有股難掩的喜悅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爹,我給你介紹下!」

不著痕跡把眼角淚光抹去,布老虎伴著秀才老爹,介紹著眾人

「這位是曾顯,登州城府學士子,老家是咱關城的。」

布老虎介紹完曾顯,秀才老爹急忙握著人家的手,滿臉鄭重說著客氣話。

等到入席,按照尊卑,布秀才當居首位無可爭議,偏偏咱秀才老爹性子倔,一句不著頭的「達者為先!」硬拼著眾人意願,生生把曾顯這個二十出頭的學子按在了首位,自己甘居陪側,這可把布老虎窘壞了。

好在這院子里的人心懷小心,也不敢過于張揚,只有曾顯從頭至尾臉色憋的通紅,忐忑不安,就連坐椅子都只挨半個邊,挺身肅穆,拘謹的讓人好笑。

這就是秀才老爹的為人處世,同時也是他大半輩子郁郁不得志的根本原因,主要,就是那麼一個倔字!倔的剛愎自用,倔的讓人不堪忍受,倔的打破腦袋,咱還是一個勁的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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