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龍和李驥盡量不顯眼地快速通過了城門,進了城。
到了城里,沈擒龍和李驥離開了大街,到了旁邊不那麼繁華的小街道。
到了這兒,看到前後沒有鬼子和偽軍,當然也沒有特務之類的人物,沈擒龍和李驥才松了一口氣。
李驥朝沈擒龍豎起大拇指,沈擒龍得意地一笑,馬上又對李驥說︰「得趕緊找那個特務,夜長夢多,要是鬼子回去一報告說有人來送信,又沒有看見送信的人,鬼子又要起疑心了。」
那個叫劉三的特務的家已經有了情報,但是,要命的是,沈擒龍和李驥根本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
到特務家里去守株待兔,這個辦法是比較笨的,特務那是正經人,會按時回家?
特務這種人,或者出去執行任務,或者出去吃喝嫖賭,10天半個月不回家是經常有的事,就算是家里人在喝西北風,特務也不會有心管的,特務都是沒有人性的東西。
這樣,要找到這個特務基本上屬于沒有一點線索了。
那麼,唯一知道特務會經常出現的地方就是特務的大本營,日本特務機關日出公館了。
但是,八路軍到日出公館去找特務,不是找死嗎?
他們這一套辦法唬下面的小鬼子,偽軍還可以,要唬人家正宗的特務,根本騙不了人家。
更何況現在日出公館已經對沈擒龍的手法相當了解了,特務對于手槍隊有相當豐富的情報,在這種情況下到特務面前去班門弄斧,簡直就是飛蛾投火。
還沒有一點更現實的困難是,這是一個縣城,雖然比根據地繁華,但是畢竟是30年代的中國,縣城里邊沒有那麼多的人,沒有那麼寬的街道,而日出公館又是一個讓所有的老百姓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門前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在日出公館門口停留,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讓特務一眼就發現了。
各種原因歸結到一起,都讓沈擒龍和李驥無法對日出公館進行監視,也無法尋找這個叫劉三的特務。
沈擒龍和李驥在街道上走了一會,覺得身後跟著一匹馬實在是太麻煩了,李驥把馬交給沈擒龍,沈擒龍牽著馬來到路邊的一個空地,這兒有點車馬市的意思,有一排架子,有一個長長的馬槽,上邊栓著幾匹騾馬。
沈擒龍把馬拴到上面,對旁邊一臉驚恐的伙計說︰「幫我照顧一會,喂點草料,這是錢。」
伙計用劇烈顫抖的手接過沈擒龍遞過來的錢,哆嗦了半天才說出話來︰「先生,小號可是小本生意,沒有什麼錢,實在拿不出孝敬您的。」
沈擒龍哭笑不得地說︰「我就是讓你幫我照顧一會馬,我出去有事!」
原來伙計怕沈擒龍是找茬勒索或者欺負人,所以如果他不給錢,可能還會覺得好一點,他一給錢,伙計就更害怕了。
伙計看沈擒龍好象不是騙人,連忙把錢塞到沈擒龍手里,連連鞠躬說︰「不要錢,我們應該照顧的,不要錢!」
沈擒龍怕再多呆一會,再出點別的岔子,趕緊跑了。
沈擒龍和李驥來到特務的家,不管怎麼樣,這是唯一的線索,先看看地點再說。
這是一座相當高大的院落,建築精美,佔地很廣,門前有兩棵兩人合抱的大樹,把半邊街道都遮擋住了。
沈擒龍和李驥小聲叨咕︰「這特務夠有錢的啊,也挺有品味,他們家修得不錯啊,一點不象暴發戶。」
李驥也說︰「沒想到這樣的人家出了這麼個敗類,真是可惜了。」
他們剛一接近院子,院子里邊就傳出大聲的狗叫聲。
里邊有一條很大的狗,叫得非常凶。
看來這個特務相當小心,也足夠精明,對自己的家防備得很嚴密,外人根本無法靠近他的家,一接近就會被他發覺。
想要象以前那樣無聲無息地潛入特務的家,把特務綁走,困難很大。
沈擒龍和李驥後退幾步,等著院子里邊的狗平息下來,但是那條狗顯然是受過訓練的好狗,不斷地移動,準確地判斷出沈擒龍和李驥所站的方位,一直不斷地吼叫。
沈擒龍和李驥互相看看,沿著街道向前走了很遠。
遠遠地听著狗叫聲漸漸小了,沈擒龍和李驥又沿著特務家的院牆向後院走過去。
他們反反復復地把整個院子看了個清楚,情況模得差不多了。
但是,只要他們一接近,那條訓練有素的大狗就會撲過來,對著院子外面狂吠。
沈擒龍和李驥一直注意著院子里邊的動靜,準備萬一那個特務出來時怎麼對付。
現在他們對特務的具體情況一無所知,特務的武器配備,個人能力,完全不知道。
能夠潛入八路軍司令部偵察的特務應當是膽大過人,有兩把刷子的人物,沈擒龍極其謹慎,他如果覺得沒有把握一下子把這個特務拿下,是不會貿然動手,驚動整個縣城的鬼子的。
他們是來殺鬼子的,不是來送死的。
兩個人充滿戒備地等著特務出來,可是始終沒有看到那個特務。
看來,沈擒龍他們最初的判斷是正確的,特務果然不在家。
既然這樣,那麼沈擒龍他們就不客氣了,他們更加靠近一些,仔細地觀察這所院子。
李驥對沈擒龍說︰「我忽然想到一個對付這種狗的辦法。」
「什麼辦法?」
李驥領著沈擒龍來到大街上,李驥在遠處站著,沈擒龍來到藥鋪,要買半斤砒霜。
藥鋪的掌櫃看到沈擒龍的打扮,以為是特務又要想辦法害人,但是要是不賣給他,那他馬上要害的就是自己了,所以藥鋪老板哆嗦著把毒藥給了沈擒龍。
沈擒龍沒想到為了行動方便,騙過鬼子,打扮成這樣,走到那兒都是這個待遇,渾身不自在。
沈擒龍出來以後問李驥︰「怎麼收拾狗啊?」
「簡單啊,給狗吃點藥藥死它!」
他們兩個又來到飯館,要了5斤包子,人先吃,剩下一個包子,在里邊塞上砒霜,然後拿到特務的家。
沈擒龍在外邊放風,李驥進到胡同里邊,靠近特務家的院牆下手。
果然,他們一靠近,那條訓練有素的大狗就撲了過來,朝他們狂吠起來。
李驥笑嘻嘻地朝院子里邊一揚手,把裝了成堆砒霜的包子扔了進去,扔給狗吃。
沈擒龍在那邊一邊看著兩邊有沒有人過來,一邊朝這邊看。
李驥等著狗把他的有毒包子一口吞下去,然後就是一蹬腿,徹底完事。
可是這邊的沈擒龍一直听著狗在叫,那條狗不象是完蛋的樣子啊!
沈擒龍在遠處比劃,李驥也看著大牆里邊發愣,心想這狗夠壯實的啊,怎麼還沒死啊!
沈擒龍看看兩邊根本沒有人來,就干脆跑過來問︰「怎麼回事,它怎麼還叫喚?」
李驥也說︰「是啊,邪了門了,它怎麼沒死啊!」
沈擒龍說︰「你不是放少啦?它吃完了才吃個半飽,沒管用。」
「能嗎?你沒看見,我把整個包子都裝滿了,再多就沒地方裝了!」
「那就是太多了,包子都不香了,狗不愛吃。」
「不可能!我干這行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包子香不香我還不知道?」
「那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兩個在外邊瞎猜,就是沒有明白,特務家的這只狗其實是讓日本特務訓練的,是用訓練日軍軍犬的訓練方法訓練的,是不會隨便吃外人給的東西的。
沈擒龍和李驥突然靠近人家的院子,那條狗正在發怒時候,他們就扔進來一個包子,狗更不會吃了。
不管原因是什麼,反正沈擒龍和李驥的辦法是臭了。
他們兩個不敢再停留,灰溜溜地跑了。
沈擒龍說︰「不行啊,咱們兩個身份特殊,不能在城里多呆,不趕緊想辦法,時間就來不及了。」
李驥說︰「我沒招了,你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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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很黑了,特務劉三家的家門外傳來一陣叫罵,隨著叫罵聲,一些磚頭瓦塊也扔進了院子。
劉三家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叫罵聲,出來一看,他們家的大狗正在朝大門外拚命吼叫。
劉三的家人來到門口,一塊從門外扔進來的石頭差一點就打中她。
劉三的家人嚇了一跳,急忙後退,躲到了遠處之後,她大聲問道︰「是誰呀?什麼事啊?」
外面一個聲音喊道︰「劉三呢?」
「他沒在家呀,上日出公館去了。」
「他上那兒干什麼去了?他不是整天在街上轉悠嗎?」
「這些天他特別忙,太君找他有大事!」
外面的人又喊道︰「我他媽不管,你叫他回來,老子找他有事,要是不回來,我把你們的破狗窩一把火燒了!」
劉三的家人又怯生生地問︰「到底是什麼事啊?」
「他欠老子的錢!他敢拖著不還,也不問問老子是干什麼的!我告訴你,我先回去吃飯,一會我回來,要是再看不見他,我就放火!」
說著,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外面來鬧事的人走了。
劉三的家人在門口听著,听到外面確實沒有人了,連忙打開大門,朝外面看看。
看到外面真的沒有人,劉三的家人急忙出去,朝日出公館跑去。
她跑到日出公館門前的大街上,一個日本兵站在距離日出公館不遠的地方,手里端著一支馬槍,槍上的刺刀閃著寒光。
劉三的家人急急忙忙朝鬼子兵一哈腰,行了個禮,就從她身邊跑過去。
讓她有些安慰的是,那個鬼子根本沒難為她,只是在那兒盯著她跑遠了。
劉三的家人的跑進日出公館,看門的特務問了她幾句話,就讓她進去了。
又過了一會,特務劉三帶著他的家人從日出公館跑出來。
劉三邊跑邊罵,他還沒有讓人這麼找上門欺負過。
自從他弄到了八路軍司令部的情報,讓鬼子幾乎偷襲成功,他在鬼子面前成了大紅人,別說是縣城里邊的中國人,就是日出公館里邊的日本特務看到他都很客氣,劉三神氣得不得了,走路都是橫著走的。
劉三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到底會是什麼人跑到他家去鬧事,劉三最近確實欠別人的錢,他整天賭錢,和別人有金錢上糾纏不清的關系一點不奇怪。
但是一個是劉三根本不會缺錢,他每天都要向老百姓敲詐勒索,手里每天要進大量的不義之財,盡管這邊進,那麼出,任意揮霍,但是從來都不至于達到入不敷出,拖欠賭債的程度。
再一個,現在整個縣城還沒有那個人敢不給劉三面子,即使是劉三真的要欠那個人的錢,他只要一翻臉,就能把別人抓進鬼子的特務機關,活活打死,所以盡管大家知道他可能欠錢不還,仍然沒有人敢這樣上門討債。
劉三今天讓人家打上門來,又有老婆跑到鬼子的面前報告家里出了這種事,劉三覺得特別沒面子,讓日本人笑話,這不是一般的丟臉,所以劉三怒火上撞,要找那個到他家來鬧事的人拚命。
劉三跑到路口,也看到了那個站崗的鬼子,劉三也沒有忘記給鬼子鞠躬,然後跑過去。
他心里滑過一個念頭,心想,什麼時候在這兒放上崗哨了?
但是因為和他沒有關系,他腳步沒停,就要繼續向前跑。
不料身後傳來一聲大喝︰「站住!」
劉三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鬼子舉著刺刀沖過來。
劉三急忙站住,回頭對那個鬼子一彎腰︰「太君,我是日出公館的,家里有人鬧事,我回去看看。」
鬼子兵瞪著眼珠子,上上下下看了看他,問道︰「鬧事地?土八路地有?」
劉三突然轉了一下念頭,馬上回答︰「對,土八路地,抗日地,破壞地有!」
鬼子點點頭︰「好的,我地去,捉拿地!」
劉三連忙鞠躬︰「謝謝太君,謝謝太君!」
劉三帶著鬼子直奔自己的家,他邊跑邊咬牙,他媽的,不管你是誰,今天老子要是不把你抓進日出公館,灌辣椒水,老子就不姓劉!
劉三跑到家,遠遠地看到自己家的大門大敞四開的,他就罵他的老婆︰「你個敗家娘們,出門連門都不關嗎?」
他的老婆非常害怕他,急忙回答︰「沒有啊,我關好了門出來的!」
劉三更加惱火,這一定是有人在他們出去之後,把他們的大門砸開了,現在說不定正在他們家里鬧事呢!
劉三拎著手槍,一進了家門就四處尋找,他氣勢洶洶地罵著,要把正在他家鬧事的人找出來。
他正在前面跑著,他身後傳來一聲狗的哀叫。
他回頭一看,跟著他來的鬼子正把刺刀從他家的大狗身上抽出來。
劉三大吃一驚,急忙跑過來。
低頭一看,他家的大狗的前爪還在鬼子兵的腳邊耷拉著,原來是他家的大狗突然朝鬼子兵撲過來,被那個日本兵一刺刀挑了。
劉三心疼得不得了,這可是他花了那麼多錢特意找來的良種,又求日本特務給專門訓練的,花了無數的心血,真正能夠幫他看家護院的,沒想到就這麼一下子讓一個粗魯的當兵的給弄死了。
他又覺得非常納悶,這是日本特務機關的特務訓練出來的狗,平時看到穿日本軍服的人都要上去撒歡,怎麼會突然要咬日本兵呢?
但是劉三真是個角色,盡管對這個日本兵非常不滿,但是臉上和說話的語氣上絲毫不帶一點不高興的感覺,還是很殷勤地向房子那邊比劃︰「太君,請到我家里坐坐。」
日本兵捅死了劉三的狗,居然有點得意的樣子,跟著劉三到這邊正房來。
劉三帶著日本人來到了房門前,看到一個老頭子站在門口,拄著拐棍朝門外邊看。
劉三連忙上前說︰「爹,你怎麼出來了?」
劉三的爸爸喊道︰「劉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在太君手底下當差,還讓人欺負到家門口來了,剛才有人把咱們家大門都砸了,你今天要是不把那個混蛋抓到公館去弄死他,以後就別回來見我!」
劉三回頭指著跟著的日本人說︰「太君已經來給咱們撐腰來了,不用生氣。剛才有人進來了嗎?」
「沒有,他剛砸開大門,咱們家的狗就上去咬他,他就嚇跑了。你趕緊查查,是什麼人敢到太歲頭上動土!」
他們正在說著,從大門外閃電一樣沖進來一個人,轉眼就到了房門外。
劉三真是個厲害人物,他首先听到從門外傳來的聲音,雖然來人到了門前他才發覺,但是以一般人來說,這種反應和听力已經足夠快了。
劉三急忙舉起手槍,正要開槍,身邊的日本人一槍托就打倒了他。
沖進來的沈擒龍一腳把地上的劉三手里的手槍踢到一邊,看看旁邊正在呆呆地看著他的老頭子,裝成鬼子的李驥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擒龍掄起槍柄,砸到老頭子的耳門上,把這個囂張的老頭子一下子打昏過去。
劉三的老婆看到日本鬼子開始說中國話,又和從外面來的打倒了她的丈夫和公公,嚇得直哆嗦,她結結巴巴地問︰「太、太君,你們要干什麼呀?」
沈擒龍看看劉三的老婆,只見她眉清目秀,滿眼都是驚恐和愁苦,和劉三和他爸爸截然相反,覺得有點奇怪,但是這時正是行動中最關鍵的時候,此時沒有時間和別人廢話。
沈擒龍朝大門口一指,李驥大步沖出去,去關上大門。
沈擒龍命令劉三的老婆在對面坐下,然後迅速在劉三身上搜查一遍。
沈擒龍把劉三的勃朗寧裝進口袋,又搜查劉三的爸爸,最後來搜查劉三的老婆。
劉三的老婆老老實實地等著沈擒龍搜查,和劉三的反應真是天壤之別。
沈擒龍經過了上次在天津漢奸家「就地取財」、關門打狗行動之後,已經有了相當多的經驗。
于是沈擒龍把劉三綁到一邊,然後開始審訊劉三的老婆。
問過之後,沈擒龍才知道,原來劉三的老婆是他剛娶來不久的,她本來是一個小學校長的女兒,劉三看上了她,就上門提親。
但是那個小學校長非常有民族氣節,非常鄙視漢奸,拒絕了這門婚事。
于是劉三把那個校長綁進了日出公館,進行殘酷的折磨。
校長的女兒被迫嫁給了劉三,以為可以救自己的父親,沒想到他的爸爸早就死在日出公館里邊了。
就這樣,劉三不但霸佔了校長的女兒,還強佔了校長家的房產,這樣一個詩書傳家的家庭就這樣被劉三毀了。
沈擒龍明白了,上次他在從北平來的公共汽車上听到劉三新買了一所房子,就是劉三這麼弄來的。
這樣,沈擒龍就象上次在天津那樣,把房子里邊的人分成三類,無辜的人關在一個屋子里,可以輕松一點,漢奸的幫凶關在一個房間里,得綁起來。
至于漢奸本人嘛,就得由沈擒龍和李驥親自「照顧」了。
劉三到現在還不知道他落到了什麼人的手里,他被沈擒龍弄醒以後,還對沈擒龍咆哮道︰「你知道老子是干什麼的嗎?老子是日出公館的人,是大日本皇軍的特務!你敢動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沈擒龍掏出20響,用槍口敲打著劉三的腦門說︰「我有個問題,大日本皇軍讓這個打一下還是大日本皇軍嗎?」
劉三冷笑起來︰「我出來的時候,和皇軍說了,如果我不馬上回去,他們就會包圍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