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師父畢生的願望以了,而今他已然羽化,我並沒有什麼悲傷,莊子曾說︰「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在渾沌混雜之中,逐漸釀成了產生形體的氣候征兆,進而具有了形體,進而具有了生命,進而又有了現在的死亡。生生死死,如同春夏秋冬的交替運行。現在師父逝去,只是化作了另一種存在的狀態,我在這哭哭啼啼不僅于事無補,反而會令師父擔憂。
跟隨父親回家之後,父親問起了我以後的打算。我想了想,好像暫時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就搖搖頭示意父親還沒想好。父親又和母親一合計,干脆就疏通下關系,讓我直接去學校從高一開始念起,問我什麼意見,我對這件事情不置可否,既然他們已經商量好了,那麼就順其自然吧,況且長這麼大還沒上過學,我不禁對學校的生活有些向往和好奇。
這些年來,隨著上海的發展,也直接帶動了蘇錫常經濟的發展,父親企業的規模的愈發的大了。從一開始只是幾台機床經營刀具,到現在紡織印染、工具機械、醫藥化工、音響元件等各個產業都有涉獵,這些年倒也積聚起了不小的身家。因為知道我以後志不在經商,現在也就沒什麼擴張的**了,而且去年去醫院誤診為肝癌,再次檢查才發現原來是脂肪肝之後,也做起了慈善。隨著企業的形象越來越好,銷售額竟然還有了小幅的增加,不禁讓父親感嘆果真好人還是有好報的。
听到父親這麼多年的成績,我不禁也有點欣欣然。畢竟當初師父不準我用醫術道術牟利,我確實沒什麼來錢的手段,而且修煉之人講究「法、財、侶、地」。「法」者,是修道的方法;「財」者,既指自身資本這種內財,也指自身在俗世中的一切開銷這種外財;「侶」者,是要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地」者,要近山林,遠城郭,有活水,有長青之樹。可見「財」之一字,對于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修道者,作用都是不可估量。
由于這麼多年一直在外奔走,餐風露宿的,人不禁有點懶,就想著在家里安安靜靜地待上一個多月,等著開學。
老太太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錯,另兩個阿哥也都結婚了,一個生了兒子,一個是囡囡,姐姐也定于明年開春結婚,心情好自然百病闢易。
而且這麼多年,我一直和師父住,周圍鄰里之間也有點生疏,以前一起玩的幾個孩子有幾人也上的和我一樣的高中,于是就和他們瘋玩了一暑假。當時農村的溝溝河河還都很多,釣龍蝦、放竹籠抓鱔魚、抓泥鰍,玩得是不亦樂乎。有一次,和他們釣魚的時候竟然釣上一條斤把的野生王八,讓我興奮了老半天。我就用多年積累的廚藝整治些魚啊蝦啊,黃鱔泥鰍,龍蝦毛蟹的,吃得他們不亦樂乎。
更有甚者,我們還糾集一幫人去周圍人家的柴堆上偷柴火,去別人田里偷紅薯,幾個人躲在田里,用幾塊磚搭個簡陋的灶,就烤起了紅薯來。據說自己家拿的柴火和紅薯烤起來沒味道,偏偏要去偷來的才覺著香,迄今沒有驗證過是真是假。偶爾還會去光顧一些種葡萄的、種草莓的人家,惹得鄰居們盡說我們這些孩子不省心。
我這才感覺到一些孩子般純真的快樂,以前雖有知識充實,可小孩子性子總是跳月兌,怎麼可能一門心思就鑽進書里呢。這些年,游戲機也換代了,以前的「小霸王」早就淘汰了,家里條件好的甚至有了掌機。
不知不覺間,又將要開學了。開學的前幾天,各家的家長們紛紛把自家小孩關了禁閉,說是要好好收收心,我不禁有點遺憾,也在家安安靜靜地看起了教材。雖然師父以前也教我「術」,可是這初中教材的數學、物理、化學、還是看得我直撓頭,我不禁有些納悶,難道我對這些數理科學就這麼不敏感?一陣頭疼!
終于,9月1日還是到了。我像是木偶一樣被我老爹提著,報到、領書。我開始仔細審視之前上學的決定是否錯誤,可最終還是咬了咬牙,既來之則安之吧,就當是歷練了,阿彌陀佛,三清道祖,孔聖人……
高中三年時間平淡卻充實,因為數理化慘不忍睹地成績,最終分班的時候還是選了歷史、地理。而我老爹也成了學校和班主任的常客,別的成績都不錯,尤其是語文、歷史、地理,可數學總是在90分左右徘徊,要知道滿分可是150分。我老爹對我也沒辦法,自家兒子學什麼東西都快,可對數理化就是不感冒,只能歸結于天賦了。英語倒也簡單,什麼英漢字典、語法書往腦子里一裝,雖然不會說,但考試絕對沒問題。
2月份填報了志願,和父母商議了下,決定還是填報北師大的中文系,學習文藝學。
時間一晃來到了2003年6月,我們都跟繃緊了的弦似的,恨不能一分鐘當成兩分鐘來用,知道5號的時候,全高三學生放假,準備開赴7、8、9、10號的高考戰場。
我一貫是完美主義者,既然參加了,就想要好成績,不禁有點緊張。雖然憑借道術,看到周圍人的試卷一如反掌,可這樣畢竟失去了意義。而且在高中的三年,我也盡量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不用道術,體會普通人的世界,據師父說︰「在紅塵中打滾、歷練,對完善自己的品格和道心,大有裨益。」
搭著學校準備的車,我們終于住進了賓館。6號適應完考場之後,就回賓館開始了最後的復習。此時拿著以前倍感厭惡的教科書,不禁有些感慨,人總要長大,過了高考的這四天,同學們就要各奔東西,人總是在不斷地相遇、別離、重逢、再別離中不斷成長的吧。
四天一晃就過,走出考場,呼吸了下自由的空氣,有些感傷,更多的確實興奮。我爹來考場接我,和送考的班主任打過招呼,我就打著老爹的車先走了。
路上,老爹問我考得怎麼樣。我回答說還是數學的問題啊,其他倒還好,畢竟你兒子雖不用道術可仍舊是過目不忘,說的還得意又陰險地笑了兩聲。老爹笑罵道︰「就你貧,實在不行的話出點贊助費,送你進去。」我笑了笑,實在不行的話這也是好辦法麼,畢竟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到家,我娘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喊上老太太,四口人便吃起了晚飯。我娘問我考完放假了有什麼打算,我想了想︰「媽,不如我們去香港旅游吧?當初師父帶我幾乎走遍了大陸的地方,還沒去過港澳呢。」我娘和老爹商量了下,決定等她學校里放假,就一行三人一起去香港放松放松。
終于到了可以查成績的時候,電話查詢了成績,考得還不錯,雖然數學依舊很爛,但靠其他科目拉分,上個學應該不成問題吧。這時,老班的電話也打過來了,詢問了下成績,並且鼓勵了一番。我和爹娘一商量,決定明天老爹帶我拎幾個包去給老班,畢竟三年來他對我很盡心,勞心勞力的,現今取得了成績,是該好好感謝一番。
第二天,老爹包了一條中華,拎了兩瓶茅台,拿了點茅山的茶葉,又去商場買了點營養品,帶著我驅車去看望老班。我上去敲門,班主任的夫人開的門,她教得是音樂,對我吹得笛子印象很深,一見到我和我爹,感到很驚訝卻趕忙把我們讓進門去,讓我們坐。她自己走上樓去喊老班下樓,並幫我們倒上了水。老班看到我們,顯得很是高興,說道︰「允瑄這孩子,當初進來的時候一點基礎沒有,我還擔心他跟不上。沒想到就是數學差了點,其他竟然還都不錯。估計這次被錄取還是沒問題的。」
老爹對老班給兒子的關照很是感激,說道︰「沈老師,多謝您對允瑄的關照。承您吉言,如果真被錄取了,這個謝師宴您一定得參加啊。」
老班呵呵笑著︰「這個自然。真被錄取了,就算不請我我也要親自上門討杯喜酒喝喝的啊!」說完,有鼓勵了我幾句,「允瑄啊,18歲了,踏上社會就是成年人了啊。到大學也得努力念書,不能懈怠啊。」我連聲應是,又寒暄了幾句,我們就向老班告辭。
見到我們拿來的禮物,老班堅決不肯接受。我爹勸道︰「就是因為知道沈老師有原則,所以才沒在允瑄上學期間給您送禮。這不是考完了,大家也高興麼,您就別推辭了!」
老班見推拒無果,只得接受了,並且相約如果被錄取了謝師宴一定要參加。我和老爹這才驅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