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在紫禁城的乾清宮里,康熙命眾人散去,獨留下了翰林院侍講學士,詹事府執事,左春坊左庶子高士奇。康熙指著御案上的一份奏折對高士奇道︰「齊世上的這份折子,你怎麼看?」
高士奇回憶了一下齊世的這份奏折,這份折子上書軍糧不足,並鑒于正紅旗下兵力本就在八旗里最少,建議聖上擴旗下漢軍,還在察哈爾擴充耕地練兵。在朝堂上這份折子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呀,康熙對此大怒,反對聲此起彼伏。這時康熙索茶的聲音響起,李德全立即進前續茶。高士奇知道刻不容緩了,忙道:「主子說到這個,奴才就得進一諫,前兒萬歲盛怒,天威不測,奴才被嚇得走了真魂,就有話也得等主子消停消停再說。若論擴旗下漢軍的事,只能說齊世考慮不周。要是翻過來瞧,還是件喜事,值得萬歲龍心大怒,動那麼大肝火?」
「你說什麼?」康熙問道,「擴充旗下漢軍,有什麼可喜之處?」
「萬歲,萬事都得反過來看看,才看全了以奴才之見,此乃讓天下漢人心向大清,盛世即來的轉捩」高士奇恭敬地答道。
「晤?」
「我朝定鼎已四十余載,人心浮動原由很多。」高士奇款款下詞,「最大的事莫過于漢人執拗,謬解聖人經義,死抱了華夷之見。」
「嗯?」
「如今人們不惜重金鑽營門路入仕,乃政局大穩、百廢俱興之象。」高士奇執壺給康熙添了水,繼續說道︰「奴才說句不中听話,漢人還是佔多數。」
康熙站起身子,端著杯了來回踱起來,見高士奇囁嚅著停了口,笑了笑道︰「你說下去,不要怕嘛。」
「萬歲,練兵才是關鍵呀!」高士奇眉稜骨挑起老高地說道。
康熙思索著,將茶杯向桌上一,似笑不笑地說道︰「你八成受了什麼人托付,趁著朕高興,平息朕的怒火,依你說的,竟不罰作罷不成?」
高士奇吃了一驚,「撲通」一聲雙膝跪下,說道︰「奴才豈敢奴才原是潦倒書生,跟了主子,不次超遷,己經貴在機樞,焉敢以身試法?奴才是說,冒然擴充旗下漢軍當然不好,但主上乾綱在握,這毛病好矯治;動了人心不易挽回。主上天聰睿智有日月之明,自能洞鑒奴才苦心」
本來決心重罰齊世的康熙被高士奇的如簧之舌深深打動。想想,又覺確有他的道理。但撒手不懲戒,又于心不甘,默謀良久,康熙方喃喃說道︰「不罰作罷了?」
「聖上乾坤獨斷。」高士齊道。
康熙听到此,不禁雙掌一合,剛要說「就依你」,話到唇邊卻變成了︰「朕今兒乏了,明日召見上書房和禮部司官合議一下再說吧」
回至大內,已是子末時分,康熙徑住了養心殿。下了丹墀,在寂靜的天井里散步。中天冰冷的殘月,恰如一把玉鉤,若明若暗,將宮牆頂、殿角、罘罳、銅馬鍍上了一層銀光,一切都籠罩在影影綽綽、恍恍惚惚,似真似假、似有似無的靄氣之中。
「多快啊」康熙倚著琉璃照壁,仰臉望著滿天繁星,不由深深吁了一口氣。二十五年前他是從這天井乘龍輿至乾清宮樞前即位、君臨天下的,當時是什麼心情,如今已是模模糊糊。但十三年前臘月在這里發生的一幕幕情景,他到死也忘不掉。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派的刺客皇甫保柱,就是從西邊房頂上跳下來,當場向自己投誠的。楊起隆臘月二十二造反,這里一片騷亂,穆子煦和武丹連誅十幾名太監才鎮住逆黨氣焰……這幾年是沒了這些事,但朝廷的大事似乎比以前更繁更重,壓得他透不過氣來。索額圖、明珠這兩個奴才,康熙八年前好得像穿一條褲子都嫌肥,如今卻明爭暗斗,愈演愈烈——康熙倒並不擔心他們齟齬,親信大臣之間應該有點距離,但鬧得如此水火不容,也是不成體統的
康熙拍了拍冰冷的銅鶴,又踱了幾步,心里仍不住翻個兒這次的奉天之行。這次在奉天,盛京提督周培公的諫言不由飄進了腦海。
「一旦與葛爾丹交戰,朕要親統三軍和他會獵」康熙道。
「奴才以為皇上親征,最要緊的是督糧。」周培公說得有些興奮,用手拍著擺在案桌上的地圖道,「天山南北兩路,有富八城、窮八城之說︰北自烏魯木齊以西,南自阿克蘇以西,土沃泉甘物產豐殷,此乃所謂‘富八城’;自烏魯木齊向東四城地勢高寒、山溪多平川少,哈密之南向西四城地熱偏狹,多是戈壁瀚海,謂之‘窮八城’。主上若能確保我軍用糧,命一上將切斷葛爾丹西歸富八城之路,敵之糧道即斷,即便不戰,餓也將葛爾丹餓垮了」
康熙想到這里,又想到齊世的那份奏折,不由暗暗點了點頭……
第二天醒來,哈季蘭望著外面冬天難見到的暖陽不由咧嘴一笑,好的開始呀今天應該能和阿瑪好好聊聊了哦!可惜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今天將是刺激而不平淡無奇的一天,上午還暖洋洋的,下午平地一聲雷(奇怪哦,冬天打雷,真少見),然後淅淅瀝瀝下起小雪來了。
好像為了應和著這突變的天氣似的,未時時分,齊世接到一道聖旨,接完旨意後,府里的總管先行來報納蘭氏一個讓人驚訝的消息,他稟報道;「老爺被封了正紅旗蒙古都統,讓老爺負責招兵一事兒,年後啟程到察哈爾去練兵,不得耽誤。」
「什麼?哦……老爺得晉封正紅旗蒙古都統了,賞總管,今晚府里每人都給加一個菜,並發六分賞銀。」納蘭氏鎮定地吩咐道。
「是,太太。」總管面無表情地回道,然後他就下去了。
現在整個正房安靜得掉一枚小針都能听見,哈季蘭坐在炕上轉頭左右看看,雖然大家臉色蒼白,卻依然井然有序。好淡定的古人們哦
毫無懸念的,今天哈季蘭又沒能和阿瑪私下聊聊了。晚上的兩人組合臥談會又在進行中。
「你知道嗎,察哈爾是什麼樣的地方?」雀兒問道。
「哦,不知道呀「靜兒說道。
「听嬤嬤說,察哈爾可荒涼了,那兒流民、土匪、流放犯很多……」雀兒更加低聲地說道。
「唉」靜兒的聲音。
「唉!」雀兒的嘆息聲。
……
也不知道清朝這時的察哈爾是什麼樣子?阿瑪怎麼會接到這樣的聖旨呢?哈季蘭滿懷疑問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