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2-09
今天的水仙似乎十分興奮,應該說漫修就沒見過他不興奮的時候,每次來不是見到美女了,就是又見到百花館什麼新鮮事了,漫修都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那麼多閑情逸致!
「桃花,你听說了嗎?有個天大的消息!」
「又有什麼事,值得你特地跑過來一趟?」
「原來你真的不知道啊!我告訴你,唉……先說好了,這可是我偷听來的,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可不許告訴別人啊!」
「如果怕我告訴別人,你可以不說啊!我也不想知道!」
「呵呵,我不是覺得咱倆關系好嗎?我只說給你一個人听昂!」
「又見哪個婦人漂亮了?」來這兒的大多是雍容華貴的婦人,個個都打扮的妖嬈、富貴,有些還長得十分漂亮,漫修怎麼也想不通,她們已經擁有很多了,為什麼還不滿足,要來這里尋樂子!把他們當耍物!因此從來都十分不屑,漫修甚至偶爾都會懷疑是不是自己該當那水仙,誰都不愛,只愛自己。可這種想法也只限于偶爾,因為在漫修看來,這種別名本身就是侮辱。
「噓噓,才不是來。你听我說,這可關乎咱們的命運!」
「關乎咱們的命運?」漫修對這句話倒有些上心。「什麼事啊?」
「嘿嘿,緊張了吧。我就說,我的消息你肯定感興趣!」
接著,水仙便附在漫修的耳邊,悄悄把他听來的消息告知了漫修。原來,馥郁決定要在年初對新來的這些孩子進行一次考核,合格的話就準許他們入住後院兒,開始接客。
听了這個消息,漫修卻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了。他日夜苦學琴棋書畫,比別人不知多付出了多少倍的努力和汗水,為的不就是能在一年一度的龍虎軒比試中奪魁,實現他逃出百花館的願望嗎?而能參加比賽的前提恰是能入住後院兒啊!只要這次考核合格,他就離他實現願望邁進了一步,按說該高興才是啊,可為何心里卻這般苦楚呢?啊,對了!應該是水仙說的最後一句話吧,入住後院兒就代表著要開始接客了。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他拼了命的努力,想不到竟是為了把自己盡快的推入水深火熱之中!
水仙什麼時候走的漫修不記得了,他只記得自從听過水仙這個消息之後,他就再沒開口說過一句話,日日苦練的古琴也連續數日未響起過一聲,其他的就更不必說了。漫修還清楚的記得,當日山竹師父問他,生路和死路之中他會選擇哪條時,自己想都沒想,就理所當然的選擇了生路。山竹師父之後對他說選擇生路會付出巨大的代價時,他還不以為然,可現在看來,山竹師父是對的,而他,選擇生路也是對的嗎?
山竹師父進來了,漫修還是在呆坐著,這幾日,他除了機械的吃點飯之外,什麼也沒做,山竹師父看出了不正常的端倪。而且,山竹也從馥郁那里听說了,要對新來的這些孩子進行一次考核,合格的入住後院,早早的為他賺錢,他可不能白養著這些孩子。山竹今日來也是為通知漫修這個消息的,可看他如此這般的模樣,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你還記得,當日曾經問過我,是不是也是被脅迫來這個地方的,我是怎麼回答的嗎?」
「自願的。」
「是,我是自願前來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師父從來沒提過,我自然不知。」
「那你還記得我每日都望的那個屋頂一角嗎?」
「記得,南邊的,我還問過師父,為何每日都望那里,可師父每次都是避而不答。」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師父想說時自然就會說了。」
「那兒是迎春樓的一角。」
「哦,迎春樓。想必也和百花館是一樣的地方吧。」漫修已對類似這般的名字早已失望至極,因此說時不帶任何一絲表情。
「恩,差不多,但還正常些,那里是男人們享樂的地方。」
「百花館不也一樣嗎?拿馥郁的話說,只要願意,就可以享受到人間至上的歡樂!可,享受歡樂的到底是來消遣的人,還是要出賣色相的我們,就說不準了。」
「你都知道了?」
「考核入住後院兒的事兒?恩,知道了!師父想必也是因為這件事來的吧。哦,師父還沒說完,迎春樓怎麼了?」漫修似乎很不願意提關于入住後院兒的事兒,能拖延一分鐘就是一分鐘,一輩子不要提才好呢。
「哦,迎春樓,那里有我最愛的人!」
「哦?」一直表情冷漠的漫修這時才抬起頭來,有些驚愕的望著眼前這個與他相處了半載的師父。
「迎春樓是個女妓館,別看這里能看到那屋頂一角,其實離得還是挺遠的。我十五歲時曾經去過一次,為了看她一眼,結果卻被那里的老鴇趕了出來,因為,當時的我身無分文。」說著,山竹的臉上掠過一絲苦澀,然後他接著說道︰「當時我想的也跟你一樣,要生,一定要生,俗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何況我自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除了家庭窮困潦倒,精神上我還是富有的。總有一天,我會遇到伯樂,我會出人頭地,到時我要把我最愛的人從那里贖出來,帶她遠走高飛,去一個沒人的地方,雙宿雙棲,終老此生。可是,我選擇了生,現實卻讓我無法生存下去。因為我愛的人,她的父親喜歡賭博,是把她輸給本地張財主的,張財主要娶她過門做第八房小妾,她因為我的原因,死也不從,結果卻惹怒了張財主。張財主不僅把她賣到了迎春樓抵債,也利用自己恆通的關系讓我也無了立足之地。我原也想一走了之,去他鄉發展,等發達了再回來接她走,可終究還是做不成大事的人,我始終放她不下。何況,我內心里還是有一絲希望的,這是天子腳下,機會多的是,偌大的一個東京城還能容不下我嗎?結果,我錯了,還真容不下我,我走到哪里都是處處踫壁,唯一一個肯用我的樂館也被張財主派人給砸了,樂館只能選擇讓我掃地出門,換取平安。可從此便沒有哪里再敢用我了!因此,我能做的只能是每日乞討度日,並且在迎春樓周圍不停的轉啊轉,希望哪日能從某個角度看到我心愛之人一眼,我也就滿足了。可是,我終究一次也沒看到過她,我卻走投無路了。我想到了死,因為,我已經看不到任何希望了。可就在我到了江邊,正感慨老天不公,賦予我琴棋書畫的本領,卻讓我懷才不遇,讓我眼睜睜的看到愛人被賣卻無能為力,不如一死了之時,卻意外的遇到了馥郁,他問我願不願意跟他,我當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于是便隨他到了現在的百花館。那時的百花館還沒有現在的規模,只有幾個人,在我知道馥郁是做什麼行當的之後,我也有些躊躇,可當我從百花館看到那熟悉的屋頂一角時,我便鐵了心留在了這里。」
「你又見到過她嗎?」
「沒有,再也沒有。我原想,在百花館攢些銀兩,去贖了她出來。到時再去求求馥郁,即使他不同意,我也要和她私奔,哪怕今生做一對到處逃亡的苦命鴛鴦呢,只要在一起就好。結果,我拼了命的接客,攢錢,練習技藝。等到銀兩攢得差不多了,我也在龍虎軒比試中獲得第一了,有機會去看她時,誰知,我卻沒有勇氣了。唉,整整十五年了,當年的風華正茂,如今都已被歲月摧殘殆盡。她,還想見我嗎?」
「所以你之後就再也不重視這龍虎軒的比試,而是自暴自棄了?」
「自暴自棄?不能這麼說,是得過且過罷了!」
「在我看來,都差不多。可你還是想著她的,不然不能天天都望著那迎春樓的屋頂一角出神。」
「……」山竹默然了。
過了許久,漫修做了個深深的呼吸,面露笑容的說了句︰「師父,謝謝您!」
「哦?謝我做什麼?」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我會做的很好的,您放心!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也想勸您一句,得去見她一面,無論結果如何!」
山竹沒再說話,從袖口處掏出一本書,放到了漫修的桌子上,默默的走出了門。看著師父孤獨的背影,漫修也黯然神傷。可等漫修打開師父留的那本書時,他只覺臉上一陣陣發燒,原來上面寫的畫的都是男女之事。可是比起害羞來,漫修現在更深切感受到的卻是痛,因為這些是他不得不面對的了。直到後來又一次和水仙聊天的時候,漫修才知道其實從一開始,就該學習這些的,可山竹師父見他非常努力的在學習技藝,又志不留此,便從沒提及此事,直到要進後院兒了,到了不得不知道的時候了,山竹師父才將此技藝傳授與他,說是傳授,倒不如說山竹師父又讓他多看了本書。但漫修打心眼兒里是感激山竹師父的,沒有他,也許漫修早就選擇絕望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