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1
「倒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過了半晌,漫修才說出了這麼一句,反倒驚了沈雲城一下。
「你不是被打傻了吧?你和他這樣的關系,他會放過你?不把你活剝了祭祀,就是他大仁大義了!你還有閑心夸他?」
「實話實說而已。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還記得為他而死的結發之妻,僅沖這一點,就比周可不只要強百倍千倍了。」
「幸好還有三日,你走吧,不能,去西夏的。」
「多謝。可是,我不能走,也不會走。」
「事到如今你還這麼倔強作甚?一旦為西夏奴,便不再受宋朝管制,任打任殺,都是西夏王爺一句話的事啊!」
「其實在這里,也是周可的一句話而已。只不過,他太貪心,始終沒有說出這句話來。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他會知道,他的這種貪心讓他步步走錯,最終會付出他應有的代價的。」
「即使付出了代價又如何?你看不到的,那時甚至有沒有你在這個世上都……」沈雲城硬生生的將後面的話咽回了肚中,而漫修,則微微一笑,是啊,那時,這世上還有秦漫修嗎?
「看到與看不到,與我來說,早已沒有了什麼意義。只要世人能還我父親一個公道,讓他能堂堂正正的長眠青山之下,也就夠了。」
沈雲城不再答話,只是繼續著他給秦漫修月兌去天蠶絲衣,並上藥的工作。
「沈雲城,我,能拜托你件事嗎?」
「等你父親的冤案昭雪于天下,風風光光的替他大葬?」
「呵呵,那倒不用。替我,去給他磕幾個頭,說聲對不起,再把雜草幫忙拔拔也就是了。」
「你的父親,你自己去做。」
「你知道嗎?我從沒為我做過的任何一件事情感到後悔過,可是,說問心無愧卻是不可能的。我還記得當年父親讓我答應好好照顧母親的,可是,我能做的,只能是擺月兌讓人威脅,用生命去換取與母親的分別……十五年了,再過三日,我卻要永遠離開這大宋的疆土,甚至,離開這個世界。不知道人死會不會真有靈魂,如果有的話,我也是真真不想讓母親見到從西夏亂葬崗中出來的我的。」
世綾在外听著這話,不禁眼角濕潤了,奴隸也是人,也是父母所生,也是血肉之軀,他們也可以俠骨柔情……
「你放心,如果我能見到你的母親,一定會告訴她,她有個,很優秀的兒子。」沈雲城強壓著自己內心的悲苦,這是秦漫修在向自己托終嗎?他知道他這一去必死無疑才這樣說的嗎?亂葬崗,奴隸的去處恐怕那里就算是好的了吧,以他的身世,會不會那李王爺一怒之下,將他五馬分尸,煙消雲散呢?想著,沈雲城心中更覺苦惱憋悶,為什麼,命運,要如此捉弄世人!
「謝謝你,我,很滿足了。」漫修雖然還想再說些別的,杜家,林家,葉家,還有祁天晴,牧峰父女,金蘭妹妹,袁非和孟興叔叔,都是他放不下的人,可是,他無權留戀了。他囑托的再多,也只能徒增別人的傷感,莫不如,就讓這些傷感統統都由他一個人帶走,即使不能長埋地下,也能隨風而去,終是能少傷害些關心他之人吧。
「你們是誰?在這里做什麼?」世綾只顧和哥哥听馬廄中的對話了,卻沒注意到後面來了人,回頭一望時,只見對方竟先痴愣了一下。這世上竟有眼楮如此傳神的女孩兒!簡直太有……吸引力了!剛到馬廄旁的葉子奇不覺心跳加速,自己一見鐘情的毛病恐怕又是犯了。
里面的沈雲城听聲音率先搶了出來,見時竟是西夏的小姐,不禁大驚失色。是自己太大意了,以為打發了王叔,葉子奇又被指派去做了別的活計,就以為平素無人問津的馬廄就是安全的了,怎知,怎知隔牆有耳,而來人,竟還是西夏的貴客!李青林王爺的親佷女!還有她身旁那個可疑的僕從。
他們听去了多少?萬一告知周欣然,那連他也是暴露的了。她是李青林的親佷女,素聞從小便與卿娘娘十分親熟,如今,如今這秦漫修可是射殺卿娘娘的威武將軍的獨子,她會不會也趁這個機會為卿娘娘報仇?一時間,沈雲城的思緒亂了。
「哦?沈護衛怎麼在這里?我剛小憩了會兒,又留戀這園子的美景,出來轉轉,誰知竟然迷了路,沈護衛在這里可是太好了,要如何走才能找到周姐姐呢?」
剛到?迷路?沈雲城心里打著鼓,難道是要到周欣然那里才告狀說明一切?又或者是真的?
「對了,沈護衛在這里做什麼?啊!你的手上怎麼會有血,身上也有!」
沈雲城這才注意到,是秦漫修身上的血沾染了他的手和衣物,一听到聲音便沖了出來,竟沒想到馬廄外站著的是李世綾小姐。這下該如何解釋?莫不成照實說,在給一個被小姐打的血肉模糊的奴隸治傷?
「小姐原來是要尋周小姐。她現在應和王妃娘娘在主屋。小姐順著這條路徑直往南邊走,見到一處亭子時再往東走,之後會有個池塘,夏季的時候荷花開得盛好認些,現在倒只是普通。沿著池塘走,有座人工的小木橋,過了再往南轉,就到主屋了。小姐如不嫌棄,在下願給小姐引路,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啊?」葉子奇把話引了過去,世峰的眼楮一亮,葉子奇是在幫沈雲城解圍,他不想讓外人過多的知道那奴隸的事情。
到底是個怎樣的奴隸?值得周欣然的貼身護衛甚至想冒大不韙放其離去,還受其臨行所托。一個堂堂的葉家二公子,也甘願做引路小廝,為他解難?
剛要說話,誰知馬廄處竟風風火火的又來一人。身材短小,鷹鉤鼻子,也不十分好看的一個小老頭兒,一來,也不顧旁人在場,便沖沈雲城發火道,「怎麼回事?他人呢?」
「先生!」
這時,被稱為先生的人才注意到旁邊還有兩個陌生人,一個衣著華麗,一個雖身著麻衣,卻是干淨整潔。可是,當先生看到這兩個人,尤其是看到李世峰的臉時,不自覺的手上一顫,而這一顫也沒躲過世峰的眼楮。
先生的手指上,也帶有一個綠色的戒指,跟那日,與他手拉著手的「他」帶的戒指完全一樣!還有那眼神,透著無盡的靈動,雖然現在是火冒三丈,卻處處透著動人之氣。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易容之術吧!
世峰一見對方,立刻心情大好!被妹妹給說中了,萬一,在馬廄見到他日思夜想的人呢?終于,見到了,他果然是周府的人,還是什麼先生。那他緊張的人,世峰的腦海里突然劃過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念頭,秦漫修,秦威,威武將軍,王爺,卿娘娘……
「你不是被打傻了吧?你和他這樣的關系,他會放過你?不把你活剝了祭祀,就是他大仁大義了!你還有閑心夸他?」剛馬廄中沈雲城說的話再次縈繞耳邊,馬廄中的奴隸,該不會,該不會就是……想著,世峰看向了身邊的妹妹。如果,她知道是他的話,心中應會十分難過的吧。
他不想讓妹妹難過,至少,至少能少難過一日是一日。
于是,世峰連忙說道,「如此,就麻煩這位小哥給帶路吧。小姐跟周小姐不是還有約定要一起扎紙鳶嗎?勿要讓周小姐久等才是。」
「恩,也是。那咱們走吧。」世綾不知哥哥為何突然如此,只知哥哥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雖然來了馬廄仍沒見到那奴隸,有些不太甘心,可怎麼說三日後他也是叔叔的奴隸了,想要見,還不簡單。
于是,世綾也沒多反對,便順水推舟的,讓葉子奇帶路,去見周欣然了。
而他們一轉身,還沒走幾步,就听後面先生急急的跑入馬廄之中,並憤恨的喊了一聲,「混蛋!」
因周家的盛情挽留,世綾也和哥哥在周府住了下來。三日,說快不快,說慢竟也是不慢的一個時間。三日,世峰只一味的陪妹妹玩樂,卻緘口不提那日觀音廟會所遇之人。即使妹妹偶爾提起,他也會迅速找到別的話題岔開,仿佛觀音廟會早已成過去,所遇的那兩個人也不過就是過眼雲煙罷了。
世綾見哥哥如此,也不過苦笑一聲,看來,終究是沒有緣分的,都在周府住了三日了,也沒見什麼公子,打听秦漫修,下人只是面面相覷,卻無一人作答。看來,這周府中是沒有這個人了。有些感覺,是否曾經擁有過就是最美好的了呢?世綾想著那日秦漫修輕輕將手環繞在自己的腰間,溫柔的喊她做娘子的那一刻,便不自覺的竊竊笑出了聲。
「什麼讓我們的世綾如此高興啊?」
「呵呵,哥哥什麼時候過來的?快來坐,你听說了嗎?明天,叔叔也要過來呢!」
世峰的臉色微微一沉,又立刻轉成了笑容,「是啊,沒想到叔叔這麼快就處理好了他的事情,還非要趕過來接咱們一同回去。」
「你說,叔叔有沒有可能是為了那個奴隸……」
「世綾,怎麼最近有事沒事就提那奴隸,叔叔是什麼身份,千里迢迢跑來大宋王朝,竟僅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奴隸嗎?」
「哥哥說的我也知道,可是,那哥哥你說,叔叔為何堅持要他呢?」
「我看無非就是宜娘娘拿叔叔做幌子吧,她想要了那奴隸折磨,卻抬出了叔叔。」
「恩,也有可能。那些下人不都說了嗎,那奴隸長得面如冠玉,貌似潘安,竟比那假哥哥都強去百倍呢!」
「呵呵,世綾什麼時候也學會以貌取人了,即使長得好看些,也終是個奴隸,除了能做些勞力,還有什麼本事!」說到這,世峰自己的心不覺也是一顫,轉眼瞧上一直別在腰間的簫,如果是他的話,會不會是個音律上千載難逢的好對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