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寨的軍事訓練如火如荼進行著,不是為了別的,就因為生存的危機逼迫,要麼生存下去,要麼死。二者別無選擇也不難選擇。生存是一切發展和進步的原動力。黑虎寨的嘍們比誰都體會深刻。
現在有了秩序,大家也習慣了按部就班的訓練,整個黑虎軍就有條不紊的開始正常運轉起來,呂世緊接著就開始急切盼望著自己設計的扎槍能夠完滿的達到鍛造進度,盡快的裝備軍隊,抽個空跑到後山的工匠營區看看。
山後的工匠營是原先的老式手工作坊,幾把鐵錘,一個洪爐,幾十個鐵匠,看不到一點先進的工具工藝,呂世來到工匠營營地的時候,工匠營區現在是煙火繚繞,熱火朝天通宵達旦的運作。找到趙鐵匠的時候,這個大隊長如一個煙燻的金剛般只剩了白牙,見軍師來到工棚一愣,慌忙丟下手里的活計跑上來給軍師見禮,恭敬之心發自肺腑,在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里,文人士大夫輕視匠戶以為百業之末,根本不恥與之相見,更不會親自到匠戶的工棚里來,沒想到會是軍師這個文人代表前來這個煙火紛飛的地方,心情大是激動,見禮時候依著原先的規矩是雙膝跪倒,但呂世馬上搶步上前扶起,輕笑嗔怪道;「趙兄弟好不曉事,咱們已經說過你我兄弟本就平等,你等技藝更是我等依靠,若是這樣大禮是不是我還要見你時候先和你跪拜?我們兄弟拱手就好。」
趙鐵匠一听就紅了臉,吶吶不知道說什麼好。軍師尊重關愛是自己等的驕傲和動力,自己也曾經被軍師叮囑要在其他兄弟面前成為表率,自己卻忘了。忙站起來道;「不知道軍師來可有什麼指點。」
說這話不過是客氣,在這個時代里,文人自詡胸有丘壑談笑間指點江山,但其實是百無一用,尤其是關于手藝技巧更是對之嗤之以鼻不屑一顧,認為百工不過是奇技婬巧不堪入目,但軍師已經于其他不同,並不小看自己這些人並給與了自己極大的尊重,還與自己等兄弟相稱,這就是天大的看顧哪里還指望其他?這個說辭不過是尊重之中的說辭罷了。
呂世笑著道;「我不打擾趙隊長的工作,只是看看打造扎槍的進度,現在軍事訓練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我怕耽誤了扎槍的裝備和訓練。不知道現在趙隊長工作進度如何?可還有什麼需要?」
趙鐵匠老臉一紅道;「好叫軍師知道,屬下無能,現在進度非常之慢。但我等正不分黑天白夜趕工,萬望軍師原諒則個。」說罷又羞愧的深施一禮,以為賠罪。
看著趙鐵匠深陷的眼窩和燻黑的面龐呂世深是憐惜,忙用手扶起趙鐵匠微笑道;「趙隊長不要過分自責,事情要循序漸進,不可一撅而就的道理我還是知道的,帶我去看看大家工作的如何可好?」
趙鐵匠馬上道;「正該軍師指導,軍師請許我帶路前行。」
呂世就與趙鐵匠步入火星四濺的工棚。但只見一個個敞開式烘爐炭火四射,一個個鐵匠師傅在大冬天里赤膊揮錘奮力鍛打,一錘子下去就是一捧火星,照耀得工棚里一片耀眼明亮,但幾錘子下去,那初具規模的扎槍就變暗變黑沒有了熱度,那師傅就吩咐學徒下手拉動風箱鼓足炭火,繼續加熱毛坯,如是你呼我喊,錘聲叮當好不熱鬧。在期間趙鐵匠不斷的為軍師講解各個工序流程,但呂世走了一圈之後卻又有個疑問于心間久久不散,等參觀完之後到工棚外喝水休息的時候,呂世就向趙鐵匠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趙隊長,我觀察了一下整個過程,但我有一事不明請趙隊長為我解惑。」呂世虛心的道。
趙鐵匠欠身道;「知無不言,請軍師垂詢。」
「我發現現在我們用的都是炭火,為什麼我們不用焦炭呢?炭火畢竟火勢弱燃點低,但焦炭卻不一樣,那東西燃點高不說而且燃燒時間長,應該是鍛造的良選才是。」
趙鐵匠以為軍師會問什麼樣的難題,見是如此簡單的問題不由閔爾。文士就是文士,不通百工,這基本的問題卻也鄭重其事的問來,但也不敢怠慢趕緊為軍師解釋道;「我不知道軍師口中的焦炭為何物,請軍師示下。」
「哦。是這樣,那趙隊長可知道煤炭?這山陝之地應該頗多才是吧。」
趙鐵匠一听是煤炭,就恍然大悟道︰「這卻知道,軍師說的可就是我們日常說的泥炭?」等軍師給與肯定答復後,接著皺眉道;「軍師有所不知,我等也知道泥炭的火頭要比木炭硬並且持久,但有一件事情卻是泥炭不能與木炭相比的,那就是泥炭燒鍛過的鐵料和木炭燒鍛過的鐵料來比要脆,而且多蜂窩,打造的兵器自然容易斷裂,這就是兄弟我們祖祖輩輩選擇了木炭的原因,這也是沒辦法提高產量的原因。」見軍師听的認真又接著道︰「我們山寨收羅的廢鐵用木炭融化出生鐵,再通過千錘百煉鍛打才能保質保量,但是木炭煆燒不易,耗時耗力,再加上我們的熔煉爐也小,一天只能把廢鐵熔煉幾百斤,所以拖慢了進度,請軍師莫怪。」
這時候呂世才知道現在煉鐵的艱難,其實明代末期已經有了領先世界很高的煉鋼技術,但這個技術只能是打造一些特殊人群的需要的物事,並不能大量普及,瓶頸就在生鐵熟鐵的冶煉上。
煉鋼在宋代以前這方面的記載很少,宋以後至少有三種不同的工藝類型見諸書中筆端。
第一種,生鐵陷入法。沈括夢溪筆談卷三雲:「世間鍛鐵所謂鋼鐵者,用柔鐵屈盤之,乃以生鐵陷其間,封泥煉之。鍛令相入,謂之團鋼,亦謂之灌鋼。」此「柔鐵」即古代「熟鐵」。此「封泥」的作用有三:使鐵料各部分均勻受熱,讓生鐵緩慢熔化。防止生鐵熔化後的流失,使之更好地與柔鐵作用。防止和減少碳在爐氣中的燒損。
第二種,生鐵覆蓋法。宋應星天工開物卷一四雲:「凡鋼鐵煉法,用熟鐵打成薄片,如指頭闊,長寸半許,以鐵片束包尖(夾)緊,生鐵安置其土(上)(原注:廣南生鐵名墮子生鋼者妙甚)。又用破草履蓋其上(原注:粘帶泥土者,故不速化),泥涂其底下。洪爐鼓鞁,火力到時,生鋼先化,滲淋熟鐵之中,兩情投合。取出加錘,再煉再錘,不一而足。俗名團鋼,亦曰灌鋼者是也。」此操作比生鐵陷入法又有了一些進步:生鐵置于「熟鐵」上,熔化後向下滲淋,就增加了生、「熟」鐵接觸反應的機會,減少了生鐵流失的機率。不需封泥,而是上蓋破草履,下涂泥,簡化了操作。「熟鐵」為薄片狀,增加了反應面,提高了生產率。
第三種,生鐵澆淋法。約始創于明代中期,清時在安徽蕪湖,湖南湘潭等地都較興盛,因傳為江蘇工匠始創,又名之為「蘇鋼」。
明代「鐵」條說:「熟鋼無出處,以生鐵合熟鐵煉成,或以熟鐵片夾廣鐵,鍋涂泥入火而團之,或以生鐵與‘熟鐵’並鑄,待其極熟,生鐵欲流,則以生鐵于‘熟鐵’上,擦而入之。」此「熟鋼」即灌鋼,這里談到兩種操作,前者與沈括所雲相類似,後者即是蘇鋼工藝。
與前二法相比,蘇鋼操作的優點是:其「熟鐵」僅僅是初鍛過的,組織較為疏松,便增大了生、「熟」鐵接觸反應面,所含氧化夾雜亦較多,可提高碳氧反應的強度,增強去渣能力。並且,部分氧化亞鐵可被還原,就提高了金屬收得率。生鐵不是直接覆蓋于「熟鐵」之上,亦非夾于「熟鐵」間,從「以生鐵于‘熟鐵’上,擦而入之」、「徐以生鏷下之」兩句來看,生鐵、「熟」鐵是保持一定距離的,便可有控制地進行灌淋。重慶北碚蘇鋼亦采用類似的操作。無需封泥、涂泥,以及覆蓋破草履,亦簡化了工序。
而現今不用煤而用炭火的原因卻是中國煤里含硫高,在煆燒的時候硫入鐵里使鐵變脆,不能成鋼,中國最大的失敗例子就是晚晴時候的漢陽鋼鐵廠,投資巨大但沒有合格鋼。最後是不得不倒閉大吉。呂世想了下自己粗淺的物理知識還有看過的穿越文中的記載道。「我倒是有一法或可增加產量並減少勞力,不知道趙師傅看可行不?」
那趙鐵匠大吃一驚,不想著位軍師竟然能對自己的煉鐵技術也有涉獵,真是人不可貌相,但就不知道軍師的技術如何,可別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呂世見趙鐵匠猶豫懷疑的表情,也不以為怪,這世界所有的文人都是只會吟詩作賦夸夸其談,那里有什麼真本事?但呂世卻不在其列,于是呂世詳細的為趙師傅講解了焦炭和木炭以及煤炭的區別,實際就是把煤炭煉焦炭是個月兌硫過程,焦炭里無硫在煉制鐵料的時候,這樣就使鐵不再變脆,然後改進熔爐結構使爐溫增加,現在呂世看的熔爐還是老式敞開熔爐,溫度達到1300度就不會再上升。這里一個關鍵的問題是老式熔爐的進風口吹進的是冷風,不但不能使爐溫增加反倒是限制了爐溫的增加。所以第一步就要改進這里。
這鐵爐原爐沒有時間改變就利用原先的豎爐,有三米高下,五圍之粗,用耐火磚砌成。
呂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加高煙囪。然後在旁邊加一小爐,是躺著的,這個和豎爐不同,是鐵匠們從來沒見過的結構,中間用耐火磚砌了磚格,呂世叫它蓄熱室。利用煉鋼爐的余溫和泥炭加熱,給鼓風機吹出的冷空氣加熱,平爐的鑄槽邊還設了水塔,要木匠打造機關,用機關控制水的快慢,用來冷卻鐵水,這段時間呂世教給趙鐵匠燒泥炭為焦炭的辦法,讓他們帶人去做,其實泥炭煉焦也很簡單,不過是做一個悶窯,把泥炭堆積在內,然後點火封死,再把窯口密封,一時間煙塵滾滾,把個天都染黑了,這就是大明第一個污染大戶吧,呂世也知道其實這滾滾濃煙也是寶貝,但限于自己的知識和現在的工藝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白白廢棄。
終于等到高爐完工,那焦炭也已經練成,呂世命人一層層的廢鐵和焦碳放了下去,呂世一聲點火,登時紅光滿眼。滾滾濃煙從煙囪直沖藍天。趙鐵匠等人都知道一份煙囪一份火的道理,看軍師這個豎爐煙囪,里面估計即使是大羅金仙也能煉化。等火穩了,大家就知道軍師這個法子是成了。第二天隨著趙鐵匠一聲出爐,伙計們開動機關,鐵水滾滾而出,登時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鐵匠們縱是打了半輩子鐵,也沒見過此等壯觀景象。這一爐,竟出了1000多斤生鐵,然後把生鐵推入小爐,再不斷的往里加炭,這樣就一次練出了熟鐵。這就是變相的滲炭法,雖然這還不算好鋼但用這打造扎槍已經是滿夠用的了,更何況用熟鐵打造成好鋼也不需那些次鍛打,大大的節約了功效,當時把個趙鐵匠等佩服的五體投地。當下就要拜呂世為師傅,呂世忙拒絕,並說現在時間緊迫所以修造高爐不易,等完成了扎槍的鍛造有了空閑一定給大家造個日出好鋼幾千斤的爐子來。幾千斤的好鋼,這是什麼概念?但這次之後沒人懷疑是軍師瞎說,都對這個期盼不已。
鋼鐵是一切建設和發展的基礎,呂世堅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