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節啞巴
「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雪莉回答道。「他確實武藝過人,嗯,赤手空拳的情況下啊,十個人都不一定能打贏他。如果真的要用這種方法解決問題,那就必須使用弩箭、火槍之類的武器才比較合適——這也難怪,他是個雇佣兵,能打是必然的。」
「不一定是雇佣兵。」安說道。「您的疑惑或許是真的。這個男人有一定的出身來歷,從他的言談舉止顯露的禮儀風度,他至少出身于一個騎士家庭!可是騎士家庭出身的人為什麼會淪為雇佣兵呢?」
「不是長的話沒有繼承權。」雪莉回答。「這不奇怪。」
「有一位騎士的父親作為擔保,在家鄉附近謀得一個職位應該不難吧。他不僅識字,還能寫會算,也受過良好的鍛煉,武藝過人。這幾個條件再加上騎士家庭出身,我實在看不出他為什麼會淪為一個雇佣兵。這樣的良家,從軍是正常的,但成為雇佣兵就不正常了。」
「或許是因為私人興趣?」
「而且也不像是因為私人的興趣。你知道他剛才怎麼對我說嗎?他說戰爭是很可怕的事情,」說這句話的時候,安再次笑起來。「而且那種口氣……男人總是會情不自禁的在女人面前炫耀,炫耀自己的武勇和功績,但是他卻沒有。這應該是真話。再說了,您看,他的年紀至多不會超過三十,這可不是看破紅塵的歲數。」
「你的意思是……」
「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的人,成為雇佣兵肯定是有身不由己的理由,絕非因為貧窮或者道德墮落之類。所以不管是行為模式、個人財富亦或者眼光和見識,都不能將他視為一個雇佣兵!恐怕……或者說我相信,他不是一窮二白。」
「除了表面上的財富之外,應該有一筆秘密資金……」雪莉點了點頭。
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舞會依然在按照舞會的節奏繼續。艾修魯法特已經和星刻順利的跳完了一曲。按照慣例,每一個曲都應該換一個舞伴。但是下一首曲開始的時候,他卻沒能找到合適的舞伴(當然這在舞會而言是常事)。就在猶豫之間,舞池里已經沒什麼空位了,所以他朝著外面花園走去,想要稍微放松一下。
然後他在走出大廳正門的時候,踫到一個端著酒壺過來的女佣。艾修魯法特無意之間瞟了對方一眼,但是正是這一眼讓他停下了腳步。
「法娜?」他有些奇怪的問道。這不是那個在瓦隆城里迷路的女孩嗎?她怎麼來這里了。
「啊,是好心的先生?!」法娜停下了腳步。艾修魯法特注意到她的打扮——那是一套顏色較淺,手藝精致,但是卻能被人一眼看出僕役身份的制服。不,他不應該奇怪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只是一個偶然罷了。
「真的是您啊。」法娜把酒壺雙手抱住,然後向艾修魯法特鞠躬行了一個感謝禮。「上次的事情,真的是十分感謝。」
「你怎麼在這里?」艾修魯法特問道。
「我是來送酒的,從廚房那邊過來。」
「你是這一家的……女僕嗎?」
「不,我不是僕人,只是被叫過來幫忙罷了。」法娜的微笑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尷尬。「因為要召開舞會的緣故,人手不足呢,所以我也穿上僕人的衣服,算是盡一點力……您是來參加舞會的?」
「算是一個來賓吧。」艾修魯法特回答道。「這家人……是你朋友?」
「應該說不是。」法娜淺笑著回答。
「真抱歉……」
「哎呀,你原來在這里?!」一聲叫聲從後面傳來,打斷了艾修魯法特的話。他回過頭,認出過來的人是艾絲。本地一位鄉紳貴族,或者具體點說,本地一位有點錢的小寡婦。
「艾絲夫人。」艾修魯法特禮貌的致敬。
「你一個人在這里自言自語的說什麼呀!」艾絲的目光在法娜身上掠過,但是並沒有停留。「剛剛有幾位出身高貴的女士提及你哦,所以你的未婚妻讓我過來找你。哦,我將把她們介紹給你,你一定會有興趣的。」
艾修魯法特尚未來得及回答,但是艾絲已經抓著他的手,將他向大廳里面帶。「我說起你把馬低價賣回原主,她們都很吃驚呢。她們說憑借那匹馬的實力,在王城那邊,最低也要值三萬金奧利……」
法娜站在原地,看著兩個人離開的背影。良久,她才吐出一口長氣,然後將手的酒壺雙手托住,朝著大廳那邊走去。
法娜的工作其實很簡單,就是為舞會那個精致美觀的玻璃酒壺里添酒。她這樣的一身打扮,在這個舞會上完全沒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大部分來客直接就將她無視掉了。在她倒酒的時候,她看到艾修魯法特被約莫七、八位女賓圍繞著,說個不停。
不過,她也不能在這里呆上太長時間。所以她很快就端著空了的酒壺離開。幾乎沒人察覺到到她是從一邊的側門進入大廳,但是卻從另外一個側門離開的。話說回來,一個女僕的行動路線又什麼好注意的呢?頂多是返回廚房需要繞上一個圈而已。
在大廳里都沒人注意,離開大廳之後就更加沒人注意到她了。所以,雖然她原本應該從大廳返回廚房,最後的結果卻是她繞到花園這邊來了。當然了,站在客觀角度,這個錯誤不嚴重,因為這座府邸本身大小也是有限的,別說繞個小圈,哪怕是繞過大圈,乃至繞著整個宅走上一圈,也花費不了太多時間。
法娜在花園這邊停下了腳步。她手捧著已經空了的大陶質酒壺,目光卻在四周回旋。
花園里沒有其他人,也看不到負責管理的園丁。其實就算有園丁也不會對她在意,因為這個花園管理得很不錯,值得那些初來乍到的人四處打量觀賞。但是如果有人仔細的觀察著她的臉,就能從她臉上那種惶急的表情,那種無助的神色看出,她確實是迷路了。
這座花園四周繞著矮牆,透過矮牆上的小窗格,能夠看到另外一邊的前庭。在那里,停著很多馬車,而馬車夫們正在一起高談闊論的閑聊著。這個方向不對,她轉頭向另外一邊走去,那里有個離開花園的側門。她走進去,卻發現這里是一個**的庭院,只有一個小房罷了。
「誰?!」房里的人察覺了外面的不速之客。伴隨著一個喝問聲,一個女人從房間里走出來。
那個女人身穿著一件穿著一件紅色低胸禮服,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個舞會邀請的來賓。女人看了法娜一眼,從她的衣著和她手的酒壺毫無困難的看出了她女僕的身份。
「你來這里干什麼?」她的目光停留在這個酒壺上。不管怎麼看,這個東西都應該送到這里來。這個酒壺讓她的臉上露出驚疑的表情,並且開始四處打量。
天色很亮,四周並沒有任何可供躲藏的地方。所以她馬上看出,這里只有這個女僕一個人。而對方臉上的那種表情讓她更加生疑了。
「你來這里偷听的嗎?」她追問道。後者後退半步,臉上出現那種憋急了的紅色,但是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等等,安,她不是。」另外一個聲音響起。從這位女客人身後又出來另外一個女人。「她不是可疑的人。」
在看到第二個人之後,法娜的表情立刻放松下來。
「可是她……你們認識?」
「她叫法娜,是我姐姐。」雪莉回答道。「有血緣關系的那一種。」
「你姐姐?血緣關系的姐姐?不會吧……那麼她也是……」
「不。」雪莉搖了搖頭。「她不是,她只是我姐姐而已。」她輕聲嘆了口氣。「你逼她也沒用,她是個啞巴。或者說,以你角度而言她是個啞巴。」
「以我的角度?什麼意思?」
「其實她能說話,只是你听不見而已。」雪莉回答道。她轉頭面對法娜。「姐姐,你來這里干什麼?為什麼穿成這樣?」
安很疑惑的看著這對姐妹之間。雖然她既听不見法娜的聲音,也看不到她做任何手勢啞語,但是雪莉卻露出一副正常說話的樣。
「什麼呀!就算少幾個女僕也不需要你來吧!我就知道,你稍微復雜一點的地方就會迷路!」
法娜露出了很不好意思的表情,但是她依然沒有開口說話。安十分確定,從頭到尾,這個叫法娜的女人就連嘴唇都沒有動一下。但是從雪莉的聲音和神色來看,她確實在和對方談話。這個場面很奇怪,整個看起來就像劇場里演出的獨角戲,演員對著一個並不存在的角色說話表白的那一種。但是這是一個表演?有意義嗎?
「我說了,不需要你來幫倒忙!」雪莉看上去很不樂。「快點回去,從這邊過去,繞邊上路,左邊第二門!算了,我帶你過去,不然的話你一定分不清楚左右,不知道繞哪里去了。」
「我過去一下,你再去舞會那里呆一會吧。」雪莉走的時候對安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和他或者他的兩個未婚妻成為朋友……日後可以成為一條暗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