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詩人
「從來……沒人和我說過這些。」小丫頭沉思了一下。「要怎麼才能掌握這種技巧呢?」
「多嘗試幾次,慢慢的也就自己懂了。」艾修魯法特回答道。「或者遲早你的家庭教師……那位嘉娜女士,會教給你這些的。對了,嘉娜女士到哪里去了?怎麼還不回來?」
「她……不會回來了。」小丫頭輕聲的說道。
「不會回來了?」艾修魯法特好奇的問,不過他馬上明白這個問題夠蠢的,于是立刻閉上了嘴巴。
「艾修魯法特……」小丫頭似乎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對了,我們差不多該吃午飯了吧?」
說起來,時間也差不多是午飯的時間了。不過和上一次不同,這一次街道上並沒有那些販賣食物的小販,就算有,賣的也是那些不能作為正餐的小點心。當然了,在這麼一個地方,是絕對不用擔心吃飯問題的。畢竟附近有這麼多人居住、工作,不可能沒地方吃飯。事實上,等到定下神來四處打量一下,他毫不費力的找到了至少家可以吃飯的店。
「那家店不錯。」小丫頭指了一下遠處的一家酒店。自幼開始的王族生活造就了小丫頭很高的眼光,實際上那家店單就外觀而言,確實是最精致出色的那一家。
幾分鐘後,艾修魯法特就帶著小丫頭來到了那家店的門口。不過在距離門口還遠的位置,艾修魯法特就清楚的听見這家酒店內的喧嘩聲。以這家店周圍的環境和主要客戶群,那些總是模仿貴族,彬彬有禮的商會雇員們……這樣的喧嘩聲似乎不像是這種人發出來的啊。
艾修魯法特本能的感覺不妥,但是小丫頭卻很興奮的向店里走去。
酒店里面已經滿員。正在喝酒、喧鬧的並不是預想的那些商會雇員,也不是小販之類的人,而是一整群武裝的男人。
在鷹隼城里,通常是不允許持有武器的。除了貴族區(這地方經常會有人決斗)之外,其他各個街區,如果公然攜帶武器的話肯定會召來士兵。當然,偶然有一些人可以因為特別願意而得到允許。但是這些人……這種明目張膽的攜帶著武器……再加上衣著和神情。如果艾修魯法特沒看錯的話,此刻佔據著這家酒店的是一群軍人,而且是正規軍的那一種。
「啊哈,我看到了什麼?」最近一張桌上,一個年男人轉過頭,看著新進來酒店的兩個人。「居然有外人來啦?嗯,看他們的打扮……你們猜是干什麼的?」
「啊,巴蘭卡,我猜他們是……吟游詩人!」邊上另外一個帶著三分醉意的男人說道。「看那男的穿的長袍就知道了。」
「不像,至少我認為不是。」
「敢和我打賭嗎?」
「賭就賭,我坐莊,一賠一,下注的從一個金奧利起價,如何?」這個叫做巴蘭卡的年男人擁有一張堅毅的方臉,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是用刀斧在岩石上雕刻出來的。不過此刻,他說話的語氣可十分輕佻。
「好」「沒問題」「我賭三個金奧利」諸如此類的叫聲在酒館里不斷響起。
「店里客滿了,我們走。」艾修魯法特對小丫頭說道。他想走,但是不知什麼時候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堵住了他們後退之路。
嗯……艾修魯法特左右打量了一下,好像,麻煩找上門來了。
「這位朋友,稍微等一下。你們可是我們賭博的重要內容,現在先站那里等一會好嗎?」那個叫做巴蘭卡的男人沖著艾修魯法特叫道。
艾修魯法特此時牽著小丫頭的手,他清楚的感覺到小丫頭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發抖。他用力的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激動。
一個穿著侍者制服的人走了過來,一臉歉意的對艾修魯法特說道。「抱歉,客人,我知道你們是來吃飯的,但是今天這里被包下來……所以只好說抱歉了。」
「包下來又怎麼樣?我偏偏要在這里吃。」艾修魯法特冷冷的說道。「他們是誰?」
「近衛軍團的一群軍官。」那位侍者輕聲的說道。「雇佣兵們。」
就像其他的國家一樣,格魯尼王國在王城鷹隼城這里也駐扎著一支隨時可以出動的軍隊。這是一支直屬國王陛下指揮,拱衛王城的精銳部隊,通常又被稱為「近衛軍團」。對于貴族勢力強大的格魯尼而言,這支軍隊是保持王權穩定,壓制各地貴族野心的最大本錢,歷代君主都下了大力氣培育。而在實際交戰,近衛軍團也表現出色,特別是在和野蠻人的對抗,屢屢獲勝。
當然了,這是過去的事情了。之前格魯尼和野蠻人的交戰遭到了大慘敗,君主和王儲均戰死沙場,近衛軍團也受到了很大的創傷。為了盡快恢復元氣,在拜倫公爵的推動之下,軍團招募了一部分的雇佣兵。鷹隼城早已經有人偷偷的說了,這是典型的政治手腕,等到近衛軍團的總司令,年邁而忠于王室的保爾將軍一死,這支軍隊肯定會落入拜倫公爵的手。到那個時候,這些雇佣兵就是打開圍牆的第一個缺口。
「還有人認為他們是吟游詩人嗎?有人的話趕緊下注,沒人的話就要揭開謎底啦!」說話之間,巴蘭卡已經結束了這次賭局的下注。
「等等,我來下注。」艾修魯法特突然大聲的說道。
「哦……」這一次,不止是這個叫做巴蘭卡的男人,四周其他的軍官們突然之間也安靜下來。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是詫異的表情。原本大家都以為這只是一個樂罷了,沒料到這個看上去像是吟游詩人的陌生人……嗯,不管他想干什麼,至少很大膽。
「你用什麼下注?這里可只接受金奧利哦。」巴蘭卡說道。他第一次開始認真的打量這個陌生人。說也奇怪,越是仔細的上下打量,越是感覺到這個人……充滿了一種彪悍冷峻之感。這可不屬于吟游詩人的氣質,而屬于軍人。別的不說,單單這一點,巴蘭卡就認為這個男人成不是什麼吟游詩人。
「這個。」艾修魯法特從身上模出一個金幣出來。「不過如果你輸了,我不用你給錢,把你的桌讓出來,然後請我們好好吃上一頓,如何?」
「好啊!」巴蘭卡哈哈大笑道。「不過既然你自己都參加賭博了,那麼你是不是吟游詩人,可不是你自己說了就算的。」
「當然,」艾修魯法特回答。「如果我一句話就行,那我不等于作弊了嗎?」
「好,好,好!」巴蘭卡大聲的對著整個酒店里喊道。「大家听到了沒有,這位詩人先生要證明自己是個詩人。大家來做個公證吧。」
酒店里一陣轟然大笑。
「好了,詩人先生。」巴蘭卡轉過頭,看著艾修魯法特,「現在我們的下注完成了,就輪到你來證明了,到底你是不是一個吟游詩人。不過既然我是莊家,那麼理所當然由我來提出證明方式啦。吟游詩人第一會講故事……嗯,這個,其實人人幾乎都會講故事。講故事算什麼本事呢?能證明什麼呢?哪個人不是從小听故事長大的?連我也能隨時瞎掰一個故事出來呢!吟游詩人第二就是會唱歌,好吧,其實唱歌也是常見很,誰不會哼上幾首小曲?吟游詩人還能干什麼?哦,對了,還會音樂演奏!」
巴蘭卡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這樣吧,你就給大家彈奏一曲!當然,我听說吟游詩人都是游走四方,會多種多樣曲的。你就來彈奏一首曲,一首我們沒听過的曲。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就相信你是一個吟游詩人,大家說是不是啊!」
他最後一句話是朝著大廳里的人喊的,引起了一片贊同聲。
「不行,不行哦。」巴蘭卡轉過頭,「這位詩人先生,雖然你露出這樣的表情,但是這個條件可是很正常的哦。再說了,我也看到你沒有隨身攜帶樂器了,不過這一點不是問題,你看,牆角那邊不是放著一架豎琴嗎?」
「歐耶!不愧是我們近衛軍團頭腦第一聰明的巴蘭卡!」大廳里,有人大聲的喊道。「這下,這位‘詩人先生’恐怕就要露餡了吧。」
「哈哈,沒錯啊。要說講故事唱首歌什麼的,也許有人能做的和吟游詩人一樣好。說到彈奏,那就不是普通什麼人都能做的事情了……」
「好啦!」巴蘭卡來到邊上,將那個豎琴遞到艾修魯法特面前,同時臉上帶著那種得意的笑容。「詩人先生,可以開始彈奏啦。你只管彈,只要能彈完一首曲,而我們卻沒有人叫出曲的名字,你就贏了。我們都會承認你是一個真正的吟游詩人。」
艾修魯法特接過豎琴。小丫頭緊張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開始吧。」巴蘭卡得意的說道。
艾修魯法特的手指輕輕的撫上的琴弦,他先是隨意地撥了一下,豎琴發出微弱而悅耳的聲音。
琴弦上傳來的手感,仿佛喚醒了他心的一份回憶。艾修魯法特開始彈奏。
當第一段音節奏出時,巴蘭卡臉上的得意笑容就全部消逝了。當第二段音樂奏出時,他感到脊柱在顫抖,第三段旋律讓他他已經忘卻了午餐的滋味,第四段直接讓他忘卻了很多東西。大廳里的低語聲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消逝了。剛才還喧鬧不已的大廳里,現在卻只剩下這段令人無法形容,讓人沉醉的音樂。
所有人都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受著這份引發靈魂共鳴的樂聲。在這片旋律之,只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翩然起舞,在櫃台之前的空地里如蝴蝶一眼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