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節勇氣
拜倫的主力部隊抵達之後,並沒有發動進攻。
小女王立馬在一個小山坡的高度,看著前方的敵人陣營。她身邊只跟著有限的幾個隨從,其包括巴蘭卡。而艾修魯法特並不在她身邊。從這個位置能夠清楚的看到敵軍的動靜。拜倫正在建設堅固的營地。從午時分拜倫的大軍抵達之後,他們就一直在進行這個工程。
「陛下,拜倫可能打算和我們長期對峙。」巴蘭卡在小丫頭身邊說道。「他們在建設的不是臨時休息的營地,而是打算修建一個堅固的大型營壘。這東西是一天兩天造不好的……我想,在他們建成這個營壘之前,是不會全面開戰的。」
在小丫頭這一邊,也利用拜倫未抵達的幾天時間,依靠山間的有利地形布置了相應的防御工事。但是如果敵人不進攻的話,防御工事就沒有任何意義。
「陛下,這個場面,好像就像史帕格丘陵之戰的情況一樣呢。」巴蘭卡說道。「我方兵力劣勢,但是佔據了有利的地形並布置了相應的防御工事……看起來拜倫也不是完全的傻瓜啊,至少他知道他逞強攻擊的話贏面並不大。」巴蘭卡說道。
「能夠挑逗敵人進攻嗎?」後面不知道是誰說道。「听說拜倫是一個易怒的人。」
「恐怕很難。拜倫雖然是一個易怒的人,但是他的怒氣卻也很容易平息。」巴蘭卡說道。小丫頭回頭看了他一眼,她現在已經很清楚,巴蘭卡似乎總是在盡一切機會靠近自己。
「有什麼好辦法嗎?」小丫頭轉頭看了一眼巴蘭卡。
「恐怕很難。」巴蘭卡低聲的回答。「以我的猜測,就算我們完成了焚燒敵人軍糧這樣的戰績,拜倫恐怕也不會主動冒險進攻,而是撤退回他的老巢福諾羅斯城里去。他是那種……極其穩妥,心思慎密的人。雖然不適合當一個將軍,但是……」
「不適合當一個將軍?」小丫頭再一次看了一眼巴蘭卡。
「是的,陛下。」巴蘭卡回答道。「在軍事上而言,這種小心謹慎的性格,是不能當一個將軍的。雖然有點自夸的嫌疑,但是如果我方和敵人有同等兵力的話,我可是很有信心擊敗他的呢。」
「哦……你有信心打敗他?」
「同等兵力下,陛下。」巴蘭卡說道。「但是現在他的兵力是我方的三倍……陛下,您是否听說過一種說法。」
「什麼說法?」
「哪怕是千年一現的天才,所能抵消的也只是兩倍的兵力差別。」巴蘭卡說道。「這句話是吉勒斯將軍留下來的。他是一個非常杰出的將軍,他最偉大的一次勝利,是用四萬軍隊打敗了七萬敵人。當時他的部下向他恭賀,稱他天下無敵,而這位偉人就說了這句話……或許是一個優秀的評論家說了這句話。總之我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
「四萬對七萬?可是加魯納斯……我記得加魯納斯不是打過兵力對比更加懸殊,戰果更加輝煌的戰役嗎?」
「性質不一樣。我知道加魯納斯的史帕格丘陵之戰的時候,兵力只有敵人的三分之一。我承認這種勝利更加輝煌,但是這場勝利……可以說是一種詭詐之術,依靠特定的地形和條件才能夠施展。而吉勒斯將軍是在平原之上正面作戰,依靠兵力的正確運用和陣型調度,最終擊敗對方取得勝利。所以在某些比較保守的歷史學家和軍人眼里,吉勒斯將軍得到的評價可是更高的。當然了,我說這句話並沒有任何貶低荒野賢者加魯納斯的意思。」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小丫頭隨口回答。
她這一次沒有回頭,所以沒有看到巴蘭卡眼里閃過的那一絲詫異。現在這位雇佣兵已經確定小丫頭確實並不暢曉軍事——因為她連吉勒斯的事情也不知道。學習過軍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偉大的名人……僅憑這一點,他就能看出小女王並不精通這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小女王始終不曾召開過正式的軍事會議。
與其說這是違反常理,不如說這是荒謬的。一個女王自己出征,自己兼任統帥,本身就是很驚人的事情了(更別說她還只有十二歲),但是明明她對軍事什麼的並不很懂,卻不肯召開軍事會議以听取部下們的意見。
自從出征以來,軍隊的安排都是小女王一個人說了算,而且到目前都沒有出現打算借助部下們智慧的跡象。
當然,她路上也有和部下們進行對于局勢、戰略什麼的閑聊。但是閑聊終歸是閑聊,並不會得出明確的意見,形不成結論。只是一種參考罷了。而且她也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用「嗯」「我知道了」「原來如此」之類的話作為結束。
如果換一個人,或許巴蘭卡就會覺得這是一種幼稚或者愚蠢。但是這個小丫頭……別的不說,單單這一次淡定的從山間路上通過,就像一個奇跡。她是早就知道了?亦或者真的只是瞎貓踫上死耗?
以巴蘭卡混跡在雇佣兵的這麼多年的經歷,也覺得有點看不透。這算是天生勇武嗎?還是天然呆?
「總之,你的意思是,由于拜倫佔據的兵力優勢,所以我們現在暫時沒辦法,對吧?」
「這個……」這麼直截了當的話讓人很下不來台,但是畢竟對方是女王,巴蘭卡也只能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說出一個「是這樣」來。
「嗯,至少你說的對。看起來拜倫在修好自己的烏龜殼之前,壓根不會嘗試進攻。」小丫頭說道。「我們回去吧。」
實踐是最好的老師。體會過了磨得皮破血流的經歷之後,現在的小丫頭騎起馬來有點像模像樣了。此外這匹馬確實也相對馴良,使得她能夠很輕易的駕馭。
王軍的營地建立在這片山谷的里端的一塊狹長空地上。兩軍營地距離大概一里格左右。這一里格的路程正是理想的戰場,因為這里只能容許兩軍合計不超過三萬人的部隊列陣。兵力再多的話,那就是只能排到後方作為後備,派不上太大的用場。為了更好的利用這個地形,王軍還在戰場上布置了壕溝和柵欄。
不過雖然之前王軍在戰場上列好隊形等待,但是拜倫並沒有上當。就算邀戰對方也置之不理。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在建立好營壘之前,拜倫是不會主動攻擊的。就算建立好營壘,他也十有八不會主動攻擊。
天色黑下來了。
小丫頭的起居帳篷就在軍大帳的不遠,雖然說軍大帳,但是實際上沒怎麼使用過,因為至今為止,女王壓根沒有召開任何軍事會議,最多只是召集諸將分配任務罷了。不過,在這個本來應該是休息的時間,小丫頭的身影卻出現在大帳里。
她是悄悄從邊上一個角落里進來的,沒人看到。當然,就算被人看到也沒關系,畢竟她是女王。
「艾修魯法特!」小丫頭一眼就看到了艾修魯法特,她跑過去,一下抱住了對方。雖然一天時間,她都努力的把自己裝作一個胸有成竹的領袖,但是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看到敵人龐大軍容的那種震撼。
什麼看到白鷹旗幟就會發生明顯的動搖,什麼見到女王就不敢行動之類完全是一廂情願罷了。雖然今天只是遠觀,但是小丫頭還是真切的感覺到對方的士氣高昂。在巴蘭卡說那番話的時候,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的不安。
但是這一刻,和艾修魯法特抱在一起的瞬間,所有的煩惱、擔憂、不安、恐懼全部消失掉了。整個世界上其他的所有東西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良久,兩個人才分開。
「我今天……已經讓人挖好了路。」艾修魯法特說道。「現在我方的大炮可以很輕松的抵達前線了。」
「你……」小丫頭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為什麼說這個。」
「我要走了。」艾修魯法特突然輕聲的說道。
「走了?」這一次小丫頭已經有點驚慌了。「什麼要走了?什麼意思?」
「看這個。」艾修魯法特的手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封信。「拜倫居然找了個人送信給我……他要今天晚上和我私下見一次面。」
「見面?」小丫頭突然之間意識到艾修魯法特想干什麼。「你要去見他?」
「是的,我要去見他。」
「這個……危險嗎?」
「應該算得上危險的吧。」艾修魯法特回答道。「如果我沒弄錯,以拜倫的思路,他一定會試圖讓他倒戈投降,歸順于他。一旦我拒絕……這場見面就會立刻變成鴻門宴。」
小丫頭急切的想說話,但是艾修魯法特用手在她額頭上輕輕的戳了一下,讓她一下說不出話來。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他輕聲的說道。「要打贏這一場戰爭,你需要勇氣。現在,就是需要你勇氣的時候。」
「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有勇氣去面對任何東西。」
「但是這一次,我不能在你身邊。」
……
福諾羅斯城的牢房要比預想的干淨很多。
別看拜倫被女王宣布為叛賊,但是至少在他自己的地盤里,特別是福諾羅斯城里,他可被人認為是一個仁慈而賢明的統治者。這一點也反映在牢房里。牢房里的犯人,說真話確實不多。
克里奧一路向前,一直來到盡頭,才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在這間簡陋而干淨的囚室里,坐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囚犯。
「斯卡德拉大人。」克里奧叫出了對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