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節悔恨
「將軍大人!」羅賓瞪大了眼楮。「您是說……拒絕拜倫公爵的要求?」
「是的,就這樣回復我們的國王陛下好了。」貝勒爾將手的筆放下,然後看了看自己寫好的信。「把這封信交給陛下,這里就是我的意見。」
因為偷窺別人寫信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所以羅賓此時站在一個較遠的位置。
「您真的沒有弄錯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是的,這是一個好機會。」貝勒爾一邊將信折疊好,一邊隨口回答。「但是還不是最好的機會。」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們的拜倫公爵,還沒有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和一個還有底氣本錢的強者談判,哪里能和輸得要賭命的賭徒交易來的爽快?」貝勒爾漫不經心的回答道。「那位艾修魯法特伯爵無疑打算堅持用圍困戰術……這樣意味著拜倫還有三個月。他這種人,不見棺材不落淚,現在他肯定會討價還價的。」
「羅賓,」貝勒爾將信封好。「我們要的是國土、財富甚至軍隊,而不是那位長著反骨的拜倫公爵。假如我們出兵,也是為了我國的利益而戰,而不是為了拜倫的生死存亡而戰。老實說,他死了我一點也不會心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將軍大人,你的這封信里……」
「哦,寫著一些我給國王陛下的建議。既不能直接回絕,也不能立刻答應。而是應該提出我們的要求,做好討價還價的準備。放心,這些花招,我們的外交大臣再熟悉不過。他可以幫國王擬好談判的稿的。」
「等到拜倫弄得窮途末路,別無選擇的情況下,他就會什麼事情都答應下來……就這麼簡單。」貝勒爾將信交給羅賓。「把它送給我們的陛下,別讓他久等。」
在後者接過信的時候,貝勒爾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羅賓,好像……很久沒有鷹隼城的信送過來了?」
除了來自王宮的邸報之外,貝勒爾還會時不時收到一些信,其很大一部分是鷹隼城送來的。話說回來,確實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收到此類信件了。
「啊……確實如此。」貝勒爾一說,羅賓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嗯,還真的是……棘手的事情呢。」貝勒爾突然問。「我們常駐鷹隼城的外交官,沒有什麼消息傳來吧?」
「將軍大人,沒有。」羅賓很清楚這個「外交官」絕非字面意思。
「嗯,這麼說,消息來源斷了?是被秘密處理掉了?尸首大概被直接丟進河里喂魚了……」貝勒爾用手托住下巴,自言自語的說道。「倒是真的沒料到,他們的眼線會變得……如此厲害。真有趣……一個十二歲的女王能做到這種事情嗎?亦或者……這件事情遠比預想的復雜得多?有趣!」
羅賓很清楚貝勒爾已經陷入沉思之,他雖然是在說話,但是並不是說給羅賓听的,更談不上听取羅賓的意見。所以他就悄然的從門退了出去。
這趟路途其實很快。不需要太多的時間,羅賓就完成了送信的任務,回到了貝勒爾這里。必須要說明的是,他出去的時候是心平氣和的,現在回來卻顯得怒容滿面——雖然羅賓已經極力掩飾,但是他畢竟還太年輕,很多東西都直接浮現在臉上。
貝勒爾注意到了羅賓的表情。
「羅賓,你怎麼了?」
「將軍大人,我在王宮那邊,遇到幾個家伙……他們居然……居然……」
「居然什麼?」貝勒爾好奇的問道。
「他們居然在誹謗您!」說起這個,羅賓氣的全身都在發抖。「他們誹謗您說您有什麼特殊口味……專門喜歡男孩……」
很難形容貝勒爾這一瞬間的表情變化。好一陣,他才恢復了正常的狀態。
「不知道是哪個家伙在那里傳播謠言,要是我知道的話……將軍大人,」羅賓上前一步,露出認真的表情。「這樣惡毒的流言,您不能熟視無睹。它會毀了您的名聲的!」
「名聲什麼的,我早就不在意了。」貝勒爾一臉輕松的揮了揮手,就像拂去一只不存在的蒼蠅一樣。
「但是,將軍大人,您為什麼不去找個合適的……結婚對象呢?」羅賓有點激動的問道。「這樣一來,謠言什麼也就……」
「我這麼一把年紀了,又有誰肯嫁給我?」貝勒爾笑著說道。「都是老頭了。」
「什麼話,將軍大人,只要您開口,別說王城……整個國家願意嫁給您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呢!只要您願意,我相信組成一個軍團肯定不成問題。」
「那些都是是看我的官職,和我名下的產業吧。」貝勒爾輕描淡寫的回答道。「這種類型的就不要說了……這種老婆,娶過來壓根就是一大堆麻煩吧。」
羅賓張了張嘴,想說話,但是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哎,羅賓,其實在我很年輕的時候就知道了……我這個人長相實在不怎麼樣,沒辦法吸引漂亮女孩的注意呢。可是如果是不年輕漂亮的姑娘呢,我偏偏又看不上。所以你瞧,這就是我的長相和我的欣賞水平之間無法解決的矛盾了。從這一點來說,我這個人……大概也就是一輩光棍的命啦!怎麼?」貝勒爾注意到羅賓的表情。「你不相信?」
「將軍大人!」其實羅賓是不想這麼說的,但是不知道為何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如果如您所說的,那您為什麼不找一個合適的女僕或者是侍妾呢?您的心,對這件事有著更深的羈絆吧!」
貝勒爾表情遲滯了一下,他似乎想要解釋,但是最後說出口的話卻完全換了一個話題。
「羅賓,信送到陛下的手了沒有?他有什麼說什麼?」
……
窗外大雨滂沱。
密集的雨聲夾雜著陣陣大風吹進會議室里,向在座的諸位送進一絲涼意。
「關于城防的情況……我方情況已經……」
拜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著部下做的報告。那位發言者雖然說話的態度很認真,但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公爵大人心不在焉。他的眼楮一大半時間不是在看部下們,而是在看著窗外,看著那遮蔽天地的大雨。
這番發言終于結束。拜倫將視線轉回會議桌,輕聲的說道。「還有什麼事情需要稟報嗎?」
拜倫明顯的老了。
這不僅僅是指外貌上,也指他的精神上。拜倫原本一直是趾高氣揚的,就算遭到挫折也絲毫不改,但是現在,他的身體好像一下垮了下來。曾經牢牢銘刻在他臉上的那份傲慢,那份盛氣凌人,好像被什麼人從他臉上給扯了下來,露出了後面虛弱、憔悴的本質。按照一種公認的看法,拜倫原先的那種精神氣一下就消失了,整個人變得萎靡不振。
不過對于這種改變,倒不至于讓人產生懷疑。這是因為這段時間以來,拜倫遭到了一連串的失敗,尤其是他一直重視的兒,被小女王給當眾處決了。
對任何一個父親來說,這都是一個可怕的打擊,拜倫也不會例外。
「敵情方面,有什麼新的匯報嗎?」部下們半天沒開口,拜倫只好主動詢問。
「公爵大人,城下的情況依舊。」終于有部下說了。「他們沒有準備任何攻城器械,看起來是鐵了心要進行一場持久的圍城戰了。」
要攻打一座城市,如果沒有內奸的配合,那必須依靠重型攻城器械,比如說攻城塔、破城錘之類。這些東西因為體積太大的緣故,是無法隱藏的。所以只需要在城上看一下,就能知道小女王的部隊壓根沒有攻城的意思。
他們也確實沒有必要冒險攻城——城里的糧食倉庫被燒掉了。與其冒著巨大的風險攻打這樣一座防御堅固,兵力充足的城市,那還不如這樣持續等下去呢。城里這麼多張嘴要吃要喝,糧食耗盡之後,饑餓是最可怕的武器,足以摧毀一切抵抗。
事實上,也必須要說拜倫在福諾羅斯城很得民心。眼下雖然處境艱難,但是並沒有出現無法控制的騷動和叛亂。但是這樣的情況再持續下去……誰也不敢保證什麼。
「其他方面呢?」拜倫似乎無意的又問了一句。
「埃辛……那個叛徒……他已經率軍攻佔了杜蘭的……城堡。」有人小心翼翼的報告道。埃辛可以說是目前一切災禍的根源,誰也不知道拜倫听到這個名字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那個……叛徒……」拜倫一瞬間又變得咬牙切齒起來。一切都是埃辛搗的鬼,他居然瞎了眼,收留埃辛來當自己的手下!他燒掉了糧食倉庫,還害死了拜爾海姆……
一股病態的嫣紅出現在拜倫蒼白的臉上。他用力的握緊了拳頭,但是最終卻也只說出一句話來。「戰況……怎麼樣?」
「這個……杜蘭伯爵……被部下出賣。據說是他手下的一名軍官……戰斗刺殺了伯爵,獻城投降。埃辛迅速的攻佔了城堡,並立刻將伯爵滿門抄斬。伯爵的妻和幾個孩……都是如此……其他的親戚男性立刻處死,女的淪為奴隸……兒童也不能幸免。」
拜倫嘴里雖然沒發出聲音,但是看著他那惡狠狠的表情和嘴巴的輕微翕動,就能猜出他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咒罵。
「據說這是女王的授意,膽敢以刀兵對抗女王的背叛者……誅殺滿門,一律不得赦免。」部下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情不自禁的有些顫抖。福諾羅斯城一旦被攻陷,城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大家已經不敢想象了。
「好狠啊……」拜倫輕聲的說道。他情不自禁的回憶起曾經認識的那個看上去很傻很天真的小丫頭。就是那個小丫頭,下令用木樁刑處死了拜爾海姆,而且據說她還親自在一邊觀賞,听著受刑者的慘叫,和邊上的人談笑自若。
那根本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能干出來的……那是一個化身為小女孩的惡魔。